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出現在這裡,高明樓還會遠嗎?
辛夷目光浮浮沉沉,不由想到了汴京驛站裡與紅豆和綠萼相處的日子,以及在她大婚那天,這兩個丫頭的突然失蹤……
曾經她爲此想過許多種可能,也擔心過高明樓會不會懲罰她們,是不是小命沒了。
如今得見,心情莫名複雜……
“娘子?你怎麼了?”
熱鬧的是對面的城隍廟,可娘子只看腳店,這是什麼緣故?
杏圓和桃玉對視一眼,湊近辛夷身邊,眼巴巴望出去。
“那個腳店有什麼古怪麼?”
辛夷眼眸微沉,“這個腳店好像是沈大人的私產……”
這個時代哪個官宦人家沒有店鋪田莊?
桃玉和杏圓不清楚箇中的內幕,即便辛夷信任他們,也不好直接說這地方沈光棟不是爲了營利的,是專門培訓來爲皇城司做聯絡點的。
同時腳店也是一個隱秘的情報中轉站,有什麼不方便走朝廷官驛的消息,都會從這裡傳遞……
杏圓問:“娘子看它做什麼?難不成也想開腳店?”
辛夷笑了一下,“也無不可。”
桃玉拉一拉辛夷的衣裙。
“娘子快看城隍廟呀,還熱鬧着呢,再不看,就錯過了。”
叢光將馬車駛得很慢,城隍廟華燈初上,人來人往。
辛夷眼睜睜看着綠萼從腳店出來後,停在了城隍廟門外的一個攤擋前,好像是在買荷葉餅。
她肢體僵硬,看上去有些緊張,目光突然往這邊掃過來……
辛夷放下簾子,“叢光,將馬車停靠在前面河堤邊的柳樹下。”
叢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應一聲,“哦。”
馬車停下後,辛夷沒有做聲,靜坐片刻才叫叢光。
“你去方纔那個腳店,找掌櫃的,就說訂兩間天字一號房。”
叢光啊一聲,扭頭看過來。
辛夷在車裡紋絲不動,“如果他說抱歉,店裡沒有天字一號房。你就說,我家大官人要的,大官人被小人陷害,如今無家可歸,要得很急,請掌櫃的幫幫忙,最好今晚就能騰出來。”
叢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娘子爲何要去腳店訂房?小的怎麼聽不明白?”
辛夷道:“我也不明白。”
一隻白皙皓腕從車簾處伸出去,攤開的手心上是一塊玉佩。
“伱拿這個做定金,掌櫃的或許會明白……”
叢光接過玉佩,“是,小人這就去。”
玉佩是小公子出生時,沈光棟送到府裡的禮物。這位兵馬都監在明面上與傅九衢只算是泛泛之交,同從汴京來,同是官場人,隨的禮也十分隨性,但辛夷卻從衆多禮單裡發現了它……
玉佩的花紋很是特別,與腳店掛在外面的店幡圖形一致。
辛夷知道這個腳店是皇城司的聯絡點,可是不知道聯絡暗號,只能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話來引起掌櫃的注意,提醒他們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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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這個玉佩做鋪墊,就算掌櫃的不明白是爲什麼,也一定會提高警覺。
畢竟是皇城司的人,最基本的嗅覺肯定有的……
只要他們有警覺,高明樓要興妖作怪就不會那麼容易。
等晚上傅九衢回來,再讓他想辦法便是。
叢光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有一張稚嫩而平凡的臉,穿着普通家丁的衣裳,混在人羣裡不怎麼打眼。
他穿過人羣走過去的時候,綠萼已經拎着荷葉餅走回了腳店。
辛夷看着叢光的身影進入腳店,不過半晌,又見他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娘子,不好了……”
辛夷神色一凜,“怎麼了?”
叢光磕磕巴巴地道:“掌櫃的說,說,他家有天字一號房……”
辛夷:……
“你怎麼說的?”
叢光道:“我當時有點傻,將娘子說的話,一字不假地對他念了一遍,然後交上定金就離開了。我看掌櫃的表情,他也有點傻。”
杏圓和桃玉噗嗤一聲。
辛夷也忍俊不禁,“你辦得很好。”
過程不重要,目的達到就好。
“你去店裡,可有看到什麼異常?可有看到可疑的人?”
叢光道:“是有點奇怪,今日有城隍廟會,腳店這樣好的位置,店裡卻沒有什麼客人。大堂裡就一桌,三個男子在吃飯,可疑不可疑小人看不出來,就是……他們看小人的眼神,可能覺得小人是挺可疑的。”
辛夷:……
··
等他們回到府裡,傅九衢仍然沒有帶人回來。
湘靈坐不住,不時去府門張望……
杏圓和桃玉在整理小寶滿月要用的東西,小寶則是安睡在小牀上。
辛夷看着大家各自忙碌,臉上平靜無波,平放在眼前的書本許久都沒有翻頁……
半晌,她終於耐不住性子了,讓杏圓抱來銀霜,將小信綁在它的腳環上,親暱地用臉貼了貼鳥兒,再撫摸它美麗的羽毛。
“記得帶給你爹,然後,平安回來。”
銀霜“咕”的一聲,飛出窗戶,很快消失在夜空裡。
夜幕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深如深墨。
辛夷在小寶的哭鬧和奶孃的哄慰聲裡,望着窗外寂靜的星河,難以入睡。
一直到三更天,馬蹄聲踏破府衙長街,大門被重重拍響。
湘靈在門房守到半夜,聽到聲音立馬跑過來。
“郡王終於回來了……”
她的笑容僵直在臉上。
外面的人,不是傅九衢也不是程蒼,而是一身狼狽披頭散髮的段隋。
他神色焦灼,眉宇間的沉重讓湘靈幾乎不敢相認。
“怎麼就你一個人?郡王呢?程大哥呢?”
段隋看她一眼,“我要見郡王妃。”
··
從行營鬧事那天起,傅九衢趁着“養傷”的機會,又陸續刺探了兩次駝峰嶺,帶着人偵察地形、地貌,總算探出點門道……
瀑布下的岩石就是一扇大門,那就如“孫悟空的花果山水簾洞”。
那洞裡別有天地,好似一個隔絕在內的世外之地,有着絕佳的防守屏障。
可是,洞裡的人顯然有所警覺,他們在飛瀑下的懸崖巨石轉了兩三天,不得其門而入。
傅九衢吩咐樑儀帶着探子在飛瀑附近又埋伏了幾天,總算等到一個出洞的傢伙。
他悄摸摸從瀑布出來,被樑儀當場捉拿。
那傢伙是駝峰寨人,以前蹲過大獄,一番嚴刑拷打下來,只承認山裡住了十幾號兄弟,大家平常做一點打家劫舍的“小買賣”,最近官府查得緊,爲了避開新知州的風頭,這才藏到山裡來的……
可惜,他只是一個望風放哨的小嘍囉,這次出山也是爲了出來刺探風聲。他能知道的事情就這麼多,怎麼打都打不出結果。
傅九衢的耐心用盡,他決定在兒子滿月宴的前一天徹底解決掉駝峰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