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盈盈一水間 脈脈不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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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一：美林關將軍府，山洞密室，午後】
宇文玥顧不得細想，向左寶倉問到：“依你判斷，詹子瑜的人何時會到？”
“依他那個急性子，籌劃了這麼久，怕是很快就要到了吧！”
宇文玥的眉頭一緊，立即衝着門口喊道：“蒙楓，快去把月七給我找回來！”
“諾。”門口遠遠地應了一聲。
未幾，蒙楓陪着月七一併出現在密室門口。
“公子有何吩咐？”月七躬身問道。
“前幾****聯繫諜紙天眼在燕北的暗線，密切關注星兒的安危，可有什麼消息？”
“稟公子，回覆的消息說，雖有燕洵的眼線監視，但目前爲止一切正常。”
“好。你馬上去安排一下。星兒有難，我要即刻去秀麗山一趟！”宇文玥話一出口，月七、蒙楓並左寶倉都愣住了。
“公子，您大病初癒，不宜馬上又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啊！”蒙楓躬身拜請宇文玥三思。
“事出緊急，顧不得那麼多了！不親自去一趟，我放心不下。”宇文玥字字果決，蒙楓知道攔他不住。
“那就請公子帶蒙楓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蒙楓補充道。
“不，此行不宜打草驚蛇，人越少越好，我帶月七去即可。”
“可是月七他也是重傷初愈啊！”
蒙楓一聽，面帶急色。
“蒙楓，你有更重要的任務。你必須留在這裡，幫我演一場戲。我不在這幾日，你守好門，就說我在閉關修煉，包括兩位殿下在內的任何人都不見。一定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去了何處，懂嗎？”
蒙楓不情願地點點頭。
“哎哎哎！”左寶倉叫道，生怕被人遺忘了，“那我怎麼辦？”
“你留在這兒。”宇文玥一字一句地說。
“我也要去秀麗山找星兒！”
“我和公子此行危險重重，你個小短腿兒，又胖，到時跟不上還添亂，當然不能帶你去了！”月七故意不屑地瞧着左寶倉說道，終於找了個機會報剛纔的仇。
“切！誰稀罕跟你們一起？我自己去！”左寶倉一甩手，也不甘示弱。
“我看得出，你也有內傷未愈，不宜奔波。你先留在這裡等消息。等我們此行探明情況，回頭再安排送你去。”宇文玥看着左寶倉的眼睛，誠懇地說道。
左寶倉再找不出什麼藉口，只好哼哼唧唧地走開，扔下一句：“那今晚我怎麼辦？”
“今晚你就留在我這裡。”宇文玥回道。
“什麼？！”左寶倉猛一回頭，瞪着宇文玥，然後嘩地一下用雙手護住自己胸口。“你讓我今晚陪你一起睡在這山洞裡？”繼而擺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左寶倉從來不跟男人一起睡覺！”
宇文玥沒好氣地瞪着他，並未搭理，轉身對蒙楓道：“安排他在隔壁那間小房休息吧。”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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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二：美林關將軍府，山洞密室，夜】
深夜，在日光和月光都照不進的密室內，一片漆黑，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宇文玥已經睡下，可腦子裡滿是對星兒的擔憂，恨不得立即飛到秀麗山，守護他的星兒。
突然，他聽見一個極細微的聲響。
“誰？”宇文玥立馬翻身坐起，一手從牀頭架上拿起破月劍，唰地一聲拔出鞘，護在身前。
“哎喲，不要那麼緊張嘛，你嚇了我一跳！”左寶倉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
宇文玥起身點亮一支燭臺，緩緩走到室中央，映照出左寶倉頑皮的臉。
“哎呀，我就是睡不着，所以來找你聊聊。”左寶倉諂媚地笑着。
