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繼富和荊志義認準那逃走的人就是狗剩兒,就不追了,荊繼富心裡有了主意。
“志義,走!咱上他家等他去!”
荊繼富心裡已經盤算好,這狗剩兒一看事兒未成,他不可能馬上回家,但他卻又不能不回家,過一會兒,他看沒有了動靜,勢必就得回家!他不回家他能去哪兒?因此,荊繼富才說出到他家等他的話來。荊繼富看了看荊志義手裡拎着的槍,說道:
“槍你就別拎着了,一個狗剩子還用啥槍!”
荊志義頓了一下子,一想,也是!對付一個狗剩子還用啥槍!實在說來,這爺倆兒就是到了這會兒,從自個兒的心裡說來,也沒想把狗剩兒咋樣!可這爺倆兒回過身來,就在荊志義回屋送槍,再返到院子裡這麼個功夫,卻從北山方向傳來了一聲槍響!
這一回,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可是一下子都愣在了自個兒家的院子裡。
狗剩兒翻出了荊志義家的後院牆,他哪裡知道,這道後院牆竟成了他陰陽兩隔的奈何橋!
狗剩兒翻過了後院牆,慌不擇路,也顧不上啥野草荊棘,也顧不上啥路不路的了,直奔北山而去。一忽兒,已經鑽入了荒草叢莽之中。狗剩兒本想,先逃脫了荊家那爺倆兒的追攆,找個安全避風的地兒躲一躲,過了這會兒再轉回家去。可世上的事兒哪有那麼事事如願的!他逃上了北山,看看後面並沒有追攆的人,舒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把氣喘勻了,卻聽見距他也就三四丈遠的地兒,有了聲響!狗剩兒這一驚非同小可!
狗剩兒定睛看去,但見他的正前方草叢中,剛剛噌地一下子站起一個人來!看樣子,那人應該是一直蹲伏在那兒的!狗剩兒一看不好!轉身就斜不楞子朝山下跑過去。象狗剩兒這樣的荊家溝人,那都是山溝里長大,你要說跑平路不一定行,可跑山路,那一準行!奇怪的是那人並不追趕!有啥人能想得到,那人手裡是握着槍的!那人把手槍彈匣向上一拍,開了保險!
人要是急了,那跑起來可就真跟那兔子差不多了!一眨眼的功夫,狗剩兒已經蹽出去有二三十丈遠了。後面草叢中的那個人舉起了手中的槍!
“啪!”
一聲脆響!
狗剩兒應聲向前仆倒,接着又朝左側的坡下滾了兩滾,身子就被枯亂的草叢擋住了。後面開槍的那個人急搶幾步到得近前,中了槍的狗剩兒哪還有一點兒氣息!
狗剩兒僕伏着趴在亂草叢中,那人把狗剩兒的屍體翻轉過來,看了看。那一槍,子彈從狗剩兒的後心射入,並沒有從身前穿出來,留在了狗剩兒的身體裡。那人也不吭聲,又在狗剩兒跟前蹲下來,湊近看了看狗剩兒多少有些個扭曲的臉。狗剩兒因爲是一槍斃命,死前並沒有經歷啥痛苦,但那種恐懼還是留在了臉上。
那人在狗剩兒屍體旁站起身來,轉身就朝北面的山上走了過去。
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聽到北山上響了槍,本想到狗剩兒家去等着狗剩兒哪!出現了這種情況,還不清楚是咋個回事兒,那狗剩兒家就先別去了!倆人兒轉身到了自個兒家的後院兒。他家這後院兒在西北角的院牆上是留有一道院門的,只是爲了出入方便。平時也不上鎖,弄個木頭楞子在裡面閂着。爺倆兒開門兒出來,往北山上望過去,這時天兒還是黑的,那能看到個啥!也不知這響槍的地兒到底是個啥地兒,黑燈瞎火的,這可咋整?
到了這會兒,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已經想到狗剩兒可能要凶多吉少,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人或屍都沒有見着,還真就不能說就是狗剩兒出了事兒。爺倆兒琢磨,不管是不是狗剩兒,總不能就這樣回屋睡覺吧!況且,荊繼富可是荊家溝的保長哪!荊志義又是荊家溝保安隊的隊長!這都響了槍了,不論從哪面兒說起來,那也不能不聞不問哪!
爺倆兒一琢磨,得張羅人!上山!
其實,哪還用他們爺倆兒張羅啥人,那人已經就奔他們家的院子來了!誰?那還用問嗎?當然是那幾個荊家溝保安隊的人啦!
荊繼富和荊志義過了許久才知道,這開槍打死狗剩兒的是個日本人。這個日本人還真就不是日本關東軍駐覃縣守備隊的人,而是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的一名特務,而且是個女的。
白果看到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從上房出來的時候,就多了心眼兒,他沒有近前,而是隱在了暗處看着這爺倆兒,院子裡發生的一切,白果都是看在了眼裡的。當北山上響起了槍聲,白果心裡也是陡然一驚,知道這事兒壞了,說不定,這狗剩兒要凶多吉少。等到這爺倆兒回到了前院兒,正在院子裡面猶疑之間,白果從暗處走了出來。
“老東家,出了啥事兒?”
那爺倆兒一看白果出來了,就都把臉轉向了白果,還是荊繼富把話說了出來。
“唉呀!這剛纔好象是狗剩子跑到咱家院子來了,看見了咱爺倆兒,就害了怕,轉身就跑,從後院牆就跳出去了!他剛出去一會兒,北山上就響了槍,也不知道是遇上了啥事兒!那狗剩子可別出啥事兒呀!這一天天的!”
白果瞅了瞅眼前這爺倆兒,又擡頭看了看天時,這時照天亮還得一會兒,那北山野茫茫一片,上哪兒找誰去?白果說道:
“老東家,現在也不知到底出了啥事兒,爲啥響槍。您老,就在家呆着,讓咱和少東家悄悄地到北山上去看看!咱想,這個事兒,如果是日本人開的槍,那狗剩子凶多吉少,但咱也還是要想法子把狗剩子救回來。咱這邊兒還得防着點兒日本人,咱們這個時候上山,日本人雖說只是不讓上東山,可這北山同東山是連着的,日本人說話那也沒個準兒,別再把咱們也捎帶上,那可就划不來了。咱和少東家悄悄地上山,先看看情況再說!”
正這樣說着,院外就有了人走動的聲音,聽那聲音毫無忌諱,知道是那幾個保安隊的小子來了,也就是荊志義的那幾個把兄弟了。接着就有人拍門。開門吧!這時華子也醒了過來,穿了衣服走到了院子裡來。人也齊了,咋辦吧?衆人一合計,還是得上北山,那要真就是狗剩兒出了事兒,萬興他只是受了傷,早弄回來,說不定還有救!
荊志義說道:
“咱們這些個人都上山,怕遇上了日本人不好辦。那麼的,還是咱跟白果兄弟上山,你們幾個在家呆着,有啥事兒再說!”衆人一聽,不太情願,但也還是盡皆點頭。
可這頭荊志義和白果還沒等動窩兒,就聽得東山方向傳來了汽車的馬達聲。衆人一聽,個個面面相覷。不用說,一定是剛纔北山響槍,那在東山駐防的那些個日本關東軍的大兵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