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宛暗恨,這小姑娘又出來搗亂。
那邊宋勇沉了臉,“你們嚷着去鎮上,以爲上鎮上好玩呢,一個都不準去。”
田氏指了指兩人,也沒有再說話。
那頭宋大郎挑了挑擔子,背微微一彎,黃秋桂看着自家丈夫累成這樣,不免心疼,上前扶了扶。
“不礙事,路上多歇幾次腳就成了。”
宋勇三人都要挑着擔子上鎮上,宋二丫說道:“爹去賣麥子,怎麼不坐村裡頭的牛車去?”
“牛車不用銀子麼?”田氏瞪了她一眼。
宋二丫不敢說了。
宋青宛看着這一家人,顯然今天上鎮上的主意怕是要失算了。
家裡的女人都沒法去,有田氏在家裡呆着,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到傍晚卻想不到宋家父子三人挑着擔子又回來了,原來今天上鎮上賣麥子的全是村裡人,人家早就租了村裡頭的牛車,大清早的就在街頭佔了個好位置,等到父子三人去鎮上時,已經排到最末尾了,蹲守了一天,只賣出去半筐麥子。
其實麥子賣出去也是可以的,就是價格比往常低了不只一點點,收麥子的商販就看着今年收成,故意壓價。
宋勇三人回來,餓得前胸貼後背,田氏從屋裡頭端出來饅頭,那饅頭非常的硬,自上次宋青宛把豆粉攪在了裡頭後,田氏就只准家裡人這樣做,這樣可以節省麥粉。
宋勇一邊吃饅頭一邊破口大罵,罵那些商販是奸商,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就靠着地裡出來的幾個東西,他們乘着年歲好卻來壓價,這樣算下來,麥子賣出去也沒有比往年多多少銀兩,宋勇是越想越氣憤。
田氏在一旁也是罵過不停,宋大郎和宋二郎卻悶頭吃東西。
麥子沒賣出去,一家人心情都不好。
宋青宛想了想,上前說道:“爹,娘,不如明天我跟挑一擔麥子上鎮上去碰碰運氣,今天趕集大傢伙都來賣,人家看收成好就壓價,明個兒不是集市,咱們走街竄巷往那些富戶家裡送。”
宋勇聽到這話,手中動作一停,一臉橫肉看來,眸裡露出喜色,“大丫說的對,明天你跟你再去一趟。”
宋青宛得到這話,心裡鬆了口氣,臉上卻笑道:“明天我跟哥一定把麥子賣出去。”
宋大郎和黃秋桂兩人卻是看了她一眼,沒抱太多希望,黃秋桂反而擔心自家丈夫太辛苦,明天又要挑一擔子上街,還得走十幾里路去。
第二日起得很早,宋青宛剛從牀上起來,宋二丫就跟着起來了,她說道:“姐要去我也要去的。”
“不準。”宋青宛沉了臉,有這個壞心眼的丫頭在,她什麼事都幹不了。
宋二丫纔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穿好衣裳走出去了。
好在被田氏叫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宋青宛跟宋大郎出了門。
兩人早飯也沒有吃,莊戶人家吃兩頓飯,昨個兒田氏還給父子三人帶了豆子在路上充飢,今天見只有兩人去,連充飢的豆子都省了。
宋青宛背了一個竹筐,表面上她說給宋大郎分憂,裡面用麻袋裝了一袋子麥子,事實上她藏了不少澡豆在麥子裡頭,這次去在幾人眼皮子底下,她不敢拿太多。
十幾裡的路程,就是背上揹着的竹筐,宋青宛都有點吃不消了,看着宋大郎壓彎的腰,覺得這宋大郎也挺可憐的,宋家父母偏着三房,這大房二房都不是人,幹起活來當牛使,那讀書郎在家裡坐着什麼也不幹還吃家裡最好的,花費一家人攢下的銀子。
十幾里路宋大郎沒有喊苦,反而宋青宛有些走不動,他看她辛苦,中途歇了幾次腳。
兩人終於來到鎮上,宋大郎要往東市街頭去,宋青宛卻道:“今天不是集市,去那邊也未必有人願意買,倒不如咱們走街竄巷,或能碰上好運氣。”
宋大郎覺得妹妹說得有道理,於是跟在宋青宛身後。
宋青宛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自己找家富戶,把澡豆銷出去,要是對方還收,她明日再把澡豆帶來賣,多走幾趟就行。
他們走到一處幽靜的街頭,這兒遠離了鬧市,兩邊臨立的不是店鋪,而是一座一座的院子,看到硃紅的院門,宋大郎面色猶豫,“看這模樣也是大戶人家,咱們這點粗麥子,到這兒來賣不好吧。”
宋青宛要找的就是大戶人家,看這些院門都小,看來走的是後巷,是人家的側門,這樣反而更好。
她沒有接宋大郎的話,而是直接朝一家大戶走去。
朱漆的門,金黃的銅環,宋青宛毫無懼意的敲了敲門。
大門被打開,一個穿茶色衣裳的年青小夥從裡頭出來,他穿着嶄新,看到宋青宛兄妹,特別是看到宋大郎挑着擔子,臉色立即不好了,“你們有什麼事?”
