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二百六十九一寸相思一寸灰

270二百六十九一寸相思一寸灰

如此一番往來,雖然有點鬧劇似的可笑,但先前剛見面時的那一幕冰冷卻終於由此盡數化去,某種談不上溫情但也至少差不多的東西,似乎又在兩人之間重新緩緩流動起來,師映川喚來宮人,將孩子交與對方照顧,自己與紀妖師走了出去,兩人走在廊間,任憑清風拂面,這玉和宮乃是師映川日常起居之地,環境異常優美,清風吹來,樹上粉紅的花瓣便飄落下來,如同一場綿綿的春雨,溫柔而美麗,卻沒有一瓣可以落在這父子兩人的身上,師映川與紀妖師這樣宛若一對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安靜地並肩散步,心裡不知到底是什麼感覺,應該說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非常冷血殘酷的梟雄才對,很難被一些東西打動,然而偏偏此刻這樣的氣氛卻還是令他心中有幾分溫暖與悠閒,或許是因爲他能夠感受到身旁的紀妖師並沒有虛情假意罷,無論怎樣,他們二人之間至少還是有着父子之情的,哪怕表現得並不像普通人那樣張揚。

兩人形貌之間多多少少有些相似,彼此又都是絕頂的美男子,走在一起,極是養眼,如夢如幻,此時陽光微微散發着熱度,薄暉燦燦,紀妖師一手負在身後,道:“你如今倒是風頭盛極,一時無兩。”師映川聞言笑了起來,嘿然一甩袖,並不接這個話頭,只不過那笑容當中卻並沒有任何自矜自得的樣子,反而眼瞳中盡是一片理智與冷靜,他擡起右手對準了太陽,彷彿要將其一把攥入掌中,輕嘆道:“我要打造出一個日不落帝國,承載萬世基業,這一次,不會再讓它因人而亡美女總裁俏佳人。”紀妖師見狀,眼神微凜,他凝神看着青年此刻神姿如儀的模樣,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心生震悸……師映川?還是寧天諭?這一刻,終於混淆不清,再也辨別不出。

一時間紀妖師不免又想到了之前的種種複雜事實,心頭陡然就蒙上了一層陰翳,師映川對此似有所覺,忽然便側首看來,他紅潤而微菱的嘴脣帶着淺淺且又充滿誘惑的弧度,惹人遐想,彷彿撓在人的心底最癢的一處,讓他在這一刻看上去宛若當年天下第一美人燕亂雲重現,就連紀妖師也恍惚了一瞬,唯一不同的是,燕亂雲遠不如青年這般強大,少了那種隱隱有着邪異之美的奇特美感,不知怎的,紀妖師忽然就伸手撩了一下那貼在青年肩背上的柔順黑髮,師映川見狀,立刻感覺到了什麼,忽地就笑了起來,微微偏過臉,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笑道:“呵……父親,你這樣看我,看來一定是想起我母親了罷,從前你作爲情敵恨極了她,不過在知道我並非她與連江樓所生之後,你這恨意就散得差不多了,甚至還會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罷?畢竟,那樣的一個絕代佳人,爲你生了一個兒子,而且,又是早早就香消玉殞。”

師映川的語氣有點調笑戲謔的意思,不過對此紀妖師卻是咧咧嘴,罕見地沒有回答,一時間兩人靜靜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出聲,二十多年前,連江樓與紀妖師這樣出色的男人,到底有沒有喜歡過那個薄命的美麗女人?或許有,或許沒有,不過那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太陽漸漸偏移,不知過了多久,師映川恍然回過神來,他呵呵一笑,對身旁紀妖師道:“我們至少發呆了一個時辰。”紀妖師不語,或者說懶得搭理這種小事,只從腰間扯下酒囊,拔下塞子,仰頭灌了一口,師映川待他喝完,伸手過去,不客氣地從男人手裡抓過酒囊,也喝了一口,品嚐到其中濃重的苦味,皺眉道:“是蛇膽酒……”紀妖師劈手奪過酒囊,冷哼:“不喝拉倒。”

