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每天阮浯霜走了之後,阮多都會任由方媽扶着下樓吃早餐。兩個人一路說笑着,外人看來就像是真正的母女一樣,而在阮多的心中也的確把方媽當成自己的母親。

阮浯霜曾經不止一次說過想要給方媽一大筆錢,讓她去好好的過日子。但每一次提,最後都會以方媽的諸多理由推脫開。漸漸的,阮浯霜也不再提這件事,因爲她似乎意識到,也許讓方媽留在阮家纔是對她最好的歸宿。

扶着阮多安穩的坐到椅子上,方媽纔去幫阮多和阮銘盛粥。雖然阮銘的腿腳不太方便,但是他仍然堅持要每天下樓來吃飯。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不希望自己就這樣老下去,如果連吃飯都要在樓上,自己還不如直接當個廢人好一些。

“爸,早。”阮多微笑着對阮銘打招呼,然後便一口一口的喝着碗裡的粥,所以她自然也沒有發現阮銘看着她時眼裡的那份慈祥。“孩子快足月了吧,趁着這幾天,就直接住到醫院裡去吧。這樣也好讓大家放心,畢竟你的身體不是很好,別出了差錯。”

阮銘說話的聲音極小,畢竟這樣的話一般都是由母親來說。所以一句話下來,也讓見慣了商場上那些大場面的阮銘紅了一張老臉。畢竟阮多是自己的女兒,而阮多肚子裡懷着的卻是自己另一個女兒的孩子。這關係有夠亂的。

“恩,爸我知道了,等今天晚上姐回來,我們兩個就收拾東西,等到明天去醫院。”阮多說着,同時也喝光了碗裡的粥。正當方媽上前來要爲她再盛一碗的時候,就被阮多制止住。“方媽,我吃飽了,不用再盛了。”

看着阮多細瘦的手臂還有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方媽還是忍不住想要開了口。“二小姐,再吃點吧。你現在又不是一個人,即使你不吃,肚子裡的那兩個小東西不還是要吃的嗎?你這麼瘦,到時候生孩子會很辛苦的。”

即使方媽從來沒有生過孩子,但是到了這個歲數,對這些事也瞭解個透徹。她知道阮多的身體向來都不好,就連懷孕之後也沒有多張一點肉。看着阮多除了凸起的肚子以外仍然細瘦的身體,還有那彷彿走幾步就會跌倒的樣子,方媽想不擔心都難。

“方媽,我真的吃飽了,我”阮多正要說着什麼,門鈴在這個時候卻忽然響了起來。阮多她們都知道,如果是阮家的人,自己就會有鑰匙。而如果是想要拜訪阮家的人,也不會直接到這裡而是去虹銘醫院找阮浯霜。

方媽應了一聲就去開門,卻在看到門口那人的一瞬間愣在了原地。雖然幾十年沒有見過這張臉,但是方媽卻仍然能一眼就認出這個女人是阮多的生母—華鳳。方媽身爲阮家資質最老的傭人,自然是知道阮家所有的事。

包括於虹的死,阮多的來歷,阮浯霜和阮多的事,阮家的危機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着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女人,方媽的心沒來由的一涼。同時在心裡問着自己,這個女人不是被送去了戒毒所嗎?怎麼這麼快就會出來?

“方媽?是誰?”阮多挺着一個大肚子走了過來,當她看到華鳳的時候,反應幾乎和方媽如出一轍,都是愣愣的站在了那裡。“媽,你怎麼出來了?”阮多下意識的問出口,所以她也沒有想到這句話會正好戳痛華鳳的痛處。

“呵呵,怎麼三年沒見,我的乖女兒就弄出一個孩子來?過來讓我看看,這是誰的種。”華鳳一邊騶媚的笑着,一邊就要伸手去拉阮多。“華女士,如果你有什麼話請在這裡說,二小姐懷着孩子,不方便和你去太遠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華鳳的不懷好意,方媽及時把阮多護在了後面,制止了華鳳的動作。“呵呵,方媽,看你說的。她是我的女兒,我好不容易戒了毒,然後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來看她。我只是想和我的女兒單獨說一會話而已,難道這樣還不行嗎?”

幾句話,嗆得方媽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確,親生的母親想要看看自己的女兒,單獨說一些話,這樣的事是人之常情。可是現在的華鳳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想到當初被送進戒毒的時候華鳳對着阮多指着鼻子罵的那一幕,方媽的心裡就是說不出的疼。

華鳳罵出的話有多不堪入耳,方媽無法去形容。在她的印象中,就只能看到阮多失去焦距的眼神和緊緊攥着的手。本來最美好的母愛,在此時此刻,竟然如此的不值一提,如此的羸弱不堪。

“那好,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說完就請你離開。”即使看到華鳳繪聲繪色的表演,方媽也沒有一點退縮。她擔心華鳳會做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畢竟現在的阮多是最脆弱的時候,不能有一點的差池。

“方媽,你這樣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你難道以爲我會對小多做什麼?在戒毒所呆的這三年,我真的是改過自新了。我知道小多並不是害我,而是想要我改過自新。今天之後,我就會回去老家,過剩下的日子。也許我再也不會回來,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和我最對不起的女兒好好相處一會,可以嗎?”