左寶倉見他面無表情，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宇文玥牀邊，一屁股坐上去，然後反客爲主，呵呵笑着招呼宇文玥道：“來來，過來坐下聊，別客氣！”
素有潔癖的宇文玥見他一屁股坐到牀上，眉頭一皺，並未走過去，而是在茶几旁坐下，不悅地問道：“你想聊什麼？”
“這個嘛……我覺得你有事瞞着我！”左寶倉突然換上嚴肅的神色。“不然的話，以星兒現在寒冰訣的功力，你根本沒必要擔心着急成那樣，還要立馬跑去秀麗山護着她。”左寶倉說着，轉到宇文玥眼前，用手指指着他，得意地問道：“說吧，我猜的對不對？”
“是的。因爲星兒的寒冰訣功力，傳了一半給我。”宇文玥平淡地答道。
“什麼？！”左寶倉一下躥了起來。“這這這……”他絮叨着原地轉了一圈，又指着宇文玥氣急敗壞地道，“說，是不是你甜言蜜語把星兒哄糊塗了，讓她把寒山盟少主的位子傳給你？”
宇文玥白了他一眼，坦然道：“放心，我對你們盟主之位沒興趣。”繼而垂下眼瞼，語氣柔和起來，“是她爲了治好我的寒疾，拯救我於垂危，主動用內力爲我療傷。”
左寶倉先是呆住，待緩過勁兒來，拍手跺腳嘆道：“哎呀，星兒這個傻姑娘啊！”
左寶倉坐下來。兩人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你放心，我此去一定會護星兒周全，保護好你們的少主的。”
“哼，只怕你迫不及待想見星兒纔是真呢！”
宇文玥沒有答話。左寶倉瞥見茶几上的破月劍，突然對劍柄上那串與男人身份極不相襯的銀鈴鐺來了興趣，正要伸手去摸，被宇文玥擋了回來。左寶倉像發現什麼秘密般，用眼斜瞄着宇文玥問道：“這鈴鐺，是星兒的吧？”
宇文玥沒有否認。
“唉，”左寶倉似笑非笑地嘆道，“宇文家的公子有喜歡婢女的癖好，這盟主家的閨女也有喜歡公子的傳統啊！”
宇文玥不解地看向他：“此話怎講？莫非與星兒的身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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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左寶倉自知失言，立馬端起了架子，搖頭晃腦道，“這可是寒山盟的機密，怎麼能告訴你？”
“那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宇文玥估計他也不會講，便下了逐客令。
“哎哎，你這人！”左寶倉討了個沒趣，悻悻地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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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三：美林關城門口，凌晨】
天剛矇矇亮，東方的第一縷曙光還未顯現，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
兩個高大的黑色身影牽着兩匹馬，自城門口悄悄轉出來，飛身上馬，疾馳而去，消失在曙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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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四：燕北秀麗山，楚喬居住的小院，上午】
昨夜的一場大雪，把這座小山城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帳。空氣中透着雪後清新凜冽的寒意。
院門口，楚喬正指揮着平安和梅香往馬車上搬運東西。梅香是楚喬在秀麗山的侍女，賀蕭介紹來的，負責照顧楚喬的飲食起居。一個約摸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在一旁看着，嘴裡嚷嚷着：“梅香姐姐，我也要去！”
“你個小不點兒，外面天氣又冷，跟着我們出遠門，不是自找麻煩麼？”梅香笑盈盈地婉拒了她。
“你不肯，我就找楚姐姐說去！”小女孩把嘴一嘟，扭頭就往院裡跑，正撞在往外走的楚喬懷裡。
