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哥,你過來一下。”常青站在廣勝家樓下的快餐廳門口招呼正外出買菜的廣勝。
“有事兒嗎?”廣勝站住了,心頭一亂:怎麼又碰上這個雜碎了呢?
“有點事兒。”常青的臉是別到一邊的,看上去有些盛氣凌人。
這小子吃了過期的壯陽藥吧,不然爲什麼模樣這麼牛,底氣卻又顯得不足?廣勝想起前天他跟健平在胡四開的飯店裡吃飯的時候,跟胡四聊起常青,胡四呆着臉說:“以後你離他遠一點兒,現在這小子跟一條狼似的,到處找機會樹自己的‘杆子’呢,既然你想走正道兒了,少跟他接觸也好。”廣勝心裡酸溜溜的,感覺自己就跟丟在馬路上的一塊破抹布差不多,誰都可以上去踩兩腳。難道我選擇的這條路行不通?
廣勝想起以前西區的老混子莊子傑,老莊當年也想“收山”,可是剛老實了沒幾天就被一個叫齊老道的混混給盯上了。齊老道編了個理由,幾乎把老莊折騰成了一隻喪家犬,現在老莊已經徹底在這座城市裡消失了。這小子找我會是什麼事兒?難道他已經把我當成老莊了?
廣勝斜眼瞟着常青,感覺又不太像。管他呢,先試探一下他想幹什麼再說。
剛挪動了兩下腳步,想要過去跟常青聊幾句,廣勝就感覺旁邊衝過一個人來,本能地往旁邊一閃,猛地握緊了拳頭:“幹什麼?”
“找你算帳!”那人嘴裡這樣說着,身子還是閃到一邊,冷眼打量着廣勝,似乎是在掂量對方的分量。
“常青,這是你的人吧?”廣勝輕蔑地掃了這個刀螂一樣瘦的小個子一眼,指着常青問道。
“欠揍!誰讓你跑過來的?”常青飛起一腳,小個子像一溜鼻涕,直接貼到了一根電線杆子上。
廣勝站着沒動,冷冷地看着常青:“你小子又想耍什麼花樣?”目光裡全是不屑。
常青橫一下脖子,晃過來遞給廣勝一根菸,乾笑道:“勝哥,沒什麼,我來當面給你道個歉,順便還有個事兒……”
“有事說事兒。”廣勝不想跟他囉嗦了。
常青訕笑着嚥了一口唾沫:“這不是張興覺得凱子沒幫他修理健平嗎?他想找你來要個說法。”
廣勝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被常青踢了一腳的這個傢伙就是綠帽子苦主張興,忍不住想笑,你小子跟我要的什麼說法?這種事情還需要說法嗎?你的**不好使,我兄弟替你老婆解決生理需要,這就是說法呀。廣勝覺得這不過是個引子,常青找他肯定另有企圖。不禁想起關凱去找過健平的事兒,心中不覺一笑,哈,這倆小子是一個娘養的。看來老七說得沒錯,關凱跟常青沒準兒還真的鬧起來了,那我就等着看你們的笑話吧。廣勝看都不願意看還在跟電線杆子叫勁的那灘鼻涕,張口一笑:“好啊,他想要個什麼說法?我給他。”
“那天喝酒的時候我不在場,你跟凱子處理健平跟波斯貓的事兒了吧?”果然,常青的語氣顯得心不在焉。
“別繞彎子了,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跟我說,陳廣勝不是孩子。”
“呵呵,勝哥真直爽……”常青的口氣突然軟了下來,“我跟凱子鬧掰了,希望你不要插手。”
“這裡面有我什麼事兒嗎?”廣勝的腦子一沉,轉身就走。
“你聽我說,”常青拉住了廣勝,“你別以爲凱子是個好人,他說他就是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是嗎?他要拉我墊背?那就拉吧。”廣勝想笑。我有什麼可拉的?少來這套。
“原諒我這壞脾氣,發生那事兒之前我不知道你跟四哥有那麼深的關係……”常青的眼裡閃過一絲無奈,臉紅一下,猛地打住了。
“這事兒別牽扯四哥,”廣勝想,你跟胡四現在關係不好了就跟我來這套?我還不聽你胡咧咧了呢。胡亂把手一搖,“這事兒我根本就沒在胡四的面前提過,這算點什麼事兒?”常青的臉更紅了:“我知道勝哥的爲人,可是……”往前湊湊,聲音有些變形,“你不知道,我跟四哥發生了一點小誤會,很難解釋清楚。在這個當口上又發生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確實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不尊重大哥……”
廣勝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打斷了他:“你說話最好把中心意思說明白了,這事兒跟人家胡四有什麼關係?”