師映川就笑,他打量了紀妖師一眼,嘆道:“咱們兩個既是父子,還是情敵……這世上的事情怎麼就這麼可笑呢?”紀妖師不屑地抽了抽嘴角,他猛地又灌了一口酒,然後隨手一抹嘴,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長身玉立的青年,道:“這話說的倒沒錯,情敵……哈!”紀妖師嗤笑一聲,隨手一彈,一道勁氣射出,打得旁邊一棵樹頓時猛地一下震晃,驚得樹上原本嘰嘰喳喳聒噪着的鳥雀立刻振翅飛走,終於讓這裡有了幾分清淨,紀妖師冷笑道:“我,你那個短命的娘,還有你,我們這三個人看上的都是同一個男人,倒也有點意思,可笑啊可笑,確實可笑。”

師映川亦是笑了起來:“我也是這麼認爲的,的確是有些可笑呢……”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微笑着撣了撣袖口,眉峰蹙起,終究還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紀妖師卻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忽然莞爾一哂,那似笑非笑的俊美面孔上卻看不出真實的喜怒,男人仰頭將酒囊裡剩下的酒盡數傾灑入口,喝了個痛快淋漓,又隨手把那空空如也的酒囊一丟,說道:“有趣,有趣,老子和兒子爭一個男人……”紀妖師說着,卻在嗤笑間指向師映川:“我認識連江樓這麼多年,他那個人,想必這輩子都是那種鬼樣子了,又木又硬,你最好別指望什麼,至於他是趙……”

紀妖師忽然含糊過去,沒有說出那個名字,似乎不肯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也由此可見他那近乎偏執的性情與態度,師映川瞧着男人這個樣子,不知怎的就笑了起來,但笑容卻顯得冷毅,道:“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他是不是那個人都與我無關,他記不得,我也記不得,他不是那個人,我也不是另一個人,我們都是新的……不應該,不應該那樣……”這番話說得令人一頭霧水,但紀妖師卻聽明白了,他深深看了師映川一眼,道:“你記得自己說的話就好。”

“我當然會記得,不會忘。”師映川哼笑,他擡起手,就想要拈住眼前飄落的一片落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心口處突然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強烈劇痛,師映川當即慘哼一聲,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也就是在同一時刻,大光明峰上,正在一間密室中閉目打坐的連江樓面色突變,猛地一口血噴出,一手狠狠抓住心口位置,室中所有的擺設,剎那間統統被震成了碎片!

痛苦彷彿無邊無際,五臟六腑都快被掏出來也似,身體都快被擠壓成肉醬一般,連昏都昏不過去,每一寸相思,每一寸怨恨,都是一滴一滴的毒液,交融着浸透了心臟,恍恍惚惚中,彷彿看到了一個隱藏在雲霧中的身影,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動人的眼睛,無法忽略,甚至是師映川生平所見過的最美的一雙眼睛,那裡面依稀蘊含了無數種情緒,但又好象什麼也沒有,一團混沌,或者說是滿滿的清澈而深邃,疏離而淡漠,但落在身上,卻又恍若着了火似的,灼熱難當,那是夢幻般的感覺,是湖上微風拂面,舒暢無比,那是白衣玉冠的身影,清利的目光彷彿籠罩了一切,緩步徐行,越走越遠,就在這時,一個絕望到極點,怨恨到極點的聲音撕心裂肺地痛號起來:“……蓮生,是你負我官場之財色誘人!”

白衣人影彷彿聽見了什麼,淡淡回眸,師映川瞬間發現自己心中一片冰涼,緊接着又是燒灼難言,一波又一波痛苦的浪潮瘋狂襲來,令任何一個神智正常的人都快要發瘋,他再也無法剋制自己,拼命地狂吼着,想要將自己此刻體會到的痛苦全部轉移到這個白衣人身上,讓這個人嚐嚐這種滋味,他要把自己吞嚥下去的痛苦半點不差地加諸於對方身上,讓對方永生永世都解脫不得!——蓮生,是你負我!