“怎麼啦菁菁？看你的樣子不高興啊？誰欺負你啦？”楚喬捧起小女孩的臉，笑着問道。菁菁是楚喬新收養的孤兒，父親是秀麗軍戰士，早已戰死，母親不久前也病歿了。楚喬念她無依無靠，便養在了身邊。
“楚姐姐，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出門！可是梅香姐姐不肯，說我會添麻煩。”菁菁撅起小嘴，“楚姐姐，我保證不給你們找麻煩，帶我一起去好嘛？”菁菁拉着楚喬的手不肯放。楚喬無可奈何地笑着。菁菁身上，倒是有幾分倔強，很像她小時候。
“平安，把菁菁的東西也備上吧！”
菁菁一聽這話，雀躍地歡呼了一聲，忙跑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小姐啊，你就不該太寵着她！”梅香甜蜜地責備楚喬，楚喬衝她做了個怪臉，兩人都笑了。
“楚大人，您這麼早就要出門啊？”一個身着秀麗軍軍服的小夥子走上前來做了個揖，問道。
“是啊，這不剛下完一場雪，我一時興起，帶他們出門去山上賞賞雪景，順便去山神廟拜一拜，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楚喬一臉憧憬之色，如春風般明朗。
“可是賀統領外出巡視未歸，還沒來得及派人隨行保護你們，不如……”
“沒關係，不用驚動他。我們就是出去踏踏雪，人少清靜纔有味道。”
“楚大人，他們幾個都不會武功，您一個人……”士兵面露難色。
“誰說的？楚大人剛教了我不少功夫，我也會保護好大人的！”平安使勁按了按腰間的一把短劍，倔強地爭辯。
楚喬摸了摸平安的頭，笑着對那士兵道：“放心吧！你還不相信我的本事嗎？我會保護好他們幾個的。”
話雖如此，楚喬心底卻掠過一絲不安。自美林關回來後，雖然一直用烏先生的藥調理，但她自感內力銳減，武功大不如前，連身後彼岸花的顏色也變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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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小院不遠的一處高牆上。小院門口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大人，楚喬她一早準備出門，又是去山神廟。咱要不要再派人跟着？”一名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向一名中年便衣男子請示道。
“又是去山神廟！我就不明白了，一個破廟有啥好看的，一到秀麗山就去，現如今去了兩三回了，害我們每次跟着她瞎跑，一點正事都沒有。”中年男子顯然不耐煩，把手一揮，“昨個剛下完大雪，山上這麼冷，讓她自己去挨凍吧！都是殿下的地盤，出不了什麼亂子的。”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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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五：秀麗山城外一處樹林，已近午時】
兩匹高頭大馬上，宇文玥和月七正穿過密林遙望前方的一片白雪皚皚。
“公子，前面就是秀麗山城了，午時就能趕到了。”月七指着手中的地圖，“一大早馬不停蹄地趕路，歇歇腳吧。”
宇文玥點了點頭，翻身下馬，接過月七遞過來的水囊，眼睛仍時刻關注着遠方。
月七向周圍走了幾步，勘察地勢，忽見一棵樹的樹幹上刻着奇怪的符號。“公子你看，這是什麼？”
宇文玥探過身去定睛一看。
“不好！是往生營的人！他們已經到了！”宇文玥心下頓時一慌。樹幹上刻的是往生營的聯絡符號，蒙楓曾經演示給他看過。“事不宜遲，咱們快走！”
說話間，宇文玥已經翻身上馬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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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六：秀麗山腳下，已近午時】
