順天府尹李盛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一開年居然遇到個這麼棘手的案子。
天子腳下的官不好當,但也沒有不好當到他這個程度,新年開門第一場官司的被告居然是當朝太子,軒轅珏。
李盛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知道這些人一個也得罪不起,匆忙找了個理由,將原本準備看熱鬧的百姓都趕了出去,關閉了府衙大門。
府衙是安靜了,可李盛的心怎麼也安靜不下來,站在堂下的被告,完全沒有平日被告的戰戰兢兢,坐立不安,反而一派悠然,俊美如鑄,目光卻深沉而銳利,讓人不寒而慄。
另外一邊,站着一位白衣若雪的少年公子,衣着華貴,容貌妖豔如灼灼海棠,眉心一點硃砂痣,更顯得他容顏勝雪,美不可言。
堂上幾乎落針可聞,面對下面的這一個原告,一個被告,李盛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哪有權力審當今太子啊?
他本想請太子坐下,可太子並沒有表明身份,現在又是被告,到底該怎麼辦呢?自當上順天府尹以來,從來沒有覺得這般煎熬過。
覺察到太子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滑過,李盛只覺得渾身一抖,清了清嗓子,平日拍得很順的驚堂木也拍不下去了,他可不想摻和到皇子們的漩渦中去,一不小心那是要掉腦袋的。
先要搞清楚到底是什麼人要狀告當朝太子比較合適,看向百里雪,“堂下何人?”
百里雪見順天府尹神色變來變去,糾結了半天,終於開始審案了,羽扇一展,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本公子姓薛,別人都叫我薛少。”
薛少?薛家的人?李盛更是暗暗頭痛,東瀾四大家族之一,皇后娘娘的母家,同時也是太子的母族啊!
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華貴高雅,又是薛家的什麼人呢?怎麼從來沒見過,李盛有些迷茫,不過薛家枝葉繁茂,旁系子嗣衆多,一時未見過也是有可能的,可皇后娘娘的母家之人,怎麼告起當朝太子了?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難道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莫不是拿他這個順天府尹尋開心?
見李盛遲遲不發話,百里雪秀眉一擡,眼眸輕轉,道:“怎麼?李大人還要看家世才能斷案?”
李盛偷偷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太子,定了定心神,恢復了些許神志,雖然來告狀的肯定要說自己的真實姓名,但明顯這位就是惹不起的,做官不僅僅要保持清醒,還要有裝糊塗的能力,薛少就薛少吧。
他乾脆就糊里糊塗地把這個當做他的名字算了,“當然不會,薛少,你要狀告何人?”
百里雪熟練地收起摺扇,往悠閒慵懶的軒轅珏一指,“本公子狀告此人。”
這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李盛心中一團亂麻,發現自己腿腳都篩糠起來了,多年的官場歷練支撐着他沒有倒下去,好不容易吐出四個字,“此人…何罪?”
“盜竊!”百里雪一字一頓道。
李盛瞪大眼睛,看着始終笑得雲淡風輕的太子爺?舌頭都開始打結起來,盜竊?堂堂太子爺需要盜竊什麼?
“何物?”不知道爲什麼,今天說話怎麼只能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怎麼感覺他今天是平日被審的被告一樣侷促不安?
百里雪瞪了一眼軒轅珏,“就是他手上那塊玉佩。”
軒轅珏眼底掠過一道深沉的幽光,手心感受着玉佩的溫度。
李盛只覺得聲音都在打顫,“這位……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百里雪見狀不樂意了,冷笑道:“李大人,你對盜賊向來都是這麼客氣嗎?”
盜賊?李盛口中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倒不是要擺譜喝茶,而是他太緊張了,喝茶可以使他鎮定一點,只想快點結束這烏龍偷竊案,“薛少,本官看這位公子五官端正,衣冠華貴,氣質高雅,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這可惡的父母官,就是這樣斷案的嗎?百里雪雖然早已經看出李盛畏懼被告,但此番做派也偏袒得太明顯了,不由得冷道:“大人此言差矣,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在本公子看來,此賊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目光飄忽,絕非好人。”
什麼?李盛目瞪口呆,薛少睜着眼睛說瞎話,難道他根本就不認識太子?可又怎麼可能呢?他可是薛家的人,他們是自家親戚纔對啊!
否則以剛纔那番大逆不道之言,就可以當場處死,這薛少到底什麼人?
李盛看到太子眼中的冷芒,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薛少美得雌雄莫辯,莫不是和太子有什麼糾葛?
墨麒墨麟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薛少顯然是冒充的,但她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這麼說自家主子,眼睛瞎了嗎?
軒轅珏卻並沒有動怒,眼底甚至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笑意,好尖利的牙齒!
在太子面前,李盛也不好讓自己太過偏私,可是面對太子的威嚴,那句“公堂之上不得喧譁”這話百試百靈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薛少,你到底有什麼證據說此玉佩是這位公子盜竊而來?”
李盛說完這話,軒轅珏的目光也落到百里雪那張美得驚世駭俗的俊秀臉龐上。
百里雪見終於到了正題,泰然自若道:“本公子當然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