恍惚中,只覺得心神的損耗令身體隱隱疲憊,不過也正在逐漸恢復過來,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沉穩的跳動聲,覺得很虛弱,這並不是身體上的虛弱,而是在極致的精神損耗之後,剩下的那種又空虛又茫然的虛弱之感,若隱若現,一時間師映川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張俊美妖異的面孔出現在視線當中,紀妖師的表情不是很好,那是一種說不上來到底是不耐煩還是擔心的神色,師映川看到男人這個樣子,雖然整個人還是覺得哪裡不太舒服,卻還是不禁嘴角微扯——不管怎麼說,這個男人還是關心他的,哪怕兩人之間的父子關係因爲種種原因而相當微妙,但終究也還是關心的……這個結論令師映川覺得放鬆了很多,而在這個時候,一個重重的巴掌也隨之拍到了師映川的腦袋上,紀妖師罵道:“你笑個屁!還有心思笑?”

嘴裡罵着,男人的手卻還是按在了青年的胸口,放出一縷真氣探入,去查看青年體內的狀況,師映川微笑不語,也不阻止對方,任憑查探,這時他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平時休息用的牀上,殿中不僅僅只有自己和男人兩個人,還有大批的宮女太監都屏聲肅立,大氣不敢出一聲,見到師映川醒了,衆人臉上那高度緊張的樣子才明顯放鬆了下來,變得輕鬆許多。

很快,紀妖師收回手掌,顯然是沒發現什麼異樣,他叫一個宮人去倒了茶拿過來,然後動作有點粗魯地將師映川摟起半坐着,把杯子接過來就往青年嘴裡灌,道:“剛纔突然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怎麼回事?我看你壯得像頭牛犢子,可不像有病的模樣。”

紀妖師一向嘴損,師映川也不以爲意,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道:“沒事……”紀妖師見他明顯不想說,倒也沒深究下去,這時就聽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道:“……國師現在如何了?”轉眼間一個身穿玄黑朝服的男子便匆匆進來,周圍的人頓時跪了一地,正是剛下朝趕來的晏勾辰。

晏勾辰穿着繁複的華貴朝服,快步來到牀前,他見被紀妖師扶在胸前的師映川是醒着的,而且氣色看起來與平時也並沒有什麼兩樣,這纔算略略放下心來,當下便向紀妖師行了個晚輩禮,溫和道:“原來是紀山主玉趾駕臨,當真是蓬蓽生輝。”紀妖師嗤了一聲,他當然知道晏勾辰與師映川的關係,也懶得留下來看兩個人你儂我儂的場景,便轉臉對師映川道:“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有事,既然如此,我這就走了。”

師映川一扯對方的衣袖,含笑道:“父親何必這般來去匆匆,難得我們父子相聚,不如在這裡住幾天,父親也可以和傾涯多親近親近。”紀妖師聽了,就有些意動,說實在的,他雖然性情有些古怪放誕,但難道就真的不在意親情麼,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都是血脈相連的,尤其是才見過只有幾個月大的小孫兒一面,自然喜愛,願意多看看,多抱抱,這麼一來,紀妖師也就順水推舟,答應在搖光城逗留一陣子。

大周鐵騎從西涼擄掠而來的女人們很快就被陸續安置下來,也有一部分流入其他城市,於是近期這些地方的青樓生意簡直火爆無比,比平時好了幾倍,身家豐厚的豪客們揮金如土,大把的金銀撒出去,這其間拌和着多少西涼女子的眼淚,背後又有多少悽慘故事,不得而知。

正值午後,天光明媚,一座觀潮亭中坐了兩個人,此處正值一年一度的大潮期,聚集來此的看潮人絡繹不絕,可以算得上是人聲鼎沸,一些方便觀潮的樓臺亭榭上往往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唯有這座觀潮亭內卻只有兩個人,周圍也是空蕩蕩的,紀妖師一頭黑色長髮隨意的披散着,一綹纏繞着細碎寶石的黑髮垂在胸前,神態微微慵懶,他容貌俊美之極,卻偏偏沒有半點陰柔之感,手裡拎着一隻酒罈,而在他身旁,師映川身穿血紅的長袍,臉上帶着近乎柔和的微笑,他雙眼如同兩顆晶瑩的紅寶石,清清楚楚地映照出視線中的一切,一隻手握着一柄小巧精緻的紫色玉如意,緩緩輕敲着自己的頸窩,看着紀妖師,笑着說道:“我怎麼看也不覺得你像我父親,還是像兄弟更多些,每次我叫你‘父親’的時候,就總覺得怪怪的修真之王。”

