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消霧散,易風睜開眼,前方出現了一道長約二十米,寬約十餘米的溝壑。溝壑的對面,狼人們用斧頭挑着村民的頭顱哈哈大笑,揮動着斧頭朝這邊挑釁。
溝壑這邊,有三個身影,父親半跪在地上,單手拄劍。他的身邊,年邁的村長倒在了血泊中,村長大約四五歲的孫女伏在他懷中痛哭,“爺爺,不要走,嗚嗚------,不要------離開我,嗚------”,她的淚光折射出月淒冷的光芒。
“這幫畜生!連老人也不放過!”易風看到村長背上傷痕累累,深可見骨,血肉模糊------他咬牙,憤恨的看着狼人。
“卡---特---”村長奄奄一息,艱難的抖動着幹紫的嘴脣對父親說,“求你----,把---莉莉也---帶---帶走吧---”村長飽經風霜的臉早已老淚縱橫,“她,她才四歲呀---”
父親的眼中忽的閃過一絲濃重的悲傷,但他堅決的說:“對不起,村長。憑我的力量只能帶走易風一個人,您的孫女我不能救!”
老人虛弱的說:"求---,求---你---”他張大眼睛望着父親,全身僵直,眼神逐漸渙散,但他的眼睛仍睜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父親,直到,瞳孔逐漸變大。
那雙蒼老的,睜大的,無助的眼睛!
“爺爺!”小女孩哭聲震天,“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你!嗚嗚---”小女孩把頭埋入老人的胸膛中,渾身抖動,哭道:“爺爺,不要走,嗚嗚------,我還要你給我講故事,還要讓你陪我數星星,嗚嗚---”
父親面色沉重,卻緩緩地站了起來,低聲自語道,“對不起------”他單手負劍,回頭,面色凝重地望望易風,說:“走吧。”
易風卻彷彿沒有聽到父親的話,那雙眼睛深深的刻在了易風的腦海中,他永遠也忘不了老人那雙眼睛,蒼白的,空洞的,無助的,睜大的,眼睛。
他忽地擡頭,悲慟的望了望蒼穹,冷月淒寒,濃雲如墨。他低頭,默默的走到老人身邊,緩緩跪下,替老人合上雙眼。
“死不瞑目。”易風壓抑着心頭的怒火淡淡的說。
此刻,狼人們跨過了溝壑,快要圍上來了。
“易風,快!跟着我!”父親吼道。
易風看看前方張牙舞爪的狼人,忽然覺得它們很可笑,人生如夢,不就是死麼,我認了!
“我不走!”易風傲然挺立,豪氣沖天,“你帶她走吧------”他伸出右手,指向狼人,“來啊!你們一起上!我不怕你們!一起上啊!”
有風吹過,他亂髮飛舞,“不就是死麼!死!有什麼好怕的!”他嘶啞的吼着,心中的怒火卻無法平息,他扯開了自己的前襟,以手捶胸,在狂風中嘶吼着“來呀!我要讓你們看看,我不怕!我不怕你們這些畜生!”
“你瘋了!”父親一巴掌把易風抽的飛了出去,易風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感到渾身痠痛,喉嚨一鹹,竟是一口鮮血涌了上來。十四年來,父親從未打過他,但這次,他已決定要留下來,他不願在這些畜生面前逃跑,他要讓這些畜生看看人類的骨氣!“不就是死麼,我要站着死去,像英雄一樣!”易風嚥了咽喉中的鹹腥。
“我不走!”易風咬牙道,“我要讓這些畜生看看人類的骨氣!”他指着周圍的狼人,歇斯底里的吼道!
父親的眼中流露出讚許的神色,他走到易風身邊,拍了拍易風的肩膀。
銀色的光芒在易風肩上一閃而過,易風只覺一股灼熱的氣流在他的經脈中肆虐遊走,全身經脈隱隱作痛,下一刻,他發現自己竟已無法動彈。
“不!”易風大吼。
父親二話不說,扛起被封住經脈的易風,揮動銀劍向着狼人們衝去。
後方,小女孩的哭聲戛然而止,慘叫從小女孩稚嫩的喉中發出,刺破人心。狼人的獰笑聲和吞食血肉的聲音隨之傳來。
“不!”易風怒吼,他嘴脣乾裂,撕心裂肺的痛楚令他幾乎窒息,他想回頭看看,卻無奈自己經脈被封,無法動彈。“放開我!”易風咬牙切齒,對父親吼道,“我要和這羣畜生拼了!”
