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事情往往不會這麼簡單,因爲世人都有七竅心思。
你不能說你是爲了百姓毫無怨言的就會自掏腰包,長安城裡的那羣商人就是典範,這次他們會陸陸續續的送衣送藥送米甚至送銀子到災區來,可還是讓辛小縵來監督,明擺着他們心裡都有一番計較,少不得關鍵時刻拿着這些名堂威脅了不少朝廷的有關部門,得到了切實的好處,否則要他們出錢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商人言利,這次他們是得了善名還賺了錢,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類型。
可說來說去,他們還是善人。
有類人,則不同了。他們明面上是正經商人,背地裡可是做了那啥還立牌坊。就比如說某些米鋪吧。明明吳王已經貼了告示說不許哄擡米價了,可是整個開封城裡那些沒有遭災的米鋪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麼直接關門不買米,要麼說不認識字;開封府衙的官差們又上門親自說明現在的政策,可到頭來作用不大,對方明着應了,第二天該買賣多高的價錢還是賣多高的價錢。
吳王在朝中有着賢王的名號,自然不好用非常手段。
萬發發是商人,提出意見是要麼也給他們一些以後政策上的優惠,要麼就直接讓其他的商號孤立對方,也不讓人去對方那裡買米。可這天災人禍的,外面運米價格高不如舊地解決,而且現在全城的人等着吃飯呢,現有的米鋪本來米就少了更加別說孤立對方了。
謝連成是半個江湖人,脾氣上來直接使暗的,說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拿鋪子給燒了,看對方賣什麼。他也實在是氣憤,因爲現在朝廷的米還在路上,這邊米急缺,只能讓江湖人日夜兼程的快腳跑到別的地方去買,累的夠嗆。
辛小縵想來想去,覺得先跟對方最後一次理論,如果不行的話乾脆讓謝連成找人把米鋪一次性搬空,再借用餘震的假象把那米鋪給哄塌了,省得大家煩。
這邊在想對策,那邊有人通告說有人跟米鋪的人吵起來了。
現在也就辛小縵有點閒空,自然由她跑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才走到那附近就看到一個男子不耐煩的跟米鋪老闆吵架。
辛小縵這個人平時插科打諢習慣了。最近忙得腳不沾地,眼睛一圈都是黑的,脾氣更加不好。開始還站在旁邊聽那男子跟忍着性子好言的跟那老闆說,可對方打定了主意要賺着災難財,兩個人明說暗諷的吵了起來。你來我往的聚集了一些百姓,都指指點點說米鋪老闆不是人。結果就變成米鋪的人站在大街上跟百姓們吵了起來。
辛小縵看着這架勢越來越大,好不容易被官兵控制的安定局勢一觸即發,以後的事情估計會不好收拾。趕緊着拉過旁邊一同來的衙役,跟對方嘰裡呱啦說了一頓打發人走了。
沒多久就聽到米鋪裡面有人跑過去跟那老闆耳語幾句,那老闆臉色都變了,也不吵了,讓人急急忙忙關了門,上了十來道鎖。百姓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有得呆呆的看了半天門不吱聲,有得拿起石頭丟了過去,只是一直沒吃飽飯,想要砸出個所以然來都沒力氣。
那開始跟老闆吵架的男子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暗中有人拉着他的袖子出了人羣,仔細一看居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女人。
“你是……辛小縵?”
辛小縵頭一擡,立馬悔得腸子都青了,因爲對面這個男人不是別人,不正是她的前身‘方琉璃’的相公——嚴簡,麼。
一時打擊太大,辛小縵給震驚的說不出一個字。嚴簡倒是顯得很高興。
“沒想到是你。我們都好久不見了,你那珍顏堂也沒開了,找人都找不到。”
辛小縵乾笑:“嚴老闆居然還記得小女子,真是榮幸。”
嚴簡無奈的擺手:“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辛小姐也就不要取笑我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呢?別告訴我你在河南有產業。”
嚴簡乾笑,笑容說不出的苦澀:“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其實是來這裡結束幾家茶館生意的。沒想到地震,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茶館就受到了波及,有一家完全塌了。”
辛小縵一時五味雜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左看右看這纔想起正經事情來。
“你現在手下有人沒?”
嚴簡疑問:“有。都是家僕和這邊茶館的活計。”
辛小縵點頭:“叫上你的活計,跟我去擡米吧!”
嚴簡一震:“你那裡有米?”
辛小縵一指對面的米鋪:“那裡不就有的是麼?”
嚴簡苦笑:“你剛剛沒看到麼?這家米鋪價格太高,一直壓不下來,而且現在老闆也不在。”
辛小縵嗤笑一聲:“老闆不在才更加好呢。你只管叫人跟着我一起來吧。”
說罷,她就喚着那開始的衙役急忙轉個彎角就跑了。嚴簡將信將疑,還是叫了自己的人一路跟了去。
一路穿過幾條巷子,踏過幾家破屋,穿過幾個門撬了幾把鎖,再一看的時候他們居然跑到了那米鋪的店裡面,顯然他們剛剛走的是暗門,米鋪的大門上還有那麼幾把大鎖在上面呢。
那衙役是個裡手,不吱聲的一路帶着衆人串門過屋的,對於屋裡的貴重東西一看不看,最後推開一處紅木桌子,下面出現一路階梯,再走下去居然看到滿滿的米倉,都用粗麻袋子裝着。
嚴簡目瞪口呆:“這……那老闆居然說米不多了,他居然都藏在這下面……”
辛小縵無所謂的樣子:“讓大家都來搬吧!得在天明之前全部搬走。我可說好,這些米你最好用到災民手上,要是讓我知道你貪了……”
嚴簡大大的呼出一口氣,也想清楚了來龍去脈。原來那米鋪不是想關門,而是被人支走了,只等大門一鎖,僕人一走,辛小縵就帶人進來偷米,正好嚴簡出現了,多好一個黑鍋啊!反正都是要給災民的,她辛小縵偷也是,嚴簡偷也是,誰來都一樣。只是看那背後的衙役,只怕這辛小縵背後還有人指使,她偷了這些米不會出事情,可嚴簡就不同了,如果他真的轉了什麼歪心思他嚴家就變成了偷米賊,到時候直接送到衙門吃官司,現在人證都在呢!百口莫辯的事情。
嚴簡心裡滴血,他實在沒想到自己一來就被她給暗算了,而且給對方當了免費勞力不說還讓自己不得不感謝她的‘恩德’!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