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龍玉佩是皇權的象徵,爲每個皇子所持有。
而當今世上有資格佩戴這塊玉佩的,也就太子軒轅凌霜一人,這是舉國上下皆知的事。
“少俠高義!”軒轅凌霜從慕容殘紅手裡接過玉佩,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笑吟吟道,“不知少俠名諱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慕容殘紅。”慕容殘紅正色道,又問,“姑娘怎麼稱呼?”
聽到“姑娘”二字,軒轅凌霜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雖然她的確是個姑娘,但舉國上下,哪怕是她父皇母后也不敢把她當個姑娘看,她也就沒有身爲一個姑娘的自覺,聽到人如此稱呼自己,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原來是慕容殘紅少俠。”軒轅凌霜頷首,對慕容殘紅的問題早已準備了回答,“我叫淩無雙,少俠喚我無雙便好。”
“好,無雙!”慕容殘紅也不彆扭,當即喊了一聲,又問,“無雙你身體感覺如何?可經得起馬上顛簸?”
“我感覺好些了,”軒轅凌霜點點頭,不解道,“不知少俠此言何意?”
“這裡霧氣縈繞,山石陡峭,地形有些複雜,單憑你一人是決計找不到出路的,而我打小在這一片兒玩耍,倒是對這邊很是熟悉。”慕容殘紅解釋道,“你要是能經得起顛簸,我也好早點送你出去。”
還有句話他沒好意思說,爲了救她,他已經在此耽誤了不少時間,嚮往外面大千世界的心早已按捺不住,只想早些脫身了。
他雖沒明說,但軒轅凌霜何等聰慧,自然聽出了其言下之意。
“少俠若是有事在身,不妨先行離去。”軒轅凌霜苦笑道,“我這身子大約過個一兩日就能自由走動了,到時候,我自己隨便攀住哪根藤蔓從這崖底爬上去便是。”
想到自己掉下來時的情形,軒轅凌霜自然信了慕容殘紅的話,這山崖壁立千仞,別說是此時的她,就是之前也不見得能順着藤蔓上去。要出去,看來還得靠這慕容殘紅。她只好將某種心思暫時收了。
“看你說的,我慕容殘紅是那種棄人不顧的人嗎”聽她說得可憐兮兮,慕容殘紅瞬間打消了計劃,“我也沒什麼要事,還是等你傷好了一道出去吧。”
慕容殘紅摸了摸鼻子,心裡有些慚愧,想也知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能活着便已是奇蹟,這纔不過一天,就算是有林芝叟的傷藥也不可能這麼快痊癒。
“如此……多謝慕容殘紅少俠了。”軒轅凌霜點頭。
接下來幾天,兩人一個煎藥,一個喝藥,配合默契。不管以後如何,此時兩人確實抱着同一個目的——讓軒轅凌霜早點好起來,好早點出去。
不過,這回慕容殘紅可沒直接把林芝叟的藥直接拿出來用,而是將藥丸研成粉末,偷偷丟到煎的藥湯裡。
離開之前,林老頭反覆叮囑他,說自己也是一代神醫,煉製出來藥在外面也是千金難求,不要隨意示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而軒轅凌霜隨着傷勢一點點好轉,暗自歎服慕容殘紅的醫術。
這幾日,兩人閒來無事也會聊上幾句。他們一個居廟堂之高遠,一個隱世外之幽靜,說來都沒經多少事,但一個身處高位,掌天下大勢,一個身邊蟄伏諸多奇人,聞多識廣,絕非孤陋寡聞之輩。
兩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只談心中的錦繡山河,無邊風月,一談竟都覺十分投契,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軒轅凌霜心中嘆息,如此人物,若是早些時候遇見必要收入麾下,便是他不願,她也會引爲知交,把酒言歡。只可惜,造化弄人,偏偏教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又經過幾日修養,軒轅凌霜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雖然筋脈還沒徹底癒合,武功一時半會也不能用,但手腳已經恢復靈便,可以活動自如了。
這天,慕容殘紅牽來白馬,將軒轅凌霜扶上馬背,白馬甩了甩腦袋,對要駝主人以外的人有些不滿。
“照夜,別鬧!”慕容殘紅,摸了摸馬鬃,把白馬安撫好後,也跟着上了馬背,手執繮繩,將軒轅凌霜圈在了懷裡。
軒轅凌霜此時沒注意這些,只是聽到那馬的名字一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慕容殘紅不解道:“笑什麼?”
軒轅凌霜搖了搖頭,又沒忍住笑:“沒什麼,你說這馬叫……”
“照夜,我娘取的。‘奔如霹靂,皎然照夜’,你看它全身雪白,不是很適合這個名字嗎?”慕容殘紅解釋道,問,“怎麼了,這名字很好笑嗎?”
“不,這名字取得非常好。”軒轅凌霜眨了眨眼,露出幾分狡黠,“只是……”
只是不知她那個心機深沉又性情古怪的謀士趙曄,知道自己竟與一匹馬同名會怎麼想,是費盡周折地把這馬無聲無息弄死呢,還是覺得跟此馬有緣,一時高興就拜了把子。
想象了下趙曄站在馬棚前,舉着酒杯跟照夜拜把子的情形,軒轅凌霜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笑聲清如銀鈴,脆如響玉,沒來由叫慕容殘紅心頭一癢。
“……只是什麼?”他望着她精緻的側臉,愣愣地問。
軒轅凌霜脣上笑意漸消,不再出聲。
她可以在他面前開懷地笑,卻不能跟他分享自己在笑什麼。
後背傳來慕容殘紅胸膛的溫熱,那裡有一顆心在熾熱地跳動,而她要親手停止它的跳動。
軒轅凌霜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第一次覺得,這個身份叫她感到疲累。
但她畢竟是軒轅凌霜,軟弱不過一刻,當出口愈來愈近,她的心再次靜下來,袖中短匕已藏好,眼底一片冷意。
自古天家本無情,她既姓了軒轅,扛起的便是江山社稷,萬不可大處寡斷,小處優柔!
“好了,終於出來了。”慕容殘紅聲音中透着幾分興奮,“無雙,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慕容殘紅,”軒轅凌霜轉過身,殺機藏在袖中,擡起手來像是要擁抱他。
她輕聲道:“我們就此別過。”
此生別過,所有恩仇,來世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