父親默然,只是揮動着手中的劍。
易風看不到,此時,一滴晶瑩的淚在父親堅忍剛毅的面龐上劃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嗞,嗞,嗞!”劍上銀光暴漲,劍芒吞吐,金色的閃電如靈蛇般在劍上竄舞,父親全身鬥氣暴漲,衝向狼人!狼人大驚,竟爲父親聲勢所畏,紛紛後退。父親右手揮劍,一道銀色的閃電從劍尖竄出,射向狼人。破帛之聲響起,前方數十個狼人慘叫不斷,在閃電中化作一團焦肉。濃重的黑煙伴着刺鼻的焦臭味瀰漫在空氣中。
趁着這一間隙,父親扛着易風向右側的馬廄奔去。
銀光漫舞,父親縱身一躍,跳上馬背,馬廄中的白馬嘶昂一聲,載着易風與父親,撞破馬廄,向着南方奔去。
月兒正圓。
父親手中銀劍飛舞,殺出一條血路。衝出村落,狼人數量逐漸減少,父親阻力大減,座下的棗紅馬速度加快。
易風只覺眼中景物飛逝,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夾雜着村落中漸行遠去的喊殺聲。他不覺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早已遍身冷汗。
狼人身影逐漸稀疏,父親身上的白銀鬥氣隨之暗淡下來,易風這才發現,父親早已遍體鱗傷,刺目的鮮血汩汩而下,如一柄尖刀,劃破了易風的心,易風忽的感到一絲愧疚,深深的痛,心痛,他心中的怒火也平息了下來。隨着右臂的揮動,銀劍斬下了一個狼人的頭顱,魔血噴濺。易風注意到父親右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隨着右臂的舞動而猙獰的抖動着,翻卷着,他的心劇烈的抽搐起來。
烏雲遮蔽了月光,天空浮動着暗紅色,如同巨大的魔影,俯視着蒼茫大地。
萬籟俱寂,唯有沉悶的馬蹄聲若鼓點敲擊着厚實的大地。
“終於擺脫狼人的追擊了------”易風暗暗鬆了口氣,此時他已完全冷靜下來了。“狼人,你們等着,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從大地上消失!”易風在心底暗暗發誓。
“嘶昂------”棗紅馬忽的昂首向天,猛然停下,驚恐的叫了起來。
“哄!”父親飛身下馬,銀色的鬥氣若火焰般暴漲,他單手負劍,直視前方。前方一片黑暗,死寂籠罩了時間與空間。
寒風微拂,一片雪花落在地上。
“下雪了”易風輕呼。天空,泛着詭異的紅色。
“什麼怪物,趕快現身!”父親劍指蒼穹,大喝道。聲音中夾雜着鬥氣,震懾人心。
“嘿,嘿,嘿------”妖異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居然被你們發現了,”半空中浮現出一個血色的身影,那是一個貌似人類的身影,不同的是這個身影背上有一對巨大的翅膀。這是一對類似蝙蝠雙翼的巨大翅膀,雙翼完全展開大約有六米長。
隨着雙翼的扇動,沉悶的風聲開始流蕩。
“我不是什麼怪物,我是高貴的德拉卡男爵。”高傲冷酷的聲音傳來。
“血族!吸血鬼一族!”父親驚呼,“你們居然也死灰復燃了!”
“我是高貴的德庫拉一族的成員。”德拉卡冷硬的說道。
“德庫拉,”父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嘲諷道,“不過是一羣小蝙蝠罷了。”
“不許你污辱高貴的德庫拉一族,你會爲此付出代價的!”德拉卡冰冷的聲音中包含一絲憤怒。“嗖,嗖。”裹着猛烈的風,德拉卡揮動雙翼衝了過來。
“好快的速度!”易風驚歎。
眨眼間,德拉卡已衝至父親面前,一對白皙的手幻影般出現在父親面前,父親揮劍迎擊。血紅與銀白兩色光芒一觸即散,爆發出金鐵交戈之聲。父親悶哼一聲,倒退數步。
那看似柔弱的手,竟蘊含如此力量!
德拉卡身形在空中飄退數尺,雙翼大展,竟再次衝向父親!
父親身上銀色鬥氣暴漲,劍芒伸展數丈,劍鋒下引後猛然挑向斜上方,虛影一閃,正與那白皙的雙手向撞!
“叮!”的一聲脆響,德拉卡雙手急縮,父親手上青筋暴起,銀色劍芒再次暴漲,劍鋒直刺德拉卡心臟,德拉卡雙翼舞動,身形惻偏,讓過要害,鋒刃的劍氣在它的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德拉卡的嘴角泛過一絲詭異的笑,他不退反進,右爪前探,抓住了父親的左臂,父親劍刃回斬,德拉卡左爪血光暴漲,抵住了父親的劍刃,“叮”,紅銀兩色光芒一觸即散,擦出一溜耀眼的火花。父親左臂前抵,重重的撞在德拉卡的胸膛上,肋骨斷裂的沉悶聲響起。德拉卡右爪血光一閃,血肉撕裂之聲不斷,父親左臂硬生生的被颳去了一半皮肉,血如泉涌,眼看左臂是無法使用了。德拉卡雙爪回收,護於胸前,揮動雙翼,急速後退。
“爸爸!”看到父親受傷,易風痛吼。
寒風蕭然,雪花飛舞。
父親眼中充滿堅忍,毫無反應。他的左臂血肉模糊,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