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對不起,原諒我自己去救琉璃哥了。我不想琉璃哥有事,我也同樣的不希望你因爲救琉璃哥犯下大罪。抱歉了,我只能這麼做了。
雨淅淅瀝瀝的下,不停的從殘夢的肩上劃過。
殘夢清楚的記得,兩百年前,自己還是個不怎麼站的穩的孩子的時候琉璃就經常揹着他四處遊蕩,到很多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都到不了的地方。一百五十年前,他已經行動自如了,基本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起居了,那個時候琉璃經常跟他說着關於人界的故事以及五千年前那個女擺渡人的事蹟。一百六十年前,他成了濯風的徒弟,很少再來找自己和秋了,可是隻要一有時間他一定會先來找自己以及秋,還會帶些好吃的。那個時候,他總是被秋欺負,而琉璃總是笑着看他們兩個打鬧。記得,有一次,殘夢出於好奇爬上一棵很高很高的樹,結果一不小心掉了下來,琉璃見狀立馬快速的跑過去接住他。在琉璃接住他的那一刻,因爲一下子沒站穩隨即兩人又雙雙倒向一處急坡,見狀琉璃趕忙將殘夢死死的抱在自己的懷裡,最後滾到坡底的時候,他什麼事都沒有,可是琉璃卻換來了幾十天的休息日。
雨水滴打在了殘夢的臉上,殘夢望着前方的路,此時已經被蓋上了一層朦朧。剛剛,路上還是很多人的,而現在,這條路就空空蕩蕩的剩下了他一人。
殘夢手握着冰冷的刀刃,目光堅定了一下,隨即加快了朝前趕去的速度。
琉璃拭去落在臉上的水珠,可立馬又有一滴水珠落在臉上。照這樣下去,根本是無法將雨水全都擦拭掉的。
:“下雨了。”
琉璃緩緩的擡起頭,一下子,雨水更加的猛烈了,直接嘩嘩的落下,僅僅幾秒鐘的時間,琉璃的臉竟然全部溼透了。琉璃閉上眼,仔細的感受着雨水打落在臉上又流走的感覺,好像,跟某些東西有點像,但是具體跟什麼像,他又說不出來了。
雨水越來越猛烈,琉璃的臉已經完全淋溼了。一時間,從臉上流下的雨水就是是從瀑布上方落下一般,猛烈至極。而這一刻的雨水,又透着一絲絲的冰涼,彷彿它是在告訴人們,這個世界,本就是冰涼的。
也許,還真的就是冰涼的。
任由着冰涼的雨水擊打在臉上,琉璃竟然沒有多大的感覺。記得以前,他總是很害怕冷,而現在,居然無所謂了。短短一百年的時間,很多的人,很多的事,竟然不知不覺的變了。
漸漸的,雨水好像沒有那麼冰冷了,相反,它居然開始變得溫暖炙熱起來。這種炙熱,從臉頰兩邊飛快的向下流去,源源不斷,狂流不止。
——眼淚嗎?
——我哭了嗎?
——真是奇怪,我居然會哭,想當年從三十多米高的坡落下來都沒哭過。我現在居然會哭,真是奇怪。
:“怎麼下雨了?冥界可是很少下雨的。”
:“這雨太冰冷了,快點走吧?”
兩人說完,紛紛看向琉璃,此時的琉璃依舊是在擡着頭任由冰冷的雨水與炙熱的淚水相混合。雨,還真的是很好的存在,當它出現的時候人們可以放心的哭泣,不會被人看出來。
:“最後的時間了,就讓他最後再好好的感受一次冥界的雨水吧!”
:“隨你便。”
雨越下越大,雨,越下越大。
殘夢不顧冰冷的雨水打溼了身上的灰色皮甲,目光一直堅定的朝前狂奔着。這個世界,他絕不允許秋和琉璃離開自己,絕不允許,不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只要能保住兩人,他都會去守護。
跑着,跑着,殘夢忽然慢慢的放下了腳步。
他直直的望着前方,雨水的朦朧下,有個人在直直的站着,灰色的皮甲衣,刻着魚文圖案的人——擺渡人。
殘夢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移動着,雖然,對方離得不算太遠,但是在如此猛烈的雨水下,還是很難看清。殘夢很希望,那個人是琉璃,他很希望上面開恩了,放下琉璃的事了。雖然,他這樣希望着,可是前方那個人的身影用真相來回答,那個人不是琉璃,也不可能是琉璃,因爲,琉璃已經被拉向刑場了。
雨水從臉上嘩嘩的流下,視線太過模糊。殘夢用手拭去了一下,可是在這一股雨水被擦拭之後又有另外一股雨水涌入,他的視線,壓根不可能清晰。殘夢唯一能做的,只是一步步的朝前走着,走到足夠可以看清他的臉的距離。
而那個人,在殘夢一步步的靠近的時候他依舊是站着一動不動。手中的刀不停的被雨水打着,他一直一動不動的站着。
琉璃能做的,也只是一步步的前行着。終於,距離已經很近了,他終於可以看清那個人的臉了。一張略微顯老的中年男子的臉,好像有點熟悉,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你弟弟妹妹。
:“你是,擺渡人?”
殘夢試探性的問了一下。說實在的,現在的他壓根就不明白心中那種感覺究竟是怎麼出來的。明明沒有感覺到敵意,可是心中卻始終放不下戒備。
:“我叫烙,和琉璃同一艘船的擺渡人。”
男子冰冷的說道。
:“和琉璃哥一起的擺渡人?那麼,你就這樣看着琉璃哥永遠消失?”
