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完顏宏坐直了身子,目光從宋青宛身上收回,接着起了身,揹着手出去了。
完顏宏前腳纔出去,阿石後腳就醒來,他根本就沒有醉,他只是裝醉而已,所以剛纔的一切都落入了他的眼。
阿石坐直身子,目光停留在宋青宛的身上,看到那白裡透紅的小臉,還有那小小的梨渦,他起了身,速度飛快的出了門。
然而當阿石出了門,走遠了後,他忽然醒悟過來,糟了,他不該離開的,剛纔王爺走了,多半是吩咐下人去了,指不定又折身回來了,若是折身回來看到他不在,那不就等於他告訴了王爺剛纔的一切都看到了麼?
阿石站在樹下左右爲難,待他又回到廚房時,廚房裡的宋洐君和宋青宛已經不見,只有兩個下人在收拾桌上的殘餘。
他真是失算。
宋青宛大清早起來,只覺得頭痛欲烈,果然昨天不該貪第二口的,那酒烈的在胃裡燃燒,以後她再也不能喝酒了,這宿醉起牀的痛苦真是不想再受第二次。
好在小傢伙就在她的身邊,沒想小傢伙睡得還真沉,宋青宛起身,看到窗外天色朦朦,堪堪天亮而已。
好在才天亮的樣子,倒也不遲。
宋青宛起身洗潄,洗漱好後去了廚房給榮王做早點。
宋秋雲和宋雪兩姑娘都在,三人想起昨夜的火鍋,覺得這個年過得還是有滋有味的,至少宋青宛覺得比往年都過得熱鬧。
自葛山走後,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大過年的,做了一桌子也只有母子兩人吃,真是吃得沒有意思,這個年是宋青宛穿越以來過得最自在的一個年。
宋雪還想着昨天的火鍋,覺得這味道着實太好,這些日子跟在宋青宛身後打下手,也知道了一些做菜的方法,心想着哪日出了府就回家裡做給家人吃。
晌午過後的校練場上,阿石穿着墨衣,拿着大刀站在完顏宏的對面,他明顯感覺到今日的王爺與往日不同,對他似乎生起一股殺氣來。
阿石自認爲他沒有哪些地方得罪王爺的,除了昨夜的失算。
然而戰場上容不得半點分神,阿石只不過閃了半會的神,完顏宏的刀就揮了過來,他立即醒悟過來,連忙出刀擋住,兩人一來一回打了百來個回合,最後完顏宏大刀一揮,把阿石壓倒在臺上。
刀就架在阿石的脖子,完顏宏卻沒有拿走的意思,他冷聲說道:“昨夜的都看到了?”
阿石如是的點了頭。
“全部忘掉,不準提半個字。”完顏宏冷聲吩咐。
阿石又點了頭。
大刀從他脖子上拿走,阿石出了身冷汗。
完顏宏接着吩咐,“叫人把上平郡的府第打理好,並把成婚用的東西全部準備妥當,過不了多少,本王就要成婚了。”
成婚?不是納妾?
阿石沒有立即迴應。
完顏宏目光凌厲的看了他一眼,阿石立即跪下領命。
纔出正月,賢夫從地牢裡被完顏宏放了出來。
賢夫放出來了,宋青宛在宋洐君那兒得到消息,兩人在一起密謀,宋青宛說道:“賢夫早年在九黎族裡做謀臣,但怎麼說這上平郡也是賢夫的故鄉,若是我們兩把他拉入陣營,你覺得怎麼樣?”
