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像是哪家老屋子滲了水的屋頂,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已經好久沒得晴了。
“呼!”唐君張嘴哈出一口白氣,將雙手來回搓的發熱,然後捂在雙耳,嘴上罵罵咧咧地說着:
“什麼鬼天氣,臘八天的不放晴,不得凍死個人哦!”
唐君青着一張臉,不由得將環抱着的雙臂又緊了緊。穿在他身上的一身藏綠色的軍裝,在此時顯得有些暗淡。唐君擡頭望了望天,抽了抽鼻子,又垂下眼簾,邁步朝前走去。
身後軍營的土地上已經結上了一層霜,但在操場上喊得震天響的口號聲將整個軍營的氣氛烘染得熱火朝天。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十二個教官帶頭喊。
“一!二!三!四!”跟在後邊的數百個兵隨着齊喊出聲。
那聲音,朝氣,堅毅,陽剛,充滿着一切軍人該有的精神面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君感覺今天的口號聲出奇的響,而且越來越近了。
慢慢的,唐君的步子越來越小。聽到身後傳來整齊踏步聲,唐君緩緩站定。
“一!二!立定!”
帶頭教官那渾厚的嗓音就在唐君身後響起,隨後就是整整齊齊數百人立定踩地的“啪嗒”聲。剛猛有力,地上的那一層霜便是被這幾百人生生跺得飛起。
“敬禮!”十二個教官嘶吼出聲,那聲音不在渾厚,只是無盡的嘶啞。
一聲令下,數百名軍人齊刷刷的擡手敬禮。
唐君並沒有回頭去看,只是站直了身杆,雙眼筆直地望向前方。
“爲首長送行!”十二聲嘶吼爆喊出聲,隱約之間可以聽出濃濃的悲意。
“爲首長送行!”百軍齊喊,聲徹雲霄,猶如一聲炸雷!
嘴角終是管不住地上翹,儘管眼眸之中漫溢着無限淒涼,但心中還是涌起了熱騰的暖意。唐君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銀幣,高高地向身後彈去。
爲首的一名最爲健壯的教官擡手接住了銀幣,定睛一看,眼中眸光一時渙散。
只聽見唐君說道:“銀龍歸海,功成身退!”
於是,唐君的腳步不再停留,直直地向前邁進。至始至終,從未回頭。
“隊長!”姚勇,那位接住銀幣的軍人,此時已是淚流滿面。強忍着心中的悲痛,緊緊握死那隻拿着銀幣的右手,隨即整行立正,吶喊道:
“首長!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天上的陰雲被震散,陽光灑在每個人的身上,試圖撫慰這些悲慼的心。
唐君的背影漸行漸遠,而那數百名軍人站着筆挺的軍姿,乃至看不到那道孤獨的的身影,也久久不肯離去。
姚勇鬆開了右手,看着靜靜地躺在手心裡雕刻着一個威武龍頭的銀龍幣,內心全空......
......
女兵軍舍裡,原本屬於女排長錢黎粟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張紙。紙上寫着:
“他累了,他走了。我,也累了。”
......
溫市,城東市立體育館,此時正大操大辦着最新一屆的同人展覽會,各路妖魔仙神大展身手,百千展品眼花繚亂。期中,一個揹着大挎包、手提兩大塑料袋的男人身影在四處蹦躂,身後還有一個高挑靚麗的妹紙緊隨其後。
“哇,這個不錯!誒呀,這個不得了啊!嗯嗯嗯!買了,統統買了!啊哈哈,都是我的!”男人不斷瘋狂地購入各種同人本、手辦、遊戲,同時發出癡漢般的笑聲,狀若瘋狂。
只見男人盡情撒歡,可憐了跟着他來的女孩了。
“哎,你慢點兒!等等我啊!”
遙遙一看,只見一個打扮得青春靚麗且身材火爆的單馬尾小姐姐跨動兩條大長腿緊追她前方的那位已經放飛自我的男青年,竟是一時追不上。
“呀,這個這個!誒,那個也不錯啊!買了買了!啊哈哈,都是我的!呀哈哈哈......”
“等等我!”
......不知道逛了多久,唐君在一個攤位前停了下來,身後的那位美女也得以追上了他。
“喂,你就不能慢點嗎?你知道我有多累嗎?”
