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泥鰍聽到了身後不遠處的這一聲斷喝,渾身一抖,停住了腳步!他並沒敢回過身來朝身後看上一看。
小泥鰍接下來的表現真真兒讓他身後發出斷喝的那個女人惱怒,非常的惱怒!
小泥鰍頓了一下子,身子猛地稍向前弓了一弓,突然發力,沒命地向茨溝屯子的方向跑過去!
可能是小泥鰍聽出身後發出斷喝之聲的是個女人,也可能是小泥鰍覺得那身後的女人只是喊那麼一聲,嚇唬嚇唬自個兒而已,不會就真地開槍--總之,小泥鰍並沒有站住,也沒有別動!他不但動了,還沒命地向前奔跑!
那女人的聲音再次傳過來!不再低沉,卻仍然清亮!站住!再不站住就開槍啦!
這一回,小泥鰍真真兒就象沒聽着一樣,更加沒命地向前奔跑!
他身後不遠處的那個女人沒有再發出斷喝,而是扣動了槍的扳機!
“啪!”
清脆的槍聲格外響亮,震驚曠野!
夜空下,一條火紅的直線朝小泥鰍的後背划過去!
子彈擊中了小泥鰍。
小泥鰍並沒有向前仆倒,而是一下子朝後仰過去,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整個身子向前滑了一下子。在發出了“嗵”的一聲後,又發出了 “嚓--”的一聲,一隻腳還向前伸了伸。
王娟娥射擊過後,垂下手來,拎着槍,擡起了右腿,意欲朝已跌倒於地的小泥鰍走過去。可還沒等擡起的那隻腳落地,她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響,有點兒象是啥大鳥兒快速飛行所帶有的呼嘯之聲!
王娟娥那一身的忍者功夫可是祖傳的,辨識危險,應對危險的能力都已達到她所在那個行當裡的至高境界!她在一驚之下,整個身體朝左後扭了一下子,她手裡的槍隨之向左後襬過去,再次打響!幾乎與此同時,王娟娥聽到了“嘭”地一聲響!那聲音非常沉悶,但也非常巨大。那是隻有兩個人的肢體重重地撞擊在一起纔會發出聲音!王娟娥被一個人倏然而至的兩條腿踹出去足有一丈多遠!她打出的那一槍也走了空了!那絕對不是尋常人的兩條腿!王娟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裡的槍已經就飛了出去!
王娟娥受到了重擊,但並沒有就昏死過去,卻一骨碌就從地上騰身躍起!
要說王娟娥那可真真兒不是一般人!她躍起身來,身子趔趄了一下子,並沒有就向她的敵手衝過去,而是朝旁側閃出一步!她需要穩住下盤,以圖再搏!
應該說,在這麼個時候,那也沒有功夫去細加思量,一切都在一瞬間定奪,是死是活也就是一忽兒的事兒!那習武之人靠得可全是感悟和體會了!王娟娥意識到,襲擊自個兒的這個人絕非等閒之輩!這也是她爲啥沒有馬上就向她的敵手反擊的原因所在。
她所感悟的,她所體會的,都是正確的!
她的敵手並沒有給她時間,也沒有給她機會。將她擊倒的那個人如影隨形,就在她被踹出的一瞬間,早就緊跟她的身形而去,還沒等她站穩,那個人已經就伸出左手迎面推出一掌,直奔王娟娥面門,王娟娥情急之下,身子猛然後閃,頭部右擺,可那哪還來得及!
那個人將身子悠在了空中,迅速將雙腿向上蜷起,那凌空的身形真真兒就如金猴出世一般!待到得王娟娥近前,擊出左掌,揮出右拳,同時向前再次蹬出了雙腿!
王娟娥下盤尚未及穩住,已經就是顧得了上顧不了下,躲過了擊上前來的一掌,卻並沒有躲過那悠向前來的右拳,同時,她的小腹捱到了那人雙腳的猛力踹擊!王娟娥再一次被踹出去有一丈來遠!跌倒後,王娟娥在地上骨碌了兩下子,這一回,她沒能爬起來!王娟娥昏死了過去。
白果將王娟娥擊倒,遂閃到小泥鰍面前。
王娟娥打出的那一槍射入了小泥鰍的後肋。小泥鰍仰倒於地,一息尚存,細如遊絲,但並未完全喪失神智,眼睛還睜着!
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泥鰍,白果真真兒就是後悔莫及!要是說起來,白果在王娟娥射擊之前的想法兒真真兒就跟那小泥鰍未被擊倒時的想法極其相似!白果當時聽到王娟娥的喊聲,看到了王娟娥的一應動作,他想,那女人不會開槍,也就是嚇唬嚇唬而已!白果想,接下來的事兒應該是,前面跑着的那個人會停下來,那個持槍的女人會衝上前去!可接着發生的事兒真真兒就讓白果大吃一驚!小泥鰍沒有停下來,王娟娥也沒有衝上前去!王娟娥竟然開了槍了!
就一般人說來,有着白果和小泥鰍這樣的想法應該是正常的,可這個事兒發生在白果身上確確實實是不應該的!要知道,要說別的啥人對日本人到底是咋個事兒整不準的話還有情可原,可白果不同!那啥人對日本人是咋個事兒有比白果體會得更深哪!平白無故,一家人就全被日本人滅殺,那你還能說你對日本人不知曉不瞭解嗎?
在幾個人個個相隔一段兒距離魚貫着向茨溝這邊兒走過來的時候,憑動作姿態,白果已經認出了躲躲閃閃走在他前面的就是前幾天晚上他欲去奉天時,在荊志義家後山上看到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個啥人?白果說不清,但白果已經就有了自個兒的判斷!那個女人不會是啥好人,很有可能就是個日本人!
小泥鰍看到有人向自個兒俯下身來,直着眼睛看了看!雖然是在夜裡,白果依然還能較爲清晰的看到小泥鰍的面容。小泥鰍的面容非常平靜,任啥表情也沒有。這會兒,不會有啥喜悅,但也沒有恐懼!眼睛沒有一點兒亮光。到了這會兒,在小泥鰍的腦海裡,是不是一切都已淡然,包括恐懼?
小泥鰍囁嚅着輕聲說道:
“碩發貨棧,佟掌櫃--”
說過之後,喉嚨裡發出了兩聲“咕嚕咕嚕”的聲音,小泥鰍閉上了眼睛。
白果摸了摸小泥鰍的脖頸一側。
小泥鰍是不是已經認出了向他俯下身來的白果?不得而知。
小泥鰍死了。
白果把小泥鰍扶起來,讓小泥鰍坐在地上。子彈只在小泥鰍已經很舊的棉襖上留下了一個不大的彈孔兒,涌出來的血幾乎潤溼了整個後背,還在不斷地往外浸潤。地上已經汪了一攤子的血。白果把小泥鰍還背在身上的包袱扯下來,用已經就沾滿了血的那一面兒對着小泥鰍後背上的彈孔處堵上去,用胳膊搪着,把小泥鰍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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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走出去二三裡地的宰豈,聽到了槍聲,一時大驚,原以爲跟蹤的人已經就跟丟了,沒想到這會兒桑樹林這邊兒卻響了槍了!宰豈在原地蹲了下去,也就一會兒,稍事踟躕,也不知咋,他竟調頭向桑樹林那邊兒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