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劉榕一早聽到了喪鐘,猛的坐起,文帝死了嗎?雖說知道是今天,但是她還真不知道具體時間,沒想到這麼早?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已經是確定完了遺詔,然後新晉的太皇太后與親上任的四大輔政大臣、宗室代表開完了會,大家談好條件之後,才敲響的喪鐘。讓全部人等知道,皇帝殯天了。
而劉榕從來就沒懂過朝政,她的記憶中,也就記得是大年初三而已。她能記得,還真不是因爲小時發生過什麼事,前世那會,她被眉姑姑管得緊,應該那時,她還沒能出院子,獨立辦差。所以她對這件事,還是沒有多少印象的。
劉榕知道文帝死於大年初三,是因爲她跟在景佑身邊後,每年的初三這天,宮中都會有祭祀。於是,每年過年,景佑都會藉機大發一場脾氣。於是作爲宮庭的一份子,每年過年,她都從三十起,就囑咐兒女們小心,別惹怒了皇父。
不過就算孩子們都知道不去惹怒景佑,但是景佑還是有法子讓所有的人都跟着他一塊不痛快。因爲這個,她記憶裡,景佑活着時,她就沒好好的過過年。
景佑年紀越大,脾氣越差,特別是他覺得自己的成就超過了皇父,可是自己的兒子沒一個讓他覺得滿意時,他深深的覺得氣餒了。然後常常借題發揮,最多說的就是,‘皇父將會以朕爲榮,而朕卻無顏見父。’
於是到了後來,兒子們都被他訓得跟狗一樣,她只能抱着已經有白髮的兒子說,‘這不是你的錯。’
那時她也恨。可是她也沒法。想到那時喜怒無常的景佑,她又恨了起來,白髮蒼蒼的兒子,還有其它的皇子,在景佑面前有時還不如一條狗。那時,她竟然想的是,人不能活太久。因爲活得太久。於是就討人嫌了。那時,她幾乎都不想見景佑!
她認真揣測過,她覺得景佑那天讓所有人都難過。其實是不是他自己也難過?於是,有了,‘朕不開心,你們也都別開心了。’
然後。其實宮裡的,到後來。也都是敷衍他。當着他的面,一個個乖得跟孫子似的。其實一轉臉,誰不是該怎麼樂呵,還怎麼樂呵?所以。景佑在宮中,其實都是茫然的,或者是孤獨的吧。
但是這份孤獨卻沒人敢治。大家都遠遠的躲着他,連元后都不敢。於是,所有的人,只敢遠遠的看着他孤獨的背影,卻無一人敢靠前。
這一世,文帝還是死在了這一天,景佑還是會受刺激嗎?還是會跟上一世一樣,一個人一到過年就讓全宮的人害怕,不敢多跟他說一句話?
劉榕想到這兒,其實馬上又覺得,自己真的想也白想,自己能讓文帝別今天死嗎?如果不行,那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想想自己還有點好笑了,昨天擔心的是,文帝死前,她還沒跟景佑打好預防針;今天就開始擔心,景佑將來會不會又拿兒子出氣,自己的思維還真的有點發散了。
也不知道,此時景佑會不會傷心?想想,景佑這渣爹終於死了,給他留下這麼一個花花的世界,所以,她還真用不着替景佑難過。想當年,她自己親爹去世,她都沒怎麼難過。
不是她無情,而是她親爹去世時,親爹都八十了,而她也六十多了。進宮五十多年,就沒再見過親爹。得到消息時,她使勁想,都沒想起親爹的長相。
兒子怕她傷心,還真的陪着她坐了好一會兒,而她那會真的傷心不起來。她還笑着問兒子,說如果她一點也不傷心,兒子會不會說她無情。兒子只是笑。
而後來,當景佑去時,她們辦完喪事,她高高興興的跟兒子回家,有天還真的問過兒子,你傷心嗎?兒子就對她笑。她明白兒子的意思,就像她對自己的父親,當失望太多次之後,於是也就傷心不起來了。
文帝對景佑來說,其實進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爹,只給年幼的景佑,留下一個無盡的遺憾罷了。所以他後來,纔會那麼茫然、以及憤怒。
“想什麼?”眉姑姑看着還在發呆的她,拍了她的頭下。
眉姑姑其實早就起了,出去晃了一圈,看沒事,特意回來看着劉榕的。宮裡有宮裡的規矩,比如皇帝突然駕崩,而內務府根本就沒時間趕製那麼全的孝衣情況下,全宮不重要的部門就老實在自己的地方待着,別出來現眼。
於是現在,眉姑姑自然不會讓劉榕早起,自己出去轉轉,讓老太太知道,她關切着老太太,就可以回來,守着自己的寶貝了。
現在看劉榕偎在被子裡發呆,過來親親熱熱的包住她,拿着素衣裳給她穿上,天寒地凍的,就算屋裡不冷,也不能這麼穿着單衣發呆的。
“所以太后是瞄到了新皇上了。”小劉榕偎進了姑姑的懷裡,她不是想試探什麼,只是沒事找點話說。她的雙目無神的盯着邊上的洗臉架子。
“榕兒!”眉姑姑腰一下子僵硬起來。
“雖說榕兒是很傻,可是也知道,天上掉不下餡餅。”劉榕笑了,側頭看着眉姑姑,“沒事,我沒事兒,至少比當宮女強,對不對,好歹是主子。”
“至少會是你喜歡的人,現在讓自己喜歡他,然後,讓他離不開你。”眉姑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劉榕沒說話,自己喜歡景佑嗎?這點她倒是清楚的,上一世,她連景佑的臉都沒認真的看過。所以,別看他們生了那麼多的孩子,說到喜歡,還真的說不上。
至於說景佑離不開自己,她又想嘆息了。她真沒那心氣,再說,別人不知道,景佑她還是知道的,景佑是無情的人,就算是對所謂情深意重的元后,也不過如此。所以,眉姑姑讓景佑離不開自己,那也是癡人說夢。
現在她只能讓景佑多喜歡她一點,然後呢,她就讓能兒女們過得舒服點。她此生,也就這麼點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