錢黎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此時的她,香汗淋漓,穿在身上的白色襯衫已被汗水浸透,曼妙的身材隱約可見。
來到唐君跟前,卻發現唐君此時的雙眼被面前這個攤位上的七個無比精緻、非常逼真的娃娃緊緊吸住了,無法移動分毫。
“喔,喔喔喔喔!”
唐某人疑似變成報曉的公雞,驚訝的喔喔個不停。
“我,我靠。我看見了什麼?手辦,史萊克七怪的手辦!我的!這必須是我的!老闆,這個多少錢?我要了!”
那七個娃娃不正是人氣小說斗羅大陸的七個主角的手辦嗎!而且做工無比的精巧。要知道,現在市面上根本就沒有史萊克七怪的手辦,這是第一次出現。那還等什麼!
唐君十分激動的一巴掌拍在攤位的桌子上,一副如果攤主不賣給他就要跟攤主拼命的表情。
唐君眼前的這個攤主一直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尤其是當唐君一臉迫切的表情的時候,攤主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了。
就當唐君以爲攤主準備賣給他的時候,手正伸入錢包,準備拿錢,就聽見一聲戲謔的聲音,在唐君聽來是那麼的欠揍。
“呵呵,不賣!”
“哦,好的多少錢......什麼!你不賣?!”
你不賣你在這兒擺什麼攤?
唐君感覺自己被耍了,氣得臉紅脖子粗。
於是,那位攤主的表情漸漸變態。
“呵,不然你以爲就我這些極品手辦,爲什麼我的攤位到現在會沒有人光顧嗎?誒呀,我就喜歡看你們這種非常想要,卻又買不到的表情,真是讓人心情舒爽啊!誒嘿嘿!”
這攤主在一邊正得意着,而唐君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低下頭去,嘴角不着痕跡地勾起一絲冷笑。
“呵,凡人。”
“怎麼樣?我這手辦好吧,就是這麼精緻,告訴你,除了我這兒,別的地方可找不到這麼好的手辦嘍,嘿嘿!”
“五萬!”
那攤主正得意的地誇耀着自己的手辦,忽然聽到一聲冷冽的聲音響起,反應過來後,卻又是不屑一顧:
“五萬?我不是說不賣嗎?五萬,您老可真有錢吶!”
那攤主還是不賣,唐君則是一點也不着急地盯着他,嗤笑一聲說:
“不好意思,我說的是,一個五萬!”
“哎呀,我都說了我不賣......你說什麼?一個五萬?!”
那位攤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完全被驚呆了。此時此刻,在他眼裡,唐君是那麼的壕光四射。這莫名的想要獻上膝蓋是怎麼回事呢?是怎麼回事呢?!
攤主的表現,一切盡在唐君的掌握之中。
呵,終究只是個凡人......
而這一切看在錢黎粟的眼裡,是那麼的莫名其妙。爲什麼那七個娃娃能夠一個賣五萬塊錢呢?還有唐君這混蛋,哪來的那麼多錢?
......
“承蒙惠顧,歡迎下次光臨啊親!”
攤位上已然空空如也,唐君拿起了裝着七個手辦的箱子,留給身後的人一個孤傲壕氣的背影,瀟灑離去。
原地只留下一個笑得非常燦爛好似一朵明媚的菊花的眼鏡男,和一個被騙光了所有財產原地抓狂的美女。
“啊啊啊啊啊!唐君,你這個混蛋!三十五萬,那可是我的全部積蓄啊!嗚嗚嗚,我的嫁妝,我的彩禮,全沒了啊!嗚嗚嗚......”
錢黎粟抱頭蹲在原地抓狂了數十秒,擡頭一看,卻發現唐君早已不見了人影。
“誒?人呢?”
連忙站起身來,錢黎粟無奈地看向被唐君扔在地上的那兩大袋東西,也顧不上那麼多,兩手一擰就扛在肩上,飛快的朝唐君離去的方向走去。就留下那個攤主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
那兩袋東西少說也有近70斤,就這麼被一個看着柔弱無力的女孩輕而易舉地扛了起來,而且看似好像還遊刃有餘。
羞煞我等男性同胞啊!
......
唐君一個人自顧自的往前走着,忽然腳步一停,頭微微往後一撇,眼中光芒暗淡,語氣有些無奈地喃喃道:
“都這樣了,還不放棄嗎?哼......”