山腳下，一駕馬車在覆着積雪的迤邐山路上緩緩行駛着，車上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哦！太好了！今天去山神廟還有火鍋吃！”平安鼓掌叫道，旁邊的菁菁也笑顏如花。小孩子只要有吃的就格外興奮。
“不過小姐，爲什麼我們要去山神廟吃火鍋啊？”梅香問道。
“因爲……”楚喬眼睛注視着遠處，停頓了片刻，“因爲有美景襯托，吃起來才別有風味啊！對不對？”楚喬衝着孩子們，爽朗地笑着。她不會承認，那個住在她心底深處的人，纔是真正的原因。
山腰處，十來個往生營打扮的蒙面黑衣人，密切注視着行駛中的馬車。
“營主有令，要活口！刀劍無眼，等會兒動起手來你們手底下都小心着點！誰要是傷了營主要的人，死罪！”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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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七：秀麗山，距楚喬的小院不遠處的一個閣樓上，午時】
宇文玥蒙着面，站在閣樓窗前，神色凝重地憑窗遠眺楚喬居住的小院。魂牽夢縈的人就在眼前了，他卻陡然生出幾分近鄉情怯。
“方纔進門時你說楚喬姑娘不在，什麼意思？趁現在沒外人了，快快說來！”月七也一臉緊張。
一名布衣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磕頭道：“小的該死！楚姑娘今天一早就帶着幾名下人趕着馬車出門去了。小的本想報信給大人，沒想到信還沒發出，大人就已經到了。”
“什麼？出門了？”宇文玥語氣急迫，雖蒙着臉，卻遮不住他一雙深眸中透出的焦慮。“可知道去哪裡了？”
“小的也不清楚，好像說，說是，去了什麼廟？”布衣男子緊張得幾乎語無倫次。
宇文玥眼中閃過一絲頓悟。
“月七，走！我們馬上去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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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八：秀麗山山神廟，午時】
楚喬推開破敗的山門，走進廟內，踏着積雪拾級而上，直至走入大殿，目不轉睛地仰望着那尊已經色彩斑駁的山神雕像，心裡默唸着曾在此許下的心願。
身後是忙碌的梅香和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平安、菁菁。而她彷彿已超然出世，置身於現世之外。
“人生在世，心不動，則人不妄動，如心動，傷其身，痛其骨。”
“不動則不傷嗎？那我早已被荊棘刺穿了。”
兩人的對話又浮現在耳邊。她記得當時正值深秋，枝頭的銀杏葉彷彿要趕在冬日來臨迴歸泥土之前燃盡最後的絢爛，那一抹金黃格外燦眼。蒼涼的底色之下，他的落寞神傷歷歷在目。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天他走後，她含着淚在山神面前許下心願：若有來世，願傾盡一切與他相守，不離不棄。
而今已是隆冬。那株百年銀杏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零落成泥的銀杏葉正滋養着來年新的生機。而他們，在經歷了生離死別和涅槃重生之後，亦在醞釀着人生新的征程。
楚喬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地在山神前再次許下心願：願神靈庇佑宇文玥一切安好，今生得以重相見。
“平安！快過來幫我搬一下火爐！”梅香的一聲呼喊把楚喬拉回現實。
“你沒看我正在打掃案臺嗎？不然一會兒怎麼吃火鍋啊！”
“菁菁，別玩了！快來幫忙！”梅香又衝菁菁喊道。
正在院子裡堆雪人的菁菁應了一聲，顯然有幾分不捨分身。
楚喬盈盈笑着，走出門去幫梅香。
“哎呀小姐！這些事情您別管，讓我們來！”門外傳來梅香的絮叨。
未幾，火爐燃了起來，紅彤彤的爐火把殿內烤的暖烘烘的。火鍋也架了起來，炭筒裡冒着白煙嘶嘶響着，鍋裡的水也開始沸騰。案臺上，梅香精心準備的牛羊肉和山珍時蔬野味，整齊地排開，還有一小壇楚喬特意叮囑的酒，一頓美味大餐即將開啓。平安和菁菁已經拿起筷子，眼裡滿是期待的神色。梅香在忙着給火爐加炭。而楚喬心裡，則滿是兩人曾經圍爐對飲的回憶。
