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應該是個文明詞兒。中國東北這旮噠的人,滿洲國人,習慣管廁所叫茅房!但火車這個東西已經就是文明的了,在這火車上,那也得管茅房叫廁所了!從那兩個人站立着的地兒到達那節臥鋪車廂的廁所,得走過一整節的車廂,從這一端到達另一端。當初,約摸設計這臥鋪車廂的人,是叫啥設計師還是啥工程師的,那可不光是考慮那廁所得咋個好用,也就是既要適合鐵道運行的特點,還得適應那用廁所的人的方便,應該說,那考慮得是真真兒有深度!具體表現就是把那廁所設計到了那幾間軟臥包廂的近處。一般說來,那能坐得起軟臥的人非富即貴,那啥事兒得先幫着這些個人想着!
那個女人在火車運行中發出的有節奏的“哐當--哐當--”聲中東扶一下子西扶一下子地向前走過了那幾乎整節的臥鋪車廂,到了那頭一間軟臥包廂的跟前,站下了!這一節臥鋪車廂一共就四間軟臥包廂,除了汪亮他們那些個人佔了三間外,剩下的那一間,竟然沒能賣出票去,空着!那女人用手扶着過道邊兒上能朝上翻起的單座兒,回過身來朝剛剛走過來的車廂另一頭兒看過去。那一頭兒,堵頭兒處,兩個男人正在抽菸,時不時地朝車廂的這一頭兒看過來。
那兩個人好象早就上了車了,只是也沒有座位,不停地抽菸,也不說話,悶着頭抽!有時也擡起眼來朝車廂裡瞧一瞧看一看。被那個女人叫做“三兒”的年青人就站在距那兩個男人的兩三米處。那兩個男人在車廂連接處的那一邊兒,三兒在這一邊兒。
那個女人的一應動作都被那兩個男人看在了眼裡。那兩個男人卻好象沒看着一樣。也對。人家那女人是想上廁所,你們兩個大老爺們盯盯兒地瞅着幹啥!可就在那兩個男人一忽兒眼睛看向窗外的時候,那女人繼續向前走了兩步,這就到了汪亮和邵韭坐着那包廂的門前了!那女人在車廂的搖晃中沒有站穩,一隻手一下子就杵到了那包廂的門上了,發出了“嗵”的一聲!
包廂的門一下子就朝一旁打開了!汪亮站在了裡面門前。那女人看了一眼汪亮,說了一聲:
“對不起!”
邊說邊把眼睛朝車廂的另一頭掃過去。另一頭兒的那兩個男人還看着窗外。
那女人一腳就邁進了汪亮和邵韭坐着的包廂,那包廂的門隨之關上!
陳果在她和華子坐着的包廂裡坐得有些個累了,站起身來,說道:
“唉呀!這火車坐時間長了,也挺累的呀!”
“可不是!這出門在外也是個累活兒,還不如在家乾點活兒鬆快!”
陳果說着,遂打開了包廂的門,走到了那包廂外面的過道里。站在過道兒上,陳果東一下子西一下子地看了一遭兒,遂朝包廂門對着的車窗外面看過去,任啥看不着!車窗玻璃上是一層厚厚的霜,那能看着啥!
就在這時,陳果聽到汪亮和邵韭的包廂門上“噹噹”地敲了兩聲!陳果立時就在那過道兒上轉了一下身子,擋住了汪亮他們那間包廂的門口!汪亮和邵韭的包廂打開了門,一個女人從包廂裡走出來,門隨之就關上了!那個走出來的女人把陳果朝一邊兒扒拉了一下子,從陳果的一側腳步不穩地走了過去!站在車廂另一端堵頭兒的那兩個男人,扭過頭來,看了一眼從過道兒上走過來的女人,遂又把頭扭了回去,對着窗外。
陳果回到了包廂裡,背靠着包廂板壁,說道:
“嫂子,這包廂裡面還真暖和!”
說着,就用手在那板壁上“噹噹”地敲了兩聲。
火車還在那麼不停氣兒地向前飛奔!哐當--哐當--再有那麼十多分鐘,謝屯火車站就到了!