隨後又腳步不停,擠進了人羣多的地方。
不一會兒,錢黎粟就已經扛着兩大袋東西來到之前唐君停留的地方,卻已然不見人影。
“欸,人呢?哪去了?”
......
轟隆,轟隆隆!
這一天的天氣詭異的很,前一刻還晴空萬里,而此時此刻卻是陰雲密佈。天上雲外高層電閃雷鳴,雷聲震耳。
就在某一高樓的天台上,唐君一個人縮在一個可以避雨的角落,拿着手機前後左右不斷地探來探去:
“哎喲,這裡的網絡信號不錯。正好蹭個網看看小說。”
說着,低頭撇了一眼,放在身旁的裝着那七個手辦的箱子,右手食指一劃,點開了名爲斗羅大陸的小說網頁,看了起來。
......
不多時,唐君收起手機站起身來,擡眼望了望天上肆虐的閃電。收回目光,走到天台的護欄前,看向對面的另一棟樓。目光投放到其間一間屋子裡,看到裡面癱坐在地上的女孩,唐君眸光黯淡,眼簾下垂,心中萬般滋味,喃喃低語道:
“你這又是何必呢?”
似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倒退幾步,來到天台的中央,一臉決然地望向天空中暴虐的雷蛇。
“罷了,這一次......算我欠你的。”
......
會場中,滿眼望去都找不到唐君的身影,錢黎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沒有多想,瘋了似的衝出了會場,朝唐君之前住的地方跑去。
不多時,錢黎粟就已經扛着兩大袋東西來到唐君的家門前,累的喘氣不止。扛在肩上的那兩大袋東西她沒敢扔,因爲那是唐君喜歡的東西。
門鈴按了一下,兩下,三下,都沒有人迴應。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錢黎粟管不了那麼多,擡腳踹門,一踹直接把門給踹開了。
將扛在肩上的那兩大袋東西扔在地上,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此時錢黎粟全然沒有了憤怒的心情,只有滿心的不安。
客廳,沒人。臥室,沒人。廁所,沒人......
都沒人。錢黎粟試圖說服自己,唐君只是還沒回家,並不是離開了。
可是心中的不安卻愈發強烈。她說服不了自己。身體突然失去了支撐,無力的癱軟了下去。眼眶中的淚水無力地滑下臉頰。
天台之上。
唐君手中看着玄奧無比的法印變幻不停,而伴隨着的是天上逐漸朝他頭頂會聚的雷雲。
雷聲爆裂,只見唐君手中法印驟然停下,直接咬破食指,鮮血直流。兩手併成劍式猛然朝天一指,便是引動風雲變幻。
一道蒼白色的雷柱兜頭劈下。
“啊啊啊啊啊!”
雷蛇不斷向下傾瀉,而唐君整個人泡浸在雷電之中,不斷地痛苦呻吟着。
......
“嗯?!”
原本癱軟在地的女孩聽到炸響的雷聲時,猛然回過神來。
這雷聲,不同尋常!
目光透過窗朝對面的樓頂看去,便是看到了雷電不斷傾瀉的詭異的一幕。
“這是!?”
錢黎粟倏然起身,慌張的朝外衝去。
......
“啊啊啊啊啊!”
痛苦還在持續,但是唐君卻隱隱感覺到雷電的力量在逐漸減弱。天上的雷雲也逐漸疏散,到了最後,雷電徹底停歇。
結束了,唐君無力的跪倒在地。感覺到體內空空如也,慘然一笑:
“果然......還是不行嗎?”
“唐君!”
就在唐君倒下的那一刻,錢黎粟趕到了,身形狼狽,膝蓋和手肘都擦破了,血流不止。
但這些她都毫無察覺,眼中只看到唐君傷痕累累,心亂如麻。衝上前去,連忙扶起唐君,讓他直起身來。
“唐君,你怎麼了?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唐君擡頭看向這位時刻心繫着他的女孩,露出一個自以爲輕鬆的笑容:
“呵呵,我能有什麼傷,我......快躲開!”
就在以爲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唐君臉色突然一變,擡手就朝錢黎粟推去。
他忘了,引雷灌體以求恢復功力,一共要抗過九九八十一道蒼雷。而剛纔只有八十道,還有一道......
還是晚了一步,一道巨大的紫色雷電,狠狠的劈在了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