這樣的話,就連方媽聽了都有些動容,更何況是阮多?“方媽,放心吧,我相信她,畢竟她是我的媽媽,我不能就這樣一輩子不和她見面。我和她聊一聊就回來了,放心。”阮多拍了拍方媽的肩膀,就跟着華鳳去了後院。

“媽,剛纔你說要回老家,是真的嗎?爲什麼會想要忽然回老家?”阮多跟在華鳳的後面,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自顧自的問着。“呵呵爲什麼回老家?你以爲我想回去嗎?只是我留在這裡幹什麼!我在這裡也混不下去,到哪裡都混不下去!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麼會淪落到這種程度?”

聽到華鳳的話,阮多的心裡一寒,然後便怔怔的站在原地。“媽,你?”她想要問華鳳爲什麼這麼說,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怎麼?難道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嗎!三年前你放我走,其實是有預謀的對不對!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麼會被關進戒毒所那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阮多,你好!你不愧是我的孩子!你送你的親媽去戒毒所!你真不愧是我生的賤種!”

聽着華鳳的話,阮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然後便無奈的笑着。“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你到底在自卑什麼!我從來就沒有瞧不起你,我也從來沒有想要拋下你!爲什麼你每次都要通過罵我來貶低自己!我不是賤種,我是你的女兒!是你的親生女兒!”

“送你去戒毒所,只是希望你能把毒癮戒掉,做一個健康的人。我想要等你戒了毒,就把你接出來。就算是姐姐她們不喜歡你,我也會用我自己的能力照顧你!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說!我唔我”

阮多的話說到一半,就忽然捂着肚子跪到了地上,這樣的反應直接把華鳳嚇愣在原地。她看着阮多蒼白的臉還有順着腿根出流出來的液體,也猜到可能是因爲阮多剛纔的情緒波動過大,弄破了羊水。

雖然生過孩子,但是華鳳在這方面也算是個白癡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阮浯霜已經快速的衝過來把阮多抱上了車,絕塵而去。華鳳呆呆的站在那裡,腦袋裡迴響着的是阮多剛纔說過的話和那張蒼白的臉。

記憶在一瞬間開始回放,畫面中的自己抱着剛剛出生的阮多一臉幸福的笑着。自己也曾經愛過這個孩子,也曾經想要好好的養大她。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自己變成了這樣?究竟是什麼時候?自己可以這樣狠心的對自己的女兒?阮多的話沒錯,她是自己的女兒,親生女兒。

車上,阮浯霜不停的催促着司機加快速度,同時用手緊緊的抱着阮多。因爲劇烈的疼痛,阮多的臉已經變的煞白,豆大的汗珠順着尖細的下巴滴落在兩個人的衣服上。阮浯霜急的幾乎要哭出來,她真的很怕,很怕阮多會出事。

“小多,別忍着,痛就說出來,真的不要忍着。都怪我!我爲什麼要晚回來一步!早在方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該馬上趕回來的!那個女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小多,對不起,對不起!”

聽着阮浯霜滿是自責的道歉,阮多用盡最後一次力氣扯出一抹笑。“姐我沒事等孩子生出來就就會好了媽她什麼都都沒有做”阮多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着。雖然嘴巴上說着沒事,但是阮浯霜卻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隱忍。阮多的表情,明明就是痛極了。

“小多,你再忍一下,馬上到了。”阮浯霜不停的呢喃着,那模樣甚至比自己生孩子還要緊張。好不容易,終於到了虹銘醫院。剛一下車,阮多就被護士擡到了病牀上,然後一路推進了手術室。

阮浯霜本來也想要跟着進去,卻被醫生擋在了門外。雖然這樣的事阮浯霜也經常做,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沒那麼淡定了。“憑什麼不讓我進去!那裡面的是我妹妹!”阮浯霜大吵着,醫生又礙於她是院長,沒敢阻攔。如果不是陳兮伸手給了阮浯霜一個鍋貼,只怕病房裡會多出一個瘋子。

等待的過程往往最漫長也最磨人,阮家一家子,加上徐雅陳兮,邰怡泠琳一個不落的守在門口。就連跟進跟出的護士都被這一大票門神給震懾到,直接給弄了個七葷八素。

因爲身體的原因,所以醫院選擇對阮多進行剖腹產。雖然之前因爲情緒波動過大而導致分娩期提前,但並不影響胎兒的正常出生。經過了幾個小時的奮鬥,接連不斷的哭聲便在空蕩蕩的走廊此起彼伏的響起。

阮浯霜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看那兩個皺皺巴巴的小孩,而是第一時間衝進了病房去看阮多。當她看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但是呼吸卻平穩的阮多時,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小多孩子都沒事,很健康。”阮浯霜一邊說着,一邊把兩個小小的嬰兒放到了阮多的旁邊。

衆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全都自覺退了出去,白花花的房間裡就只剩下兩個美麗的女人和兩個不算美麗的嬰兒。

“小多,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是一對很可愛的雙胞胎,左邊的是姐姐,右邊的是妹妹。雖然現在還看不出樣子,不過我想她們長大之後一定和你一樣好看”

“恩真的很可愛,希望她們長大之後能像你,也能像我。

“啊?那妹妹豈不是又要被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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