廟門之外，幾個黑影正悄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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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開鍋囉！”
伴隨着菁菁的一聲歡呼，火鍋內湯汁沸騰，肉香四溢。
“來，小姐先嚐嘗這片，是上好的羔羊肉呢！”梅香先給楚喬碗裡夾了一片。
“先緊着平安和菁菁吃吧！”楚喬看着兩個小孩狼吞虎嚥的可愛模樣，會心地笑着。
“不不，姐姐也吃！”
……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馬的嘶鳴。楚喬警覺地抓起殘虹劍，幾步衝到殿門口，隔着虛掩的門縫，清楚地看見院內十來個黑衣裝扮的彪形大漢的身影，虎視眈眈地盯着殿門。
“裡面的人，趕緊出來吧！饒你們不死！”黑衣人見已經暴露了行蹤，索性直接發話，但又不敢冒然闖入。
楚喬吃了一大驚。但她馬上鎮定下來，忙回過身去拉起嚇壞了的梅香平安和菁菁，躲到神像後。楚喬環顧了一下四周，不覺皺了眉頭。廟太小，沒什麼可以藏身之處。她俯身到神龕臺底探了一下，面露喜色。只見她從龕臺底拖出一隻破木箱，幾個人七手八腳清空了裡面的雜物。楚喬拉過菁菁道：“菁菁，你躲在這箱子裡面。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除非姐姐來叫你再出來，懂了嗎？”菁菁乖乖點點頭，鑽進了箱子。
待把破木箱推回神龕臺底，楚喬兩手分別摟着梅香和平安道：“這些人是衝我來的，與你們沒關。所以等會我跟他們交手的時候，你們抓緊時機趕緊逃！還記得山腳下咱們上山途中有個廢棄的守林人的破屋子嗎？你倆先逃到那，等我料理完這些人就來跟你們會合！”
三個人目光交匯在一起，給彼此增添了堅定的勇氣。楚喬朝兩人使了個眼色，然後果敢地走到門口，一腳踢開殿門，大喝一聲：“我來了！”縱身一躍，已然置身於院中央。
七八個大漢立馬圍了上來，形成一個包圍圈。楚喬手持殘虹劍，怒目圓睜，一時竟無人敢上前。少頃，有一個膽大的，舉刀躍起，向着楚喬面門直劈下去。楚喬紋絲不動，待那人近了，敏捷地側身避開刀鋒，同時右腳狠命踢出，正中那人前胸。只聽噗地一聲，那人飛出一丈之外，吐血倒地，沒了聲響。楚喬回過頭，示意梅香和平安趁機快走。
又一個壯漢朝楚喬攻來。楚喬靈敏地翻身上下，見招拆招。如是片刻之間便拆了十幾個回合，幾名壯漢被楚喬踢出了場外，立即又有新的人補上來。這時七八名大漢相互交換了個眼色，一起蜂擁而上，從四面同時進攻。楚喬高高躍起，落下時用一招旋踢腿，將七八個大漢同時踢翻在地。楚喬穩穩地落在中央。
幾番下來，楚喬看出了點端倪——這些人雖然招招狠辣，但並不致命，好像並不打算取她性命。楚喬心下疑慮，不知來者何意。
“上鐵索！”不遠處，爲首的一名黑衣人命令道。
只見幾根鐵索從不同方向同時朝楚喬飛來，呼呼生風。楚喬想再次一躍而起躲避，但剛纔那一招旋踢腿用力過甚，躍到半空便覺體力不支，稍一個遲緩，一隻腳已被鐵索纏住。楚喬揮舞着殘虹劍用力格擋，無奈鐵索不斷飛來，自己一隻腳又受了牽制，漸漸招架不開，很快另一隻腳和兩隻手臂，也被鐵索纏住。
楚喬被七八名大漢用鐵索牽制在中央。她使勁掣住鐵索，稍微一個用力，便令鐵索那頭的人站立不穩，一時無人敢近身。她深吸一口氣，閉目氣沉丹田，想用寒冰訣的功力震開牽制鐵索的人。無奈丹田之中內息不足，她暗暗發功，卻只令牽制鐵索的人晃動了幾步而已。楚喬後背已經汗透，快速思索着破解之法。
“小姐！”只聽一聲大喊，原本已經逃出廟門口的梅香和平安，見她處在下風，又返回身來救她。
“快走！不要管我！”楚喬急喝制止。
梅香並未理會，操起一根木棍兀自朝一名拽着鐵索的大漢撲過去，試圖讓他鬆手，卻被大漢一腳側踢，飛出半丈遠，啊一聲昏死過去。
平安拔出腰間短劍，也要撲將上去。但還未接近，突然被包圍圈之外那名爲首的黑衣人從後面緊緊勒住了脖子。平安一時喘不上氣，臉色越來越紅，睜着一雙大眼，似在求救。
“放開他！”楚喬大喊道，“我說放開他！”楚喬連連大喊。
爲首的黑衣人不爲所動，繼續箍緊平安的脖子。平安的臉漸漸轉爲醬紫色。
