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時的黃大寶罵的是誰,就連他自個兒也不知道!這只是他自個兒的一種情緒發泄。他心裡明鏡兒似的,這荊志國是讓咱這幾個犢子給跟丟了!
那這個事兒怨誰呢?誰也怨不着。幹他們這個活兒,把人跟丟了也是常有的事兒,這個事兒還真真兒算不得紕漏。在這個事兒上,怨不得這幾個小子,更怨不得黃大寶,黃大寶做得並不錯。那你說,就是給這幾個小子配臺汽車,新買倒不至於,就是把局裡原有的那兩輛警車整出一臺兒,稍稍改裝一下,讓這幾個小子先用着,那還真就不是不行!但問題是,咱這些個人監視跟蹤荊志國和荊志國一家,那可是秘密的!人家荊志國的汽車在前面跑,你能在後面追嗎?那就不是跟蹤了,那是跟着攆!汽車這個事兒,那是肯定不行的!汽車不行,那配自行車行不行呢?同樣也是不行!那你說給這幾個小子每人配臺自行車,人家汽車在前面跑,你騎着自行車在後面追,一個是攆不上,再一個,那不也得暴露了嘛!這幾個犢子幹這個活兒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那咋咋說就是不明白哪!黃大寶心裡真真兒就是氣得夠戧!
黃大寶根據多年的經驗斷定,這荊志國是出門兒幹啥事兒去了,用不了一天半天,他就會回來的!他溜出了咱們的視野,蹓躂一圈兒還得回來!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問題是,他出去蹓躂這麼一天半天的,那可就不知道他是幹啥去了!
他正這樣想着,跟蹤陳果的那個小子也回來了。那個小子當時不但看到了荊志國的車從他家的院子裡面開出來,連石壘早早地過來開車他都看到了。他當時還想,誒?這不是荊志國那跟班嗎?他這麼早來幹啥?車從院子裡駛出,他並沒有追。他認爲,那是荊志國的車,跟蹤荊志國並不是他的事兒。那車從院子裡面開出來,他就沒有認真看,他沒有想到,陳果也會在車上!他這是已經下了班兒,回來喘息取暖歇着的了。回到了屋子裡,聽說了這一應的情況,心裡頭多多少少有點兒不太得勁兒,好在這時的黃大寶並沒有勻出空來追究他咋把陳果跟丟了的責任。至於監視盧姐的那個值夜班兒的小子,這時正由他同時負責這個院子的警衛,也就是保安,也就是望風兒啦!盧姐只是偶爾在早上出去買菜,這個時候還沒有出屋兒!他也犯不上到荊志國家的院子附近去挨凍!
看來,監視荊志國一家,這人手還稍微有點兒嫌少!
黃大寶想,假如,荊志國要是出了奉天城往南走的話,這個時候,可能都應該到了城南的初家屯兒了!黃大寶估計,荊志國一家這麼明目仗膽地從家裡面出來,應該是有着一個明面兒上的說法兒的。這個時候,眼瞅着就過大年了,他會不會回他的老家荊家溝了呢?
荊志國仨人兒從高臺車站附近的公路口兒下了貫通奉天和關東洲的公路。這條公路往南通到關東洲兒,往北過了奉天,一直通到濱城,遠了去了!下了道了,剩下的路就不遠了,十幾裡地,那車跑起來,一會兒就到。
這時已近晌午,按說那已經就到了吃晌午飯的飯時了,可經過的屯子裡竟然沒有一點兒生火做飯的跡象。冬日裡,目光所及,全都是灰突突的一片!陳果有些個不太明白。荊志國告訴陳果,在鄉下,這個時候,每天是隻吃兩頓飯的!現在還不到做飯的時候!陳果沒有再說啥。陳果想,這個事兒恐怕不是啥每天兩餐好還是三餐好的事兒了,應該是和咋樣過清貧日子有關了!