紀妖師一哂,似乎懶得接這個話頭,師映川轉身望向江水方向,血紅的袍袖被清風吹起,鳳目生威,額心處一線怯顏印記殷紅如血,笑嘆着:“以前才十來歲的時候倒沒這麼覺得,現在二十多歲了,長成大人了,再不是小孩子,就覺得不適應。”他擡頭看着亭外,神色悠遠而清雅,就像是在自家後園裡散步一樣放鬆,隨手朝着紀妖師手裡的酒罈一吸,真氣外形於物,已等同於實質,立刻就見一道晶瑩的細細酒線就從壇中飛出,向師映川口中奔去,師映川嚥了一大口,只覺得清冽的酒香若有若無,卻又醇美無比,頓時笑道:“果真是好酒,也算極品了。”紀妖師拍了拍酒罈,道:“這酒是宮中藏品,原本有三壇,百年之內陸續消耗了兩壇,這最後一罈就被晏勾辰送與我了,自然味道不比尋常。”師映川‘哈’了一聲,笑道:“難怪。”紀妖師漫不經心地拍了拍酒罈,語氣裡就帶了幾分戲謔:“這大概算是在討好公爹?”師映川哈哈一笑,也不反駁,只笑着道:“應該的,他是個細心的人,至少面子上的事情是要做足的。”

大潮逐漸已有開始的跡象,這般景緻師映川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但仍然還是覺得頗爲壯觀,他手扶亭柱,看着遠處江水,壯美如畫,一時間感慨之意不免油然而生:“雖說已經看過幾次了,但仍然覺得很美啊。”紀妖師的目光在青年臉上一溜,接着便低低笑出聲來,道:“……我年少之時也曾來過這裡,聽濤踏浪,登高觀潮,確實愜意得緊。”他父子二人身處此地,故意並不主動去收斂氣息,如此一來,兩位宗師自身的氣息散播出去,雖然不是刻意的威壓,但在他們這樣的層次,本身就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着力量波動,若是自身沒有收斂,普通人靠近了就會受到一定的傷害,連站在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不得不保持一定距離,這就像人們擡頭直視太陽,只會被刺得眼睛痠疼一般,因此這亭子附近並無其他人靠近,偶爾有人走得近了,就覺得渾身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得不趕緊離開,致使此處呈現出一片異樣的清淨。

兩人愜意地觀潮,師映川安然坐在欄杆上,雙手扶着欄杆,穩穩地看着遠處,但不久之後,忽然有絲絲婉轉清音隨風入耳,就連大潮轟鳴也掩不去這悠悠笛聲,師映川微覺奇怪,紀妖師卻是嘴角聚起冷峭的弧線,好似一抹鋒利的彎刀,道:“裝神弄鬼!”他冷哼一聲,伸手一探一抓,狠狠一捏,只見數十道青濛濛的爪影破空而去,下一刻,一葉扁舟在江上逆流而行,上面站着一個青衫文士模樣的男子,任憑大潮掀天,小舟卻穩穩而行,直看得附近觀潮人一個個目瞪口呆,那數十道青濛濛的爪影臨近,遠遠地也不見那青衫文士如何動手,爪影猶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便散了去,紀妖師輕咦一聲,旋即冷笑:“……這老小子倒長進了不少!”

話音未落,雙眼瞬間亮起森然的淡紅光芒,剎那已凜冽鋒銳如劍,紀妖師周身流轉着精純劍意,那是霸道之劍,囂張之劍,無法無天之劍,他猛然擡起右臂,隔江一斬!而師映川這時也已經看清楚了那文士的模樣,立刻朝紀妖師道:“爹!你這是……”不過他倒沒有什麼緊張之色,顯然並不如何擔心,更多的倒是無奈,與此同時,這一劍已橫絕江面,幾乎刺破天際,貫日凌雲,瞬間怒潮咆哮如同萬馬奔騰的大江就被轟隆隆斬開,場面壯絕人心,而那青衫文士也不似之前那般輕鬆,突然間身形激射,袖中兩道青光驟起,轉眼間江上爆開無數巨浪,此時還在附近觀潮的人羣眼睜睜看着這一幕,已經徹底驚得發不出聲來,除了一些有眼色有能力的武者及時退走之外,許多人根本已經忘了逃命,強烈的震爆聲中,師映川嘆了一口氣,面色無奈,飛身急速而去,攔住了兩人交手所造成的震盪,使之沒有波及到無辜人羣。