謝屯火車站是以火車站附近的謝屯命名的。謝屯稍稍向東北方向一蹭,就是有名的湯泉子了!湯泉子是個地名,這個地名的出現那可有了年頭兒了!據說,湯泉子的有關記載可以追溯到唐朝初年!也就是歷史上那個有名的皇上李世民那會兒!古人管溫泉叫湯,這湯泉子是個啥地就不用再說了!因爲這地兒有溫泉,歷朝歷代的達官貴人那可就都盡其可能地要到這湯泉子走上一遭兒!幹啥?洗溫泉哪!坐湯可治百病!
陳果陪着的荊志義和華子倆人兒,還有白果,買的都是從奉天到高臺的車票。幾個人一琢磨,反正出來一回,乾脆藉機逍遙一把,咱也到湯泉子坐坐湯,也就是洗溫泉啦!說是這麼說,實際上,那不在這謝屯車站下車也不行啊!那縣署的佈告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日本關東軍對這個事兒那也是把得嚴嚴的,柳條溝的一個人就爲了上山弄點兒柴火把命送了!他們這些個荊家溝人那哪敢就那麼明目張膽回荊家溝哪!還是得走去奉天時的路線,從謝屯下車,下車後向東走,然後再向南,從柳條溝東邊兒的山上走回荊家溝。爲了減少不必要的危險,這個事兒真真兒還不能白天裡走,得晚上,得夜裡!這些個事兒,都是存在了荊志義他們那幾個人的心裡的。表面上說是爲了坐湯,洗溫泉,實際上是爲了躲日本人!但這個事兒,就是這深層的原因,也並不就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他們那些個人中,還真真兒就只有陳果一個人知道!
荊志義和華子再加上荊志義的老爹荊繼富,說起來,那可真真兒都是熱血之人!日本人在荊家溝東山搞那個啥工程,明令禁止荊家溝及周邊的村屯百姓上山和出行!在這麼個時候,荊志國和陳果還讓他們出溝到奉天去治啥不孕不育症!這個事兒委實有些個蹊蹺!荊繼富和荊志義還有華子,那也是心裡有數的人!他們充分信任荊志國和陳果,這沒的說。他們琢磨,一個,真真兒就是遇到了好大夫了!再一個,荊志國和陳果在奉天遇到棘手的事兒了,需要他們幫忙!要不然,荊志國和陳果絕對不會讓他們去奉天的!
有的時候,相親相近的人那在心理上是有感應的!
說起來,荊志國和陳果讓荊志義和華子到奉天去治病,那心裡也是着實過意不去。可也沒招兒!有民族大義在,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個事兒,不把原委說出來,那可不是荊志國和陳果不信任荊志義和華子,絕對不是!荊志國琢磨,這個事兒要是告訴了他們,有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這個事兒太大!不如先讓他們矇在鼓裡,待日後有機會再說給他們不遲!
汪亮和邵韭在這個事兒上那也是着實有些個不安。好在那汪亮的老丈人還真真兒就是在錦陽那一帶有名的老中醫!但那是關東州地界兒,那可不是滿洲國!無論是邵韭的老爹要到滿洲國境內的啥奉天,啥覃縣,或者是荊志義和華子要到關東州,那可都是出國出境啦!那套手續不說,那還真真兒就沒有先例哪!那你說,汪亮和邵韭咋能從關東州到滿洲國哪?要知道,汪亮可是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下屬的汪家鋪蒙古馬養殖場場長!這也是中共滿洲省委要汪亮和秦藍假扮夫妻北上奉天的主要原因所在!
謝屯火車站一到,陳果,荊志義和華子,還有白果就下了車了!汪亮站在包廂門口同他們那些個人道別。邵韭沒有出來送別,可能是感冒的原因,睡着了。汪亮說道:
“睡着啦!”說着還回過頭去瞅着邵韭喊了一聲,“邵韭!兄弟他們下車啦!”
邵韭真真兒睡着了!身上蓋着包廂裡面的被子和毛毯,戴着口罩,一動不動地躺着。
“快別喊她啦!讓她睡吧!”
“兄弟,俺太太說啦!等她回到家,她就讓她老爹按照您太太的脈相開方子,是寄過來還是讓啥人給捎過來!你就放心吧!啊!”
寄?捎?談何容易!但汪亮說這個話應該靠譜兒!
“哎呀!那可太謝謝啦!”
在謝屯下車的人流中,還有五個人走在裡面。一個高個兒年輕女人,兩個男人,另有一個女人和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