常青沒趣地拍了一下腦門:“咳,你瞧我這腦子,”瞅着廣勝“嘿嘿”地笑,“還是勝哥邏輯清楚,不愧是大學生出身啊。是這樣,四哥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在跟你這件事情上好自爲之。”廣勝感覺自己的臉燙了一下。胡四這樣做有些不好吧,合着我還需要他來保護?
常青見廣勝的表情很不自在,想打個哈哈,見張興又湊過來,直接把嗓子眼裡的這聲“哈哈”變成了一聲“滾”。
廣勝覺得胡四在這件事情上有些多此一舉,甚至讓他聯想到“藉機起事”這個詞,不覺有些鬧心。
常青的表情很古怪,看廣勝的眼睛帶了一絲詭秘:“勝哥,我沒別的意思,這次找你就是想道個歉,真的。”
廣勝記不得自己喊了一句什麼,常青傻乎乎地愣在那裡的時候,廣勝已經拐出了街角。
廣勝炒菜的手藝很不錯,廣勝覺得會炒菜的男人才懂得生活。
菜炒好了,廣勝把它們一一擱到桌子上,用盤子扣着,自己坐在門後抽菸。
七月的傍晚很悶,空氣乾燥,憋出來的汗粘粘乎乎的,像果凍。
廣勝百無聊賴,下意識地摳起了自己的襪子,不知不覺就把襪子摳出了一個大窟窿。想起牛副總吹牛的樣子廣勝就想笑,這傢伙以爲我是個膘子是吧?你聽他吹的,還大型國有企業,廣大員工,著名油畫家呢。連我加上才五個人,大型國有企業?一個畫廣告牌的,著名油畫家?最好笑的是老趙發明的那八個字,還被國家經委列入國有企業首選勵志口號呢。
這一笑又悶出了不少汗,廣勝甩甩手,起身來拿毛巾,不想拿錯了,用抹布把脖子和前胸擦成了癩蛤蟆皮。
正在找毛巾,就聽見唧唧喳喳的一陣女聲……來了,廣勝慌忙衝進洗手間往身上撩水。
孫明一進門先瞅見了滿滿一桌子菜,頓時眉開眼笑:“姐妹們看看吧,俺家廣勝真能幹。”
賈靜把包往牀上一扔,說聲“我要獎勵獎勵大哥”,撲過來抱住廣勝,嘴巴嘬成雞屁股狀,作勢要親。
廣勝想躲閃開來,卻發覺雙腳不聽使喚,任由她抱着:“別別,身上髒……”
孫明一把將賈靜拽到身後:“我不怕髒!”“啵”地在廣勝的臉上親了一口。
“看看看看,我這魅力實在無法抵擋吧……”廣勝訕笑着退到了一邊。
“臭美,”孫明剜了廣勝一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模樣。”
“什麼模樣?”廣勝摸摸自己油膩膩的臉,“白裡透紅,與衆不同。要不賈靜死活要抱我?你們還都別搶……”
“好不要臉啊你,明明親你關我什麼事兒?”賈靜甩了鞋子,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賈靜,你還別吃醋,早晚咱倆得有點事兒……”看着賈靜鼓鼓囊囊的胸脯,廣勝咽一口唾沫,腦子有些飛。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孫明剜了廣勝一眼,口氣裡有種吃醋的感覺。
“那是那是,”廣勝回過神來,打個哈哈道,“拿破崙不是說過嗎?不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不是好蛤蟆。”
“你就是吃了天鵝肉也還是個癩蛤蟆,”孫明被他逗笑了,用力一搡賈靜,“你讓他吃呀?”
“喲,我哪敢?我可遭不住你的白眼兒。”賈靜一歪頭,咧着嘴衝廣勝笑。
白眼兒算什麼?你遭得住哥哥的傢什兒就行……廣勝不敢再跟賈靜鬥嘴了,訕笑着搓一把臉,轉頭往門口打量:“芳子呢?”
話音剛落,張芳的大嗓門就在外面響了起來:“廣哥廣哥,快來幫我搬啤酒!”