“啊！”楚喬絕望地大喝一聲，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胸腔中噴薄而出的氣息登時震開了掣住她雙手的幾名大漢。她緊接着一個鷂子翻身，又踢開了掣住她雙腳的人，然後一躍來到爲首的黑衣人面前。
爲首的黑衣人並不閃躲，只用劍一擋，威脅道：“且慢！這孩子的命在我手裡，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哼哼……”那人冷笑道。
楚喬兩手暗暗握拳，想用一招隔山鎮海震脫此人的手，卻怎麼也提不上力，唯有眼睜睜看着平安眸中的神采一點點暗淡下去，直至痛苦地閉上眼睛。
“如果你肯乖乖就範，跟我們配合的話，我可以留這小子一條性命。”爲首的人繼續道。
楚喬把目光從平安臉上移開，擡起頭，已是兩眼通紅。
“好。你想怎麼樣？”
“跟我們走。”說話間，幾把刀同時架上了楚喬的脖子。
“你先放開他！”
“我怎麼知道放開了，你還會不會聽話？所以還得……”
爲首的人話音未落，只見兩道白光，帶着極強的內力，從衆人眼前呼嘯而過。楚喬本能地閉上眼後退一步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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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八：秀麗山山神廟，午時】 （續前）
待楚喬睜開眼時，卻見所有黑衣人均已倒地。她連忙撲到平安跟前查看，見平安雖因被扼住呼吸太久而昏迷，但脈搏還在，方放下心來。
她又轉回頭去查看那些倒地的黑衣人，只見每個人的頸間、後腦等關鍵穴位處，均被銀針穿透。
“冰雪箭！”楚喬在心裡驚呼道。而且是雙發的冰雪箭，只有宇文玥一人能夠做到！
楚喬掙扎着站起來，心裡說不清是驚是喜，莫非是山神真的顯靈了？
她用一雙眼仔細地搜索四周和遠方，卻未見人影，心下登時惶恐起來。
“宇文玥！”她衝着空中大喊，“你在哪裡？”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
四周一片安靜，只有寒風偶爾吹過樹林發出的呼嘯聲。
“宇文玥，我知道你來了，你到底在哪裡？”楚喬又一次呼喊，晶瑩的淚水已爬滿她的臉頰。
山神廟後的一處山坡高地上，宇文玥和月七兩人隱身於密林之中，只探出上身，俯瞰着廟裡發生的一切。
冰雪箭的箭弓還拿在手上，宇文玥聽着楚喬一遍遍的呼喚，看着她淚流滿面，眼中變換着複雜的神色，心痛、擔憂、憐憫、不忍……而他終是強壓着心緒的波瀾起伏，剋制着沒有迴應。
“宇文玥，我知道是你救了我，連見一面都不肯嗎？”楚喬的聲音開始哽咽，聞者難以不動容。
宇文玥的雙腳不自主地向前踏出一步。
“公子！不可啊！”月七一把衝出，抱住宇文玥的大腿，“公子，您的箭傷還未痊癒，此地人多眼雜，萬萬不能暴露！我們此次深入燕北腹地本就兇險，萬一像上次那樣……”月七沒再說下去。
宇文玥非常清楚他擔心什麼。上次，他沒有聽從月七的勸阻，爲了星兒一意孤行，不僅自己差點命喪黃泉，還連累一班兄弟丟了性命。
他知道，自己任性不起，而又不忍見星兒在距他咫尺之地傷心流淚，唯有扭過頭，扶着一棵樹幹垂下頭，迴避直視廟中心愛之人的痛苦。
“宇文玥，我知道你來了，不論什麼原因不能見我，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楚喬抽泣着，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哪怕在我看不見摸不着的地方，只要你一切安好，就算此生終不能相見，我也無怨無悔了。”
最後一句說完，楚喬像用盡了全身最後一分力氣，跌坐在地。
背對着楚喬的宇文玥仍是沒有回頭。楚喬的每一句話都割在他的心上，令他連呼吸都感到疼痛。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扶在樹幹上的手死死摳着粗糙的樹皮，摳到青筋暴起指節發白手臂發抖，終是沒有回頭。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呼嘯而至，秀麗軍在賀蕭的率領下疾馳而來。到了山門，賀蕭立刻翻身下馬衝了進去，他環顧了一下院內，立馬衝到跌坐在地的楚喬面前，跪下道：“楚大人！賀蕭來晚了！”