宋青宛露出笑容,“這位兄弟,我們是宋家村的,我們在山上尋了些好貨,想看貴府收不收。”
宋青宛話還沒有落,那夥計就要關上門去,宋青宛連忙從袖腕裡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澡豆塞到那人手中,同時塞進去的還有十文錢。
門沒關上,那夥計眼睛四下瞥了一眼,把十文錢收起,看着手中的澡豆,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
宋青宛連忙解釋,“這是山裡頭的貨,專門拿來淨手淨臉,當然還能拿來給主子們洗衣裳,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兄弟若是不信,大可以先關了門,進去試試,若是成,我這兒還有的。”
那年青小夥猶豫了一下,便把門關上了。
門本來開得很窄,兩人在那兒說話,說得又急,宋大郎站在後頭挑着擔子,既看不到裡頭的情況,也沒有完全聽清楚,又加上對這大富戶的懼怕,所以宋青宛說啥他也不知道。
看着妹妹站在緊閉的門口,嘆了口氣道:“大妹,咱們還是去別處吧,這兒都是大富人家。”
宋青宛搖了搖頭,“哥,再等一等。”
兩人等了半晌,在宋青宛都要以爲那夥計要騙人的時候,門又打開了。
這次年青小夥的臉上是堆滿了笑容,門開了大半,讓宋青宛進去。
當宋大郎要跨步進去時,那年青小夥才說道:“咱們掌事的要見這位姑娘,你且在這兒等一等。”
宋大郎漲紅了臉,宋青宛向他點了點頭,揹着竹筐進去了。
宋青宛巴不得宋大郎不要跟着進去,待會她從麥子裡翻出澡豆還要解釋半天,雖然一路上她已經想好了託詞,這個宋大郎不比其他宋家人,比較憨厚,也好說話。
這府裡主子姓張,聽說是行商起家的,不過家裡大兒子是個神童,鄉試中了舉,之後會試、殿試一路上去,中了探花,如今在朝爲官,光宗耀祖。
家裡的嫡房一脈全部進了京城,這所院子是先前發家前置辦的,成了空宅子,不過聽說最近從京城回來了一個主子,是探花郎的姑母,年歲有些大了,是個寡婦。
宋青宛憑着一張嘴,十文錢,把這些消息從這個小夥計嘴中撈到,那年青小夥說完,臉色微微一白,知道自己說漏嘴,於是叮囑宋青宛別亂說出去,宋青宛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沒走多遠,前面就有一位掌事正在教導丫鬟們怎麼服侍主子,年青小夥上前,弓着腰,很是恭敬的說了一聲,掌事的回過頭來。
宋青宛上前,面露笑容。
這位掌事的年紀大約四十上下,身材挺直,目光威嚴,看了宋青宛一眼,點了點頭,“人倒是長得機靈,莊戶人家裡養出你這樣水嫩的小姑娘還真是不簡單,果真如小盒子說的那樣,你這東西能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