:“不,琉璃他讓我,阻止你去救他。”男子說完,便將刀擺到了自己的面前。
雨不停的落下,擊打着兩人。隨着大雨逐漸的猛烈,視線也已經越來越模糊,殘夢看着眼前的男子頓時變了種表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就應該要先打倒你才能去刑場了。”
殘夢說着,劍已經被他慢慢從劍鞘裡拔了出來。
:“貌似,是這樣,不過你對於琉璃那麼重要,我希望不會和你交手。”烙略微的表現出一絲爲難,不過目光還是十分的堅定。
:“那很簡單呀……。”殘夢手持着劍,開始一步步的靠近,腳步也在慢慢的加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只要你別擋我的路就行了!”
喊完,殘夢直接飛快的狂奔了過去,隨後直接起跳手握長劍朝着烙揮舞過去。
:“真是沒辦法。”
烙嘆了一口氣,隨後快速的滑動手中的刀刃橫擋在自己前方。殘夢手中的劍刃死死的貼在了烙的刀上,兩把鋒利的金屬交叉在一起,碰撞出猛烈的火花。雖然是在大雨之中,可是火花還是那麼的清晰。而且,尖銳的金屬碰撞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連這如此猛烈的雨聲都無法掩蓋。
:“怎麼會?”殘夢看着眼前的男子,完全想不到劇情竟然會朝着這一方面發展“就算我的實力和師傅相差很遠很遠,可是我平時練功可是那麼的努力,怎麼會一個擺渡人這麼輕易的就擋住了?”
:“別再打了,你也知道了,有我在,你根本就不可能衝的過去。”
:“那就把你打到再也無法阻止我!”
殘夢大吼了一聲,又接着衝了過去,又是直直的一劍揮下。雖然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劍,可是殘夢好歹也是在濯風的手下練了那麼多年了,簡單的一劍,速度卻已經不是普通的擺渡人能夠接住的了。
烙揮了揮頭,身體輕輕的一閃,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殘夢來勢洶洶的一劍。又是那麼的輕鬆,殘夢終於明白,眼前的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擺渡人。他的實力,可能都快要趕上琉璃了,這樣的一個敵人,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簡直就宛如一座高大無比的山坡。無法橫越過去。
:“竟然這樣……。”殘夢看着如鬼魅般躲開的烙,眼神已經是殺機盡漏“無道奧義,幻影。”
殘夢大喊一聲,隨即四周的雨更加的猛烈了起來。一瞬間的功夫,烙眼前的已經不再是一個漸漸單單的殘夢,在他面前的,是無數個手持鋒利劍刃的殘夢朝着他飛來。
:“纔剛交手就使出自己的殺招,這可是非常大的忌諱啊!”,烙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隨後將刀立在了自己身前“無道奧義,鬼陣!”
烙唸完,也是僅僅一瞬間,一道無形的牆壁便立在了他的周圍,將他死死的包圍了起來,無數個殘夢在將劍揮斬在牆壁上面時都戛然而止,無法再往下滑去。而那些“殘夢”在劍沒有斬透牆壁的那一刻也隨之消失。
殘夢這下徹底的驚呆了,竟然忘記了此刻正是對手出手的時間,可他卻壓根就沒有做出回防動作,而是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烙。
:“你是無道者?”
:“我說了,我不希望和你交手。”
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雖然,烙的表情已經很無奈很無奈,但目光卻依舊是那麼的堅定。
:“是嗎?”殘夢眼神一瞬間透露除了一股冰冷,他又一次緊緊的握着劍。一滴滴碩大的雨水滴落在劍上,隨後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再也無法凝聚在一起“可,抱歉了,琉璃哥,無論如何我都是要救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那麼,來吧?”
:“無道者濯風的弟子,殘夢。”
:“無道者尋道者,烙。”
兩人伸出劍與刀,互相指着對方。雨水越來越猛烈,彷彿要湮滅一切。殘夢大吼了一聲,立馬快速的衝了過去。只見殘夢在快要到達烙所站的地方時,隨即猛的跳起,朝着烙便是狠狠的砍了過去。烙微微一閃,躲過殘夢的攻擊之後立馬揮刀從下往上滑去,直逼殘夢的右手。殘夢見狀也是趕忙回刀擋住了他的攻擊,然後在一輪武器之間的互推互攘之間,殘夢找到機會又是向烙的頭揮去。烙很機靈的扭動了一下頭躲開殘夢這這一擊,隨後快速的往下一砍,殘夢見刀飛來一時慌張急忙回刀,雖然勉強擋住但是身體也不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烙見此情形,隨即猛烈的衝向殘夢,殘夢站穩之後也是大吼一聲,飛快的衝向烙。
大雨越來越猛烈,如此猛烈的雨埋藏住了一切,包括兩人的身影。
淋着大雨,琉璃緩緩的走向了邢臺。下面,此時已經站滿了人,雖然落着那麼大的雨。這個世界,任誰也不願意去相信,一個被稱爲最優秀的擺渡人的人,竟然回落到這種地步。
下面的人議論紛紛,說着說那,不過這些人的話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壓根不相信琉璃會犯足以魂飛三界的罪。
琉璃一步兩步的走向邢臺,慢慢的,慢慢的將頭伸到軋頭臺上。
死神,終有一刻,會走向屬於自己的命運。
——時間到,行刑!
雨,停了,四下也已經不再有人了。
終於,一切都安靜了。
此刻,冥界的天空上正有一張笑臉,一張笑起來無比陽光的男孩的笑臉。他正對這個世界微笑着,對地上的人微笑着。這張臉,終於,還是到了消散的時刻。
——我們已經不願意去記起,當年存在着的,那個切切實實的幻夢,究竟,那個幻夢會不會再次出現,我們已經不願意再去記住。
——拉鉤,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