楚喬一把抓住他的肩，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地道：“他來了！我知道他來了！是他救了我！”
賀蕭聞言，愣了半秒立刻醒悟過來。他警惕地環視左右，低聲道：“大人，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回去再講。”說罷扶起楚喬，又着人去救起梅香平安菁菁等人，一併擡上馬車，由他親自監護着，下山而去。
聽着賀蕭車隊的馬蹄聲漸行漸遠，宇文玥方緩緩回過頭，向着車隊的方向投去戀戀不捨的一瞥。
“公子，我們現在去哪？回美林關嗎？”月七問道。
“不，跟着他們，回秀麗山城。我要親自勘察一下，確保星兒沒有危險再回。”
“諾。”月七臉上透出幾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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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九：秀麗山城門口，傍晚】
一番喬裝易容之後，月七仍扮作書僮模樣，經過易容與平日裡英姿勃發的月衛判若兩人。而宇文玥則是一介布衣書生裝束。雖易了容，但因宇文玥身材高大挺拔氣質不凡易引人注目，謹慎起見又戴了頂寬沿的竹笠，以垂下的面紗遮住面容。
兩人一路上遠遠地跟着賀蕭的車隊抵達山城門口，看着車隊經過城門守衛的檢查進得城內，越行越遠，兩人方牽着馬走到門衛處，拿出早已備好的通關文牒。
“兵爺，我家公子是讀書人，因身體不適，到此投奔親戚，借宿幾晚，請高擡貴手啊！”月七一邊笑着跟守衛套近乎，一邊往他手裡塞了點碎銀。
那守衛並未領情，踱到宇文玥跟前，一邊打量着他，一邊不客氣地說：“讀書人？幹嘛遮成這樣？摘下帽子來看看！”
“哎哎兵爺，是這樣，我家公子從小體弱多病，最近又染了惡疾，渾身發熱，噴嚏連天，怕傳染了別人，所以遮得嚴實點。兵爺您小心！可別傳染了您！”月七試圖把守衛拉開。誰知那守衛見宇文玥紋絲不動，怒從心起，一把拔出劍朝宇文玥的竹笠砍去。
宇文玥隔着面紗聽得劍風，立馬伸出手臂去格擋。誰知那守衛見自己的劍被攔住，心下更怒，便順勢用劍鋒在宇文玥手臂上用力一劃，頓時劃開一條兩寸餘的口子，鮮血呼地一下冒出來，染紅了宇文玥的衫袖，滴了一地。身後排隊進城的人羣發出一陣驚呼。
鑽心的痛襲來，宇文玥皺了皺眉忍住沒吱聲。方纔他本來只是想擋一下劍護住竹笠，是以出手時並未帶上內力，不料這守衛出手如此之狠。
“你？！”月七見狀，先是一懵，而後大怒，右掌凝起一股力，揮掌便向守衛的面門砍去。哪知手臂剛要擡起，卻被一隻手死死按住。
月七回頭一看，正是公子的手。宇文玥隔着面紗搖了搖頭，月七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立馬轉過身，一邊大呼着“哎呀不得了了！守衛砍傷人了！”一邊從懷裡扯出一根布帶，俯身幫宇文玥包紮傷口。
“哎，這下手也忒狠了！”圍觀的人對着守衛指指點點。
“怎麼啦？不服啊？”守衛被激起更大的火氣，手持着帶血的劍，指着月七氣急敗壞地道，“說了不摘帽子就是不讓進城，有文書也不行！”
“咦？這人真是不講理！”
“就是！欺負人家讀書人老實。”
……
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
宇文玥又皺了皺眉，不爲傷口疼，而是爲這逐漸失控的場面。縱是在戰場上臨危不懼淡定自若的宇文將軍，此刻也不禁開始有幾分心慌了。
“這位小兄弟，別難爲人家讀書人了！”
忽然，遠遠地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人羣頓時安靜下來，閃出一條道。
宇文玥聞聲，心頭猶如突然被閃電擊中般，禁不住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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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兄弟，別難爲人家讀書人了！”
忽然，遠遠地傳來一個極熟悉的聲音。人羣頓時安靜下來，閃出一條道。
