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只發出了“唔”的一聲,整個身子早已被費偉的另一隻手拽了過去,兩個人一塊兒倚在了那稻草垛上。費偉放開手,擺了擺。兩個人就那樣 靠在稻草垛上靜靜了呆了好一會兒。周邊任啥聲音也沒有,倒是周邊的一些個人家兒,偶爾有着啥鍋碗瓢盆磕碰的聲音,或啥人聲,啥禽畜之聲傳過來。
費偉悄聲問道,屋子裡都有誰?小猴子驚魂輔定,打着喳喳說道,沒有誰!就熊哥和混子!費偉聽罷,用手朝小猴子指了指,朝地上指了指,朝自個兒的指了指,接下來又朝屋子裡指了指,隨後揚起手來朝周遭劃了一圈兒。小猴子明白,費偉這是想自個兒進到屋子裡,讓他留在稻草垛這兒,聽着這周遭的動靜兒。小猴子點頭。
費偉抱起兩捆稻草,走進屋去,接着關上了房門。
瞎熊坐在炕上剛點上了一袋煙。屋子裡沒有點燈,昏暗一片。聽見房門響,一個人走進外屋,聽到稻草捆子扔到地上的聲音,瞎熊以爲是小猴子從外面進來,並沒在意,等見到一個人走進屋來,站在了門口,也沒有細看,說了一句,看看還有啥菜,做點兒飯!倒是費偉不再等待,一步跨到炕沿兒前面,悄聲說道,老弟,別出聲!是俺!那瞎熊本是盤腿坐在炕上,突然間聽到這費偉的聲音,着實意外,差點兒從那炕上蹦起來!手上的菸袋也甩到了一邊兒!
瞎熊本是膽子大到不能再大的那麼一種人,可是事出意外,那麼一種反應完全是下意識的,待辨明瞭面前的人是費偉,這才抒了一口氣,悄聲說道,俺的媽呀!費大哥,這咋—
費偉把一隻手伸出去,在瞎熊面前擋了一下子,攔住了瞎熊的話頭兒,又朝睡在炕上的二混子瞅了瞅。二混子這時候大概是又睡了過去,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在屋子裡的昏暗中呆了一會兒,一個坐在炕上,一個站在地上,側耳聽了聽外面的聲音。任啥聲音也沒有。
費偉朝外屋擺了擺手,自個兒先就朝外屋走了出去。瞎熊把披着的棉襖袖子穿上,仄歪着身子把在情急之中甩到炕上的菸袋撿起來,往炕沿兒的外側磕了磕菸袋鍋兒,又伸手撲摟撲摟炕蓆,下炕,穿上棉鞋,隨費偉到了外屋。
哥,你咋來了?瞎熊看着費偉問道。這外屋本就是竈間,沒有窗子,房門一關,整個屋子黑漆漆的一片。瞎熊看得見費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着亮光。這兩天你們都幹啥啦?沒幹啥呀!黑暗中,費偉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你要是真就不想說,俺也不爲難你,那俺可走了啊!別介!哥!到底出了啥事兒?你看你也不說,那俺知道你說的是啥呀!再說,這天兒都黑了!咋也得吃了飯再走啊!哥輕意也不到俺這旮來,俺讓小猴子掂兌倆菜,俺哥兒幾個喝兩盅兒!費偉低沉着聲兒說道,咋?你當真不說?那好!費偉說着,扭頭就朝外走。瞎熊一看,着起急來。一把拉住費偉,忙不迭地說道,哥哥哥!嘖!你看你!這咋這脾氣哪!噝--這幾天,俺還真就沒幹啥!已經兩天沒開張了!好!既然這樣,那你可別怪俺到時不幫你!哎呀!哥,你就是俺親哥!俺有啥事兒還能瞞你哪!啊!你是說,俺哥兒幾個新結識了一個朋友的事兒吧?這只是其中之一!還有!還有--那就是俺哥兒幾個這兩天到城東北那邊兒一個瓷器鋪子去了兩趟的事了!去是去了,可啥也沒撈着哇!
瞎熊把這兩天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個透兒!瞎熊是個明白人,知道,這個時候,這都黑燈瞎火的了,費偉能一個人找到他這個窩來,那要是冒蒙兒,那咋可能哪!一定是聽到了啥信兒!這要是按照他們特務的說法兒,那一定是得到了啥情報,這纔會撲到這兒來!到得這時,瞎熊覺得,最好的法子就是實話實說!再者說,你要想不說,那也不行啊!警察局這幫犢子,誰得罪得起!但瞎熊心裡有底,俺雖說動了點兒心眼兒,但俺確實沒得着啥!那大金鐲子--最主要的是,俺就是到了現在,俺也是任啥不知!這不是嘴上說不知,是確實不知!
費偉一邊兒聽一邊兒琢磨,知道瞎熊說的這些個話應該是實話。瞎熊這些個人知道的這麼個情況,確確實實是個事兒!丁其那瓷器鋪子弄一大箱子土幹啥用哪?心裡正這麼琢磨着,那邊兒瞎熊卻說話了!哥!你說,那鋪子是個啥地兒呀?會不會是個黑店哪!俺哥兒幾個琢磨,那大箱子裡邊兒的土應該是從啥地兒捯出來的,是殺了人,把埋人的地兒挖出的土裝在了那個大箱子裡?還是--哥!這個事兒,哥!你是俺哥兒幾個的親哥!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哥!你看那樣行不行,你就領着俺哥兒幾個,看看用個啥法子把這麼個事兒給它整明白了,到時,哥!你可就更是俺哥兒幾個的親哥了!俺哥兒幾個反正是聽你的--你要是不讓俺哥兒幾個摻和,俺哥兒幾個就不摻和,聽哥你的就是!哥--瞎熊就着黑兒低着聲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並不見費偉吱聲,遂停了下來。
費偉在黑暗中低聲問道,那你們幾個打算咋辦?瞎熊應道,這個--俺哥兒幾個還不知道咋辦哪!說點兒實在話,俺還真真兒有點兒擔心,別再偷雞不成反蝕米,做了虧本買賣,那就犯不上了!哥!你說咋整就咋整?俺哥兒幾個聽你的!
費偉知道,藍野讓自個兒來探聽一下情況,不用說,那這幾個小子這兩天的行蹤那股裡是清楚楚兒的了!但一定是還不知道這幾個小子到底是要幹啥。這幾個小子如果真真兒就碰到了俺股裡那些個忌諱的事兒,那說不定可就隨時會有性命之虞!
此時的費偉想着的,那可就沒有人知道是啥了!
費偉想到了正街金銀飾品店搶劫案。
那個案子到得今兒個,也好幾個月了,悄無聲息,真真兒就是泥牛入海!說點兒實在話,費偉在這個案子上動的腦筋那可多了去了!正所謂費盡心思,可仍一無所獲!費偉琢磨,這個案子,那任啥人也是知道利害的,更別說藍野那些個人啦!那要是一旦泄出風去,那就得有多少人掉腦袋!誰敢往外泄!現在,突然之間出了城北瓷器鋪子這麼一種情況,那可就是在昏暗之中有了點兒亮兒了!瞎熊那些個人想得出的,費偉當然也想得出!費偉覺得,瞎熊這幾個小子發現的情況無異於一份重要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