昨兒個,荊志國跟張昊池請了假之後,回到自個兒的辦公室,本想馬上就給荊繼富打個電話,打個招呼,別讓荊繼富感到太突然,可是電話卻沒人接。下半晌兒,荊志國又給荊繼富打電話,這回荊繼富接了。荊志國在電話裡告訴荊繼富說,要回荊家溝給他拜年,這可把荊繼富樂得夠戧!他竟然高興地連連說道,好!好!咱等着你啊!放下電話,荊繼富就把正在院子裡跟一幫子保安隊的人操練的荊志義喊進了屋兒。告訴荊志義說,國子一家要回來拜年,準備點兒啥,還是老規矩,讓他們幾個都過來,跟國子聚聚!荊志義想,這個話兒就不用說了,這不天天都過來嘛!可倒好,也沒有啥禮拜天休息日之說!荊繼富說的他們幾個,說的是齊永庫齊永和小武兒這仨人兒,都是荊志國小時候的朋友,也是荊志國的把兄弟。要說起把兄弟,那還得包括華子,荊志義就不用說了!那這幾個,眼下可都是荊家溝保安隊的隊員哪!
可這時的保安隊並不就是他們幾個把兄弟了,還多了幾個小子。那明兒個給他們放假?讓他們別來了?那要是明兒個還來,咱這邊兒吃飯,不帶着他們,讓他們回家吃去,那也不得勁兒啊?哎呀!能那麼做事兒嘛!一塊兒,大夥不也在一塊兒熱鬧熱鬧,相互再認識一下嘛!妥!
荊志義高興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前一段兒,覃縣警察局局長羅永曾經到荊繼富家來過一趟,想讓周邊的屯子也都照比荊家溝的樣子成立保安隊。考慮到各個屯子的具體情況,想把荊家溝保安隊升格,整成大隊。而玉莊和柳條溝這樣的屯子成立了保安隊後,由荊家溝保安大隊統管!平時相對獨立,一旦有個事兒啥的,也好相互照應。這個事兒是個好事兒啊!荊繼富想,統管不就統統都管嘛!那咱這勁頭兒可大了!說點兒實在話,荊繼富還真就沒想到啥權力啥的,但也多多少少有些個榮耀感,就是心裡覺得挺亮堂的那種!那也不吃咱的,也不喝咱的!就是讓咱統管!開始時,荊繼富還有點兒擔心,那各屯兒都成立啥保安隊,可別讓咱們聽他們擺弄!咱倒不怕他啥別的,咱就怕他胡整!
荊繼富家門前的那塊牌子要換還沒有倒開空兒!
羅永之所以要各屯兒都成立類似於荊家溝這樣的保安隊,是因爲荊家溝保安隊在覃縣山區修路這個事兒上發揮了較比好的作用,既維持了地方治安,又對修路這個事兒起到了張羅和主持的作用。這當然是羅永這麼想的,至於荊家溝的老百姓是不是也這麼想,那就不知道了!站着的地兒不同,那想着的啥事兒,差別可大了去了!
荊繼富安排妥當,就等着荊志國來家拜年了!坐在八仙桌兒旁邊兒,荊繼富一邊兒喝着花茶,一邊兒想,這一年一年過得可真快呀! 大年說來就來了!國子回來得正好,咱正好把不能在電話裡說的事兒同國子好好地說上一說!這一年,日本人可把咱這荊家溝折騰得夠戧!這樣想着,荊繼富一下子就從坐着的太師椅上把身子挺直了!哎呀!可真真兒是老了!這頭晌兒那日本關東軍的一個軍官到家裡來的事兒那咋沒跟國子說哪!想了一想,沒說也對,這樣的事兒,好象在電話裡跟國子去說也不是太合適。得,等國子到了家,跟國子一塊兒說吧!
頭晌兒,荊志國給荊繼富打來電話之時,荊繼富正在院子裡接待剛剛走進大門的一個瘦高個子日本關東軍軍官。日本人那邊兒陪同的人並沒有介紹那個軍人是個啥官兒,叫個啥名兒,只介紹了那個日本關東軍軍官的軍銜,是個大佐。荊繼富別的不知道,這個事兒知道,那軍官跟同他一起走進門來的那個日本關東軍駐覃縣守備大隊大隊長是一樣的軍銜!他們在院子裡相見,後來,又到屋子裡簡單地坐了坐,就起身告辭了。
荊繼富真真兒搞不懂,那個大佐到他荊繼富的家裡來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