很快,等到那邊短暫的交鋒既罷,觀潮的人也已經逃散,青衣文士站在亭外,髮髻上插着一支古色古香的玉簪,眼神微微恍惚,望着正向這邊走來的師映川,望着那張絕色無倫的面孔——當年他與那人都還年少,他笨拙地縱上枝頭去摘下一朵鮮豔紅花,想要爲她簪在鬢髮上,而她年幼梳着雙鬟,趴在欄杆上笑着看他,如今陰陽相隔,他風華尚在,她卻已然紅顏凋零,再無蹤影,這些年來他遨遊天下,走遍四海,身邊有弱水三千環繞,卻偏偏沒有取上哪一瓢廢土法則最新章節。

‘情癲’瀟刑淚看着青年走到自己面前,微微一點頭,笑道:“瀟叔叔,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卻還是風采依舊。”瀟刑淚回過神來,說不上來的絲絲惆悵悄然於心頭散去,感慨道:“映川也是長大了……”當年師映川出生之際,瀟刑淚竭力相護,從前相處的時候也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真心以待,因此師映川一向都對其很有好感,他也知道瀟刑淚與紀妖師之間無非是一些陳年舊事造成的小摩擦,並沒有什麼大矛盾,所以剛纔也放心坐視二人交手而不阻攔,當下就笑着攜了瀟刑淚的手,走到亭中,道:“瀟叔叔一向四海爲家,行蹤飄渺不定,這次怎的忽然來搖光城了?”瀟刑淚看了一眼正重新坐下喝酒的紀妖師,這才收回目光向師映川道:“我從北荒回來,路經此處,想起正好一年一度的潮期將至,就順路來看看,也打算去見你一面。”

師映川笑道:“原來如此。”他忽然話鋒一轉,臉色也端正起來,緊接着口中吐出來的,卻是令人意外的言辭:“正好,今日既然遇到瀟叔叔,我有一事便直說了。”瀟刑淚不覺微微一愣,就連幾步外的紀妖師也將注意力投了過來,師映川對這一切恍若未覺,目光只罩在瀟刑淚臉上,緩緩道:“瀟叔叔這些年來漂泊無定,雖說自在悠遊,卻也到底不如塌塌實實地紮下根來,我青元教如今正是急需人才之際,我叔侄二人也是一向關係匪淺,瀟叔叔若是願意加入我青元教,受大周供奉,自此不但可以有充足的資源以供修行,而且你我二人也可以時常交流修行心得,不知瀟叔叔意下如何?”此話一出,瀟刑淚神情微動,意外之餘又有些吃驚,師映川也不催他,只面帶微笑地等着答案,紀妖師卻是眼中精光閃現,意味深長地看着兒子。

一時間周圍異乎尋常地安靜,唯有江上巨潮衝擊之聲自遠處傳來,半晌,瀟刑淚眉頭一動,顯然已經拿定了注意,他嘆道:“也罷,我漂泊了這些年,也該停一停了。”卻又忽地慨然而笑:“映川既是邀我,我這做叔叔的也該助你一助,如此,我便在這搖光城定居下來罷。”師映川頓時面色一喜,不禁笑道:“好,好,好,有瀟叔叔加入,則我青元教又壯大了一分。”

紀妖師冷眼看着這一切,卻似笑非笑地對師映川道:“你倒是會籠絡人……不過你小子明明有不少合適的人選,怎的卻不見你去拉攏?你的幾個平君,還有武帝城那姓白和姓向的小子,不也是你朋友?包括晉陵那邊……嘿嘿,怎的卻不見你也拉他們入夥?莫非,你對他們不夠信任不成?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你這小子的想法了。”

師映川聞言,紅色的眼眸中流動着微波,平聲道:“我當然信任這些人,他們是我的愛人和朋友,值得相信,但是很可惜,他們終究不是像瀟叔叔這樣孤身一人!他們哪一個身後不是有着自己的宗門家族?我對他們個人的信任,他們對我的應承,在各自所屬的基業面前,在培養了自己數十年的門派面前,當真就不會改變麼?”師映川嘿然嘆笑:“我不想用自己的所謂的經歷與感情傾向……去考驗複雜的人性!”

