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斗篷說的話我並不認同。
我想反駁,但是我知道紅斗篷是一個死腦筋,所以我沒有跟他廢什麼口舌。
“現在,我可以去見爹爹了嗎?”我問道。
紅斗篷點了點頭,“當然。”
等我到了關雎宮的寢殿的時候,就看見文貴妃正在牀前給父親喂着藥。
我快步衝了過去,“貴妃娘娘,父皇他如何了?”
文貴妃流着眼淚,嘆息着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父親的雙目緊緊地閉着,嘴脣都乾裂開了,我握緊了他的手。
他的手是那樣的蒼老,指尖冰涼,上面還有因爲長期握筆而磨出的老繭。
“爹爹,你睜開眼看看,我是媛媛啊,你讓我看得那些書,我都已經看完了……”我把父親的手握在手裡,靠近自己的臉龐。
我多想讓他在撫摸一下我的臉頰,讓我再感受一下他的溫度。
可是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文貴妃的藥也喂不進去了,她在一旁啜泣着。
我不住地喚着‘爹爹,爹爹……’
然而,父親沒有回覆我。
漸漸地,我們都發現父親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我伸出手,指尖顫抖着去試探着他的鼻息……
太醫明明說還有月餘的時間,但是僅僅五日,僅僅五日啊……父親便走了。
或許我該替他開心,因爲他終於可以見到他日思夜想的靜嫺了?
可是我卻要悲痛的發瘋了——
我抱着父親的屍體,嚎啕大哭,彷彿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下來。
就像天空破了一個洞,然而我不是女媧,無法去補。
那悲傷就像洪水,像狂風,侵蝕着我的身體,讓我無法呼吸,無法再有生的意識。
“爹爹——”我大喊着,呼喚着。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你告訴我,你是我的父親,卻又要離我而去!爲什麼——”
爲什麼啊!
如果是這樣的結果,不如一開始的時候,就不要告訴我……那樣我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過……
紅斗篷就站在一旁,我衝上去抓着他的衣領,“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是你想看到的嗎?我明明可以陪在他身邊的!
現在……現在……你要我怎麼辦啊!你還我的爹爹啊……
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
紅斗篷任由我拽着他的衣領,捶着他的胸口,他只是悲傷地看着我的父親,他的眼中也落下了淚。
“父皇!”
我轉頭,是太子領着衆位親王。
他們一進來就跪在了地上,太子更是一瞬間泣不成聲。
我鬆開了抓着紅斗篷衣領的手,癱軟在地上,周遭的一切我彷彿都聽不清了。
我跪爬到牀前,看着父親那張蒼白的臉,用手撫摸着他乾裂的脣,“爹爹……”
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身子撲到了我的懷裡,我低下頭去,是映池。
“孃親……”他早已哭的一塌糊塗,我抱着他,緊緊地抱着他。
後來的很多天,我入眼皆是白色,整個皇宮都沉浸在哭聲之中。
我整個人更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在人間遊蕩着。
李公公整日跟在我的身後,唉聲嘆氣,他想勸我些什麼,但是似乎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父親留下了一道聖旨,那是讓我繼承皇位的聖旨。我要將聖旨焚燬,因爲我無心什麼皇位。
且這聖旨留着,或許早晚會生出禍患來。想一想,如果太子知道了這聖旨,會如何?
但是紅斗篷搶走了我手中的聖旨,“這可能是陛下留下的最後的筆記了,你也要燒嗎?”
我嘆了一口氣,頹然道:“不燒,你就拿走吧。永遠不要讓它出現了。”
紅斗篷哀嘆了一聲,“陛下苦心,你真的要……”
“我一介女子,難道有了這一道聖旨就能登基稱帝了嗎?
而且,我從前還是大梁的人,你認爲,這道聖旨宣讀出去,會有人信嗎?
估計人們都會以爲我是假造的聖旨。
太子是一位有本事的,也不是無道昏庸,讓他當大周的皇帝,有什麼不好?”
我的話將紅斗篷問住,紅斗篷和李公公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先帝駕崩,天下同悲。
太子登基,舉國歡慶。
真是天與地的差別。
我向新皇申請,要去守靈三年,新皇同意了。
李公公和紅斗篷隨着我一起離開了國都。
“你似乎心如死灰了。”白若抱着映池和我坐在同一輛馬車之中,他試探着說道。
我半晌,才緩過了神。
就在白若以爲我不會回答他的時候,我道:“我的至親,都一個個地離開我了,我沒有心如死灰,我只是一時之間,在悲傷之中,無法上岸罷了。”
白若遞給了我一封信,“趙洛平寫來的,你看看吧。”
我搖了搖頭,“你告訴我吧,秦斯昂獲救了嗎?”
“結果,很意外。是讓人想不到的。”白若說道。
“他死了?”我還是接過了白若手中的信,展開來看。
看完之後,我苦笑,“還真是意外。”
“薛公子一直在找你,你怎麼不見他?”
“先生是在沒話找話嗎?怕我傻了嗎?”我淡淡地笑了笑。
白若搖了搖頭,“只是好奇,想問問。”
“薛懷羨年紀不小了,不能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他應該找更適合他的人。
我一直見他,接受他的幫忙,會讓他認爲我有心接受他。可……我是沒有接受他的心的。”
我不知道決絕地不見薛懷羨到底對不對,不過我想,即便再愛,接二連三地碰壁也會放棄的吧?
但對於讓我繼承皇位這件事,紅斗篷和李公公兩個人仍舊是不放棄。
甚至紅斗篷搬來了好些的書,我看了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帶來的都是那五日我曾看過的書。
我看見那些書就氣不打一處來,強忍着怒火對紅斗篷道:“我是不會看的!”
紅斗篷沒說話,只是說道:“有一天,你會明白陛下的苦心的。還有……”紅斗篷頓了頓,“還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了。”
我看着紅斗篷,等待着他說我該知道的那件事是什麼。
“陛下的病,是因爲有人對陛下的飲食動了手腳,而且是在很多年前。
防不勝防,無可提防。
公主,陛下……是病死的,但是也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