宇文玥聞聽此聲，心頭猶如突然被閃電擊中般，顫了一下。
宇文玥循着聲音來處望去，只見順着人羣讓出的空道，楚喬後面跟着賀蕭，兩人一路走來，一直走到他面前。
正值傍晚，夕陽絢爛的餘暉映照着楚喬嬌小的身影，彷彿爲她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芒。她就如救世主般，突然降臨在他眼前。
宇文玥定住了。
“這位小兄弟，天色不早了，人家一介書生，現下又受了傷，既然有通關文書，何不行個方便？”楚喬銀鈴般悅耳的聲音，有種魔力般，讓方纔喧鬧的人羣頓時化作一片安靜。
“楚大人說得對！”人羣中有人附和道。
這秀麗山城的守衛，是隸屬燕洵的嫡系部隊，素來不把秀麗軍放在眼裡。但楚喬在這小城頗有威望，且守衛們皆知她與燕洵殿下關係非同一般，就算可以不理會賀蕭，也不能不給楚喬幾分薄面。
那守衛不再吱聲，兀自收起劍，走到一旁去了，把進城的通道讓了出來。
月七也呆住了，第一反應是會不會被星兒認出，待想起易了容，方纔鎮靜下來，躬身向楚喬行了個大禮，捏着嗓子用尖細的嗓音道：“謝謝大人了！”
一旁的宇文玥聞聲方緩過神來，也向着楚喬行了一個書生禮，但並未言語。
楚喬先打量了一番戴着面紗的宇文玥，而後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她見那包紮處還有血不斷滲出，知道必定傷得不淺，遂扭頭與賀蕭耳語了幾句。
少頃，一名秀麗軍士兵跑過來，遞給楚喬一樣東西。
楚喬接過東西，又上前一步，走到宇文玥和月七正眼前。
宇文玥的心緊張的砰砰亂跳，竟彷彿少女懷春般，連呼吸都有點亂了分寸。
楚喬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宇文玥，轉向月七，把一個小藥瓶遞到月七手上，道：“這是上好的金創藥，給你家公子先用上吧。天色不早了，這裡前面不遠就是一家驛館，雖說簡陋些，可以先安頓下來。”
月七先是一愣，而後接過藥瓶，一邊連連作揖一邊捏着嗓子不停地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一旁的宇文玥依舊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動。月七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他方恍然大悟般，躬身向楚喬又行了一個謝禮，仍然未說隻言片語。
楚喬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溫婉的微笑。她想起當日在賢陽城巧遇的梁書生，滿口迂腐經綸，也是這般呆呆傻傻。看來天下書生都一個模樣。她不禁莞爾。
“楚大人，這裡沒什麼事了，請回吧！馬車還在前面等着呢。這幾日我和弟兄們一定會加強巡邏，嚴防刺客。”賀蕭對楚喬道。
“嗯。”楚喬又掃視了兩人一眼，方轉過身，隨賀蕭離去。
馬車上，楚喬還在回味剛纔那兩個身影。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那個書生修竹般挺拔的身影有幾分眼熟……唉，一定是自己今日太思念他了。她如是嘲笑自己。不論怎樣，今天知道他已然康復，一切安好，已是她最大的滿足。
馬車漸行漸遠，宇文玥還定定地站在原地。
這是他們兩人自冰湖之後第一次真正的相見——他爲之日思夜想擔心憂慮夜不能寐的愛人，就這樣突然與他咫尺相對——雖然隔着面紗，雖然不能觸碰，雖然不能言語。
他曾想過，也許今生兩人不復相見，只能遙相守望。而轉瞬間，她就如同下凡的仙女，帶着聖潔的光環站在夕陽的餘暉裡，站在他面前……一切那麼近、那麼真實。
那一刻，他忘記了疼痛、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身在何處，更忘記了言語，他癡癡地看着她，只想把她的俏麗容顏、她的如星明眸、她的眉眼彎彎、她的悅耳話語、她的巧笑盼兮……都再次深深地刻在腦海裡。特別是她最後那一個微笑，如同穿透烏雲的一縷陽光，直照進他的心懷，讓他日漸麻木的心又溫熱起來。
他想，世間最美妙動人的相遇不過如此。那一刻，即便讓他的生命就此停止，他也無悔無憾了。
（第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