斷法宗。

湖面上波平浪靜,煙波濛濛,這時忽有一隻白雕倏然劃過湖岸,自背上落下一線黑影,白雕緊接着又翩然遠去,那黑影落到地上,肌膚白嫩如玉,瞳仁如水,清波盪漾,卻是季平琰。

距離岸邊頗遠處,有斷崖一屏,裡面是一處山洞,洞外一株大樹正開滿紫色的小花,季平琰擡手理了理剛纔在飛行過程中被風吹亂的頭髮,這才準備朝山洞方向而去,但剛走不過一半的路,他卻突然生出些許感應,瞬間心念一轉,已隱入旁邊一處小樹林中,幾乎就在他入林之際,一個修長的身影已由遠及近,飄然而來,季平琰心中奇怪,不免暗道:“這潛龍湖平時根本沒有人來,這人夜間到此,卻是做什麼?”因爲角度的緣故,季平琰卻是瞧不見來人的臉,只能從身段判斷出這是個男人,便在此時,就聽那人道:“……上回我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不過季平琰一時間倒是想不起來是哪個,這時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山洞中隱隱傳來,道:“我早就說過不可能,謝師兄還是不必多言了罷。”

這聲音清脆而柔和,對季平琰來說,很是熟悉不過,正是皇皇碧鳥無疑,不過接下來那個男人的話卻讓季平琰一愣:“碧鳥,你莫非還是記恨着小時候的事不成?當年你我都還年少,我性情不免也霸道蠻縱些,因爲小事就將你打傷,不過那畢竟是太久之前的事了,你我如今都已經是成年人,難道還要記着幼時的小小齟齷不成,大不了我讓你打上一頓出氣,你看怎樣?”此人言語之間沉靜自若,聽到這裡,季平琰已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碧麟峰,謝鳳圖詭歌全文閱讀!

兩人又說了一陣,後來等到謝鳳圖離開,季平琰才從林中走出,來到山洞前,皇皇碧鳥察覺到有人,便道:“剛纔我已說得很清楚,你……”季平琰道:“碧鳥阿姨,是我。”皇皇碧鳥聽了,聲音裡頓時有了幾分驚喜之意:“是平琰嗎?”只聽一陣沉重的金屬嘩啦聲響起,少頃,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山洞進口處,皇皇碧鳥纖細的腰間拴着一條長長的鐵鏈,手扶山壁,看她的樣子氣色也還可以,想來身體無恙,此女一向心屬師映川,直到如今也不肯婚配,而她又是個出色女子,這些年來宗門內以及外界對她心生愛慕的男子,爲數不少,衆人雖知她與師映川有交情,然而兩人自幼相識,到現在這麼多年了,師映川卻也不見娶她,因此旁人也就漸漸清楚這兩人之間,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於是也就不再忌憚會由此得罪了師映川,向她提親之人一直不斷,師門也有意讓她與條件合適的男子結親,使得飛秀峰多一臂助,皇皇碧鳥不堪其擾,前時積忿之下,終於出言頂撞義母飛秀峰峰主,一番激烈爭執之後,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時看似溫柔順從的女子竟是烈性至此,以隨身佩劍割下一把秀髮,立意出家,帶髮修行,終身不會嫁人,飛秀峰峰主氣怒交加,心火上涌,當下就命人將皇皇碧鳥囚在潛龍湖,不得離開,此事畢竟鬧得不好看,算是家醜,關係到飛秀峰顏面,因此消息也就不曾傳到外面,但以季平琰的身份,自然不乏消息渠道,因此今夜便來探望。

一時間皇皇碧鳥面帶驚喜,道:“你怎的來這裡了?”她愛慕師映川,連帶着一向對季平琰百般呵護,視若親子,見對方來到這裡,自是驚喜,季平琰不答,只道:“方纔那人是謝鳳圖?我怎麼聽着他是在糾纏碧鳥阿姨?”皇皇碧鳥明顯遲疑了一下,似是不願多談,但頓了頓,還是說道:“此人不知怎的,這些年來……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他對我說,只要我答應與他的婚事,他便去我義母那裡提親,峰主方面必會答應,我也就順理成章地被放出來,恢復自由。”季平琰皺起精緻的眉頭,道:“阿姨並不喜歡此人,怎能應承他?我今夜來,便是幫阿姨離開這裡。”