宋洐君也認真的考慮起來,若是把賢夫拉進來,那就事半功倍了。
宋洐君點了頭,宋青宛想了想,接着說道:“我瞧着我就借這些日子給賢夫養身和掌廚的機會,試探他一下。”
與宋洐君商量好,宋青宛就放手去做了。
賢夫原本是完顏宏首下的忠臣,九黎人一路打進中原,完顏宏參加的幾場大戰役,賢夫都有參加不說,還出謀畫劃,立了不少軍功,可是到了上平郡這兒,收復周邊三郡十八縣,賢夫卻領頭造了反。
要是先前的完顏宏他是憤恨的,被如此信任的人給背判了,依着他的脾氣他真想一刀殺了他,但他卻沒有下手,他留着這人慢慢折騰,事實上賢夫扣在地下水牢中受了不少的苦,牢中十二般刑,每樣都受了,但他一句話也沒有出聲,甚至連完顏宏氣極敗壞的去地牢裡羞恥他,他也不動容。
原本完顏宏折磨過了是打算殺了他的,可是後來宋青宛的話又生生的救下了賢夫一命。
那日跟着完顏玉出去巡查,跟宋青宛談到了賢夫,完顏宏終於從另一個人嘴中站在賢夫的立場說出真實的實情。
後來回去後,完顏宏就去拷問了賢夫,這次賢夫動容了,他是怎麼也想不到完顏宏會這麼想的,他曾經不說,是因爲跟着他太久,早已經熟悉了他的作風,他所說的話,榮王是聽不進去的。
但是這次榮王卻主動問出了口,他內心是激動的,他並沒有想過要背叛榮王,若要背叛,他大可以在那些大小戰役裡置榮王於死地,但他並沒有。
所以這次賢夫被放了出來,他反而對府中新來的廚娘生了好奇之心,當宋青宛帶着兩個小姑娘,端來美味豐盛的菜餚過來的時候,他不免多看了宋青宛一眼。
居然是先前見過的那位村婦,先前隨完顏宏來村裡收地的時候,半路上曾遇上宋青宛,後來宋青宛被忽魯救走,之後賢夫也沒有在意,沒想到就這麼有過一面之緣的村婦,卻勸住了榮王,不但勸住了榮王,她居然還如此聲明大義,着實是不簡單,便是學富五車,運籌幃幄的賢夫也不得不對宋青宛另眼相看。
菜飯放下,宋秋雲和宋雪兩人退下了,屋中只有宋青宛和賢夫,宋青宛看着他,這就是傳說中榮王的謀臣?留有長鬚,留長鬚的男人宋青宛真的猜不出年歲,畢竟這時代的男人喜歡三十以後就開始蓄鬚。
宋青宛爲賢夫盛了飯,似不輕意的說道:“先生乃殿下身邊的謀臣,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我今天能伺候先生,真是萬分榮幸。”
賢夫沒有接話,卻是接過宋青宛手中的飯,看了她一眼。
“先生,不知道味道如何?”
賢夫點了點頭,“不錯,果然不愧是殿下的廚娘。”
宋青宛笑了笑,“先生,民婦有一事相求。”
“且說。”
“民婦得知上平郡乃先生的故鄉,不免又親近了幾分,先生爲家鄉人的所作所爲,家鄉人領了這份情——”宋青宛還沒有說完,賢夫就制止了她。
“這些事就不必再說了。”賢夫神色淡淡。
“先生覺得,原先的大梁執行兩稅法怎麼樣?”宋青宛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賢夫。
從一位村婦口中說出這樣的話,賢夫不免掀目看向她,“當然是更加體恤民情。”
“所以我現在跟宋夫子便是想勸住榮王殿下,不要再奴隸百姓,再這樣下去,下一次不僅是先生,我跟宋夫子也會受不了。”宋青宛看到賢夫神色微動,卻很內斂,果然是老奸巨滑。
宋青宛試探的問:“依先生的睿智,咱們能勸動殿下麼?”
賢夫但笑不語,他接着繼續吃飯,宋青宛站在一邊沒有要走的意思。
等他吃完,他也沒有說什麼,宋青宛收拾了碗筷之後,眼看就要走了,心有不甘,問道:“先生這幾月受了苦,莫非連初衷都忘記了?”
“你不用繳我,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