孫明衝廣勝一瞪眼:“還不趕緊表現?”廣勝一哆嗦,疾步搶出門去。
張芳像只大猩猩似的雙手抱着一箱子啤酒,一挺一挺地往前扭,臉都累黃了:“廣哥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被這幫賤人抓壯丁了。”
廣勝接過啤酒,哈哈一笑:“鍛鍊鍛鍊也好,以後結了婚跟蝴蝶在牀上才潑辣。”
張芳放下啤酒,一把搡了他個趔趄:“滾滾滾,要不蝴蝶總說你是個老流氓呢,老是想着這個。”
賈靜用胳膊肘撞一下廣勝,衝孫明努努嘴。廣勝剛一正臉,孫明猛地哼一聲,用力拍了拍桌子:“我宣佈,超級美女孫明小姐榮升裝潢材料部經理大型升官宴,現在開始!陳小二,喜酒伺候!”廣勝叫聲“小二得令”,一甩手,樂顛顛地衝進廚房,拿出一大瓶香檳沖天開了瓶蓋,掉轉瓶**向桌子。噴涌的酒汁被夕陽耀得五彩繽紛。屋裡“哇”地響起一陣歡呼。
剛喝了一會兒,張芳就開始絮叨,問廣勝那天爲什麼欺負孫明。廣勝心中有愧,不想提這些事情,一個勁地打岔兒,一不小心竟然把話茬兒提到當年蝴蝶砍他的事情上去了:“芳子,你老公基本是個混蛋,使起性子來不分青紅皁白,你還是回家教育教育他吧,當年他因爲一點兒小誤會,把哥哥我那一頓臭忙活……”伸手扒拉開頭髮,猛地往張芳的眼前一戳,“你看你看,全是疤,都是被他給砍的。”
孫明不高興了,一把揪回了他:“那是些光榮的事情?”
張芳的臉一下子拉長了,瞥一眼孫明,不說話了。
酒桌上的氣氛一時緊張起來,大家都知道幾年前蝴蝶跟廣勝鬧的那場不愉快,整個屋子鴉雀無聲。
廣勝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這種聲音在這個時候聽來是那麼的不協調。
廣勝衝女士們歉意地笑笑,放下酒杯,拿着手機進了裡屋:“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關凱的聲音:“勝哥,是我。”
廣勝腦子裡一閃常青的影子,這倆小子怎麼輪番上陣?他猛地把臉拉長了:“找我有事兒嗎?有事說事兒。”
關凱的聲音很平靜:“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廣勝漠然笑了,你就省省吧,哥哥不跟你玩兒啦:“出不去,我家來客人了。”
“那就算了……你知道四哥的電話嗎?我想找他辦點事兒。”關凱的聲音很溫柔,像漢奸對鬼子說話。
“不知道,很長時間沒跟他聯繫了,恐怕手機號碼早換了。”廣勝皺緊了眉頭,心裡煩得厲害。
“哦,是這樣啊,那我再打聽打聽別人。”關凱似乎明白廣勝是在撒謊,怏怏地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張芳已經走了。廣勝知道張芳一定是因爲剛纔的那陣不愉快才離開的,不覺啞然:呵,女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心眼兒針鼻一般小。看看鼓着嘴巴望窗外的孫明,廣勝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甩甩手,問都沒問,一屁股坐下了。
賈靜左右看了幾眼,雙手一揮:“兄弟姐妹們,打起精神,爲了建設和諧社會,大吃大喝啦!”
孫明和賈靜喝香檳和紅酒,廣勝喝啤酒,情緒開始高漲。
孫明的臉像打了一束光,顯得容光煥發,老太婆一樣唸叨說,前幾天她跟老總提出成立一個裝潢材料部,老總答應了。
廣勝問:“那你不幹美工了?”
孫明說:“還幹,等以後裝潢材料幹好了就不幹了,幹美工沒出息。”
廣勝直點頭:“就是就是,什麼有出息咱幹什麼……”
鬧嚷着猜了一陣拳,賈靜接了男朋友的一個電話,抓起包,匆匆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
孫明有些醉意,斜眼看着賈靜的背影哈哈大笑:“重色輕友,她完蛋了。”
悶坐了一陣,廣勝心裡忽然有些失落,一擡眼,孫明架着二郎腿躺在牀上,裙子撩在腰跡,白色的三角褲明目張膽地迎着他的臉。廣勝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緊着胸口,探手去碰她的三角褲,手還沒觸到那裡,眼前一黑,腦袋已經被孫明緊緊地箍住,廣勝的嘴巴直接紮在孫明比月光還白的胸脯上了……電視機的音量開得很大,歌星演唱會潮水般的歡呼聲水銀瀉地般撲向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