少年說着,拔出佩劍,對準了皇皇碧鳥腰間那條大約兩指粗的鏈子,這鐵鏈以特殊材料打造,極是結實,刀劍不傷,但季平琰所佩的別花春水劍乃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想來可以將其弄斷,然而皇皇碧鳥卻立刻阻攔道:“不行,平琰你不要妄動。”季平琰道:“碧鳥阿姨,你不必擔心什麼,我今夜救你離開之後,你便自由了,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這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皇皇碧鳥搖了搖頭,輕嘆道:“我自幼就在宗門內長大,宗門對我有大恩,我這一生都不會離開的……”季平琰見她如此,不由得默然,半晌,方道:“既然如此,那麼明日我便去見飛秀峰峰主,向她說情,將你放出來,想來她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皇皇碧鳥忽然微微一笑,她看着天上明月,喃喃說道:“不必的,我在這裡和在其他地方又有什麼分別?反而更清淨些。”

她低下頭,看着面前少年那張絕美的臉,這張臉,和那個人真像啊……皇皇碧鳥心頭微痛,又有些惘然,她輕聲道:“平琰,你可願幫我一個忙?我很久沒有見到你父親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他帶個信兒,讓他……來見我一面?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月光下,女子美麗的眼睛隱隱蒙上了水霧,季平琰見狀,只覺得心頭微堵,他沉默了片刻,然後點一點頭:“嗯。”

此時在大光明峰中,一間闊大的大殿內,十餘盞半人多高的蓮花燈將每個角落都照得亮亮堂堂,連江樓穿着一襲白衫,坐在書案後,提筆練字,旁邊已經有了一幅寫好的字,上面四個大字:淡泊明志。

連江樓運筆沉穩,飽蘸濃墨的筆尖落在紙上,就欲寫出‘寧靜致遠’四字,哪知道就在這時,腦海中突然一陣劇痛,眼前無數陌生的畫面飛旋,依稀有兩名神態親密的男子站在書案後,一人握着另一人的手,一字一頓地執筆在紙上寫着什麼,此刻連江樓那隻握筆的右手就彷彿被某種力量牽引着,拿筆在紙上划動,燈光下,雪白的紙面上很快便出現了一行詩句:——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互,只羨鴛鴦不羨仙。

