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直地看着團團，她的目光明明不兇，但是團團小小的身子卻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團團雖然年紀小，但本就比同齡的孩子要聰明許多，而且溫錦眠一個人照顧他，他其實內心很敏感。溫錦眠知道他會說這番話，必定是心中思考過的，所以也沒打斷他，想讓他說完。
團團依舊是低着頭，絞着自己的手指，聲音越來越小，卻又帶着點堅定的味道：“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楚叔叔啊可是楚叔叔人明明很好啊，要是他和小蠶結婚了，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不是麼”
溫錦眠知道團團爲什麼要和自己說這番話了，難道他現在也被楚秋辭俘虜了，和葉嬋統一戰線了想到這裡，她的心就有些不大平衡。
“團團，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溫錦眠說完，繼續去幫他收拾玩具，邊收拾，她邊有些嫌棄，楚秋辭買的這都是什麼東西，而且還買了這麼多。
團團似乎是被溫錦眠這句話說得不開心了，擡起頭，固執地看向她：“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喜歡楚叔叔，我想要和叔叔小蠶在一起小蠶和叔叔還說，以後會去給我開家長會他們一起”
溫錦眠收拾東西的手猛地就停了下來，再看向團團的時候，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團團，你有媽媽。”溫錦眠的聲音似乎有些酸澀。
她知道團團始終都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當年自己生他的時候，年紀本就小，自己都是個孩子，卻要撐起家族的重擔，對他的愛護上，遠不如別的媽媽那麼多。
她對這個孩子明顯是愧疚的，可是哪怕她再盡力地彌補，也難以撫平孩子心中的創傷。
或許他在楚秋辭和葉嬋的身上，看出了家人的感覺，纔會這麼喜歡他們吧。
“但是團團沒有爸爸。”團團馬上就哭出來了似的，小小的孩子站在門口，低着頭，聲音委屈得讓溫錦眠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團團也想要和楚叔叔那樣的爸爸，可楚叔叔是小蠶的那團團就想要個楚叔叔那樣的姨夫。明明楚叔叔給對我這麼好，媽媽你爲什麼就是不喜歡他呢”
團團這樣的質問，讓溫錦眠直接就愣住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圈也紅了。
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孩子的話，只是胸腔生疼，每喘息一次，都要剋制又剋制。
“團團，他給你買了點東西你就覺得他好這些東西媽媽不能給你買麼你爲什麼就不能懂事些呢媽媽不是告訴過，不要隨便相信別人麼”溫錦眠那麼堅強的一個女人，唯獨在團團和葉嬋的事情上操碎了心。
她有太多難以言說的苦衷，可是這兩個人，卻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現在和團團對話，她的語氣也不由得更僵硬了很多。
團團這次卻來了脾氣。剛剛楚叔叔在家中，媽媽自始至終，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楚叔叔明明人很好，他相信自己的媽媽不讓自己問爸爸的事情，現在自己只是想要個姨夫，媽媽也生氣是麼
“楚叔叔就是好比我那個從沒見過的爸爸要好得多媽媽整天就知道管着我，一點自由都不給我媽媽你是不是不愛我，你既然不愛我，你爲什麼要生下我還有爸爸呢是不是因爲不喜歡我，才從不來見我”
團團再早熟，也只是個上一年的小學生而已。
每天放學，手牽手和別的小朋友出去的時候，看到別人都有爸爸來接，他是很羨慕很羨慕的。
他雖然不和溫錦眠說，但是心中真的希望，哪天在學校外面，也能看到像是楚叔叔那樣高大俊朗的男人牽起他的手，帶着他回家。
小孩子心中帶着怨氣，說話也有些口無遮攔。溫錦眠的眼圈更紅了：“團團，你成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溫錦眠說了幾聲，馬上就咳嗽了起來，聲音有些撕心裂肺的味道，臉色也更加蒼白。
“我現在這樣累死累活的，到底是爲了誰我既然不愛你，我當初爲什麼要生下你你還要我怎麼愛你，用生命向你證明麼幾件玩具就把你收買了，溫初南，你讓我還怎麼愛這樣的你還有，你從小就沒有爸爸，你爸爸早就死了，以後都不許你再提他”
溫錦眠越說越激動，眼淚就在眼圈中打轉，她有些狼狽地轉過頭，不想讓團團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蹲在地上，她只覺得渾身無力。緊緊地咬着牙齒，她的世界彷彿天旋地轉起來。
不是被團團氣的，而是明明深愛，卻不知道該怎樣表達。
“團團，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難道要這樣一直生活在媽媽的羽翼下嗎要是有天媽媽沒有了，你該怎麼辦”溫錦眠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有些破碎。
她不敢去看團團，不想在團團的心中，留下陰影。早年她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恨不得將怒火發泄在團團身上，已經讓他這麼多年都活得小心翼翼地了，現在團團也不小了，自己絕對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
可是團團之前的那些話，真的是傷到了她，讓她的心一陣陣地疼。
見團團半天都沒有動靜，溫錦眠在心中勸了自己幾句，團團還是個小孩子，沒必要和他生氣，再說，他那麼聰明，只要自己和他好好說，他肯定會理解的。
擡頭，剛想和團團道歉，卻發現團團竟然已經跑到了她的身邊，撲到了她的懷中。明明不常哭的孩子，這會兒卻像是個淚人兒似的嚎着：“媽媽你別哭，團團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每天都好好學習媽媽你別不要我”
溫錦眠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已經淚流滿面。她竟然真的哭了，自己都沒有發現。
這麼多年，都堅強慣了，其實已經有些忘記眼淚是什麼味道了。
她伸出手，環住團團小小的身子，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團團，媽媽就只剩下你了”
團團一個勁兒地點頭，生怕溫錦眠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