144 一百四十四疑雲重重124 一百二十四出遊第327章 三百二十七、天下一統六十告訴我什麼是情愛282 二百八十一恨不得食其肉140 一百四相處170 一百七卻是舊相識二十六任是無情也動人五十八誓言的期限是'永遠'那麼久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間的較量纔剛剛開始第342章 三百四十二隻是當時已惘然222 二百二十二心有千千結211 二百一十一到底意難平230 二百三拔劍四顧心茫然第322章 三百二十二、大局已定128 一百二十八碰面121 一百二十一當年事93 九十三時光是一種無情的東西164 一百六十四庇護258 二百五十八如何消得此情去第341章 三百四十一誰是最狠毒的人333 三百三十三故來相決絕217 二百一十七求證147 一百四十七斬斷九十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95 九十五任是無情也動人九十二深夜情思250 二百五笑問昔年柔情事桃花依舊否九十二深夜情思八山中日月長179 一百七十九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感情第332章 三百三十二、情之一字最殺人186 一百八十六隔膜297 二百九十六白衣第311章 三百一十一卻道當時是尋常四十九怯顏191 一百九十一變化第324章 三百二十四、喪鐘爲誰而鳴190 一百九你可願意給306 三百零六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237 二百三十七剪不斷理還亂179 一百七十九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感情五十一青仙182 一百八十二神不知鬼不覺268 二百六十七劍指天下七十雨夜有血第308章 三百零八六親不認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間的較量纔剛剛開始七十五輾轉糾纏147 一百四十七斬斷301 三百零一問情七十六過於現實的選擇255 二百五十五無常第327章 三百二十七、天下一統121 一百二十一當年事279 二百七十八針鋒相對四十五交鋒八十五一騎絕塵六十八強權五十五故人見面255 二百五十五無常十四香雪海五十三雨夜141 一百四十一意外的相遇149 一百四十九冤家路窄七十二朋友177 一百七十七各懷心思279 二百七十八針鋒相對三十五與子偕行十九燕家233 二百三十三我輩豈是無情人第316章 三百一十六、相逢猶恐是夢中十九燕家154 一百五十四遇見他如春水映梨花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間的較量纔剛剛開始206 二百零六你是不是喜歡我八十四狹路相逢206 二百零六你是不是喜歡我267 二百六十六冷卻多情弦143 一百四十三殺機284 二百八十三鎮壓十五天涯海閣十一皇子第330章 三百三、代價八十三師徒358 三百五十八情人看劍134 一百三十四不是冤家不聚頭四十四得理不饒人第332章 三百三十二、情之一字最殺人263 二百六十二卻恨上心頭六十五道侶304 三百零四我觀人間如滄海293 二百九十二阻我道者皆可殺之119 一百一十九意想不到三十九風霞島218 二百一十八迷霧281 二百八無人不可利用無人值得相信第331章 三百四十九害怕失去你270 二百六十九一寸相思一寸灰
144 一百四十四疑雲重重124 一百二十四出遊第327章 三百二十七、天下一統六十告訴我什麼是情愛282 二百八十一恨不得食其肉140 一百四相處170 一百七卻是舊相識二十六任是無情也動人五十八誓言的期限是'永遠'那麼久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間的較量纔剛剛開始第342章 三百四十二隻是當時已惘然222 二百二十二心有千千結211 二百一十一到底意難平230 二百三拔劍四顧心茫然第322章 三百二十二、大局已定128 一百二十八碰面121 一百二十一當年事93 九十三時光是一種無情的東西164 一百六十四庇護258 二百五十八如何消得此情去第341章 三百四十一誰是最狠毒的人333 三百三十三故來相決絕217 二百一十七求證147 一百四十七斬斷九十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95 九十五任是無情也動人九十二深夜情思250 二百五笑問昔年柔情事桃花依舊否九十二深夜情思八山中日月長179 一百七十九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感情第332章 三百三十二、情之一字最殺人186 一百八十六隔膜297 二百九十六白衣第311章 三百一十一卻道當時是尋常四十九怯顏191 一百九十一變化第324章 三百二十四、喪鐘爲誰而鳴190 一百九你可願意給306 三百零六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237 二百三十七剪不斷理還亂179 一百七十九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感情五十一青仙182 一百八十二神不知鬼不覺268 二百六十七劍指天下七十雨夜有血第308章 三百零八六親不認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間的較量纔剛剛開始七十五輾轉糾纏147 一百四十七斬斷301 三百零一問情七十六過於現實的選擇255 二百五十五無常第327章 三百二十七、天下一統121 一百二十一當年事279 二百七十八針鋒相對四十五交鋒八十五一騎絕塵六十八強權五十五故人見面255 二百五十五無常十四香雪海五十三雨夜141 一百四十一意外的相遇149 一百四十九冤家路窄七十二朋友177 一百七十七各懷心思279 二百七十八針鋒相對三十五與子偕行十九燕家233 二百三十三我輩豈是無情人第316章 三百一十六、相逢猶恐是夢中十九燕家154 一百五十四遇見他如春水映梨花286 二百八十五你我之間的較量纔剛剛開始206 二百零六你是不是喜歡我八十四狹路相逢206 二百零六你是不是喜歡我267 二百六十六冷卻多情弦143 一百四十三殺機284 二百八十三鎮壓十五天涯海閣十一皇子第330章 三百三、代價八十三師徒358 三百五十八情人看劍134 一百三十四不是冤家不聚頭四十四得理不饒人第332章 三百三十二、情之一字最殺人263 二百六十二卻恨上心頭六十五道侶304 三百零四我觀人間如滄海293 二百九十二阻我道者皆可殺之119 一百一十九意想不到三十九風霞島218 二百一十八迷霧281 二百八無人不可利用無人值得相信第331章 三百四十九害怕失去你270 二百六十九一寸相思一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