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回去,我給書記看看,聽聽他有什麼修改意見。”
遲志宏說:
“那我回區政府等着吧,如果修改,你在網上給我傳到我的郵箱裡。假如要開會討論,你就給我打電話,從區政府到區委,也就二十分鐘車程。我能馬上過來。”
區委辦主任說:
“你在這裡先等一下,我這就去找代書記。”
區委辦主任走後,遲志宏覺得,這次寫材料的工作有點特別而蹊蹺。以前他也給區委寫過東西,都是開完會回到區辦寫,寫完派人送過來或者在網上傳過來。但是,這次不同,區委辦主任這兩天一直在我身邊,幾乎形影不離。遲志宏坐在小會議的椅子上,無聊地弄着手機。而他的對面,坐着區委政研室那個主任,那主任似乎也沒什麼正事,也在擺弄着自己的手機。而且,在寫材料這兩天裡,除了上廁所之外,這個政研室主任也一直跟他形影不離。隨着時間的推移,遲志宏越發覺得情況不妙。
大約在下午三點左右,小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遲志宏聽到聲音,擡頭一看,先是進來兩個年輕的警察,接着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個男人。而在高個子男人後面,還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還沒等遲志宏緩過神來,那個高個男人來到他身邊。遲志宏慌忙站起來。那高個男子先是出示一下自己的證件,然後嚴肅地說:
“我們是市紀委紀檢監察局的,根據紀檢監察工作條例,決定把你帶到規定的地點,就一些問題和事項,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出解釋和說明。”
高個男子話音一落,遲志宏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這是被隔離審查了!
遲志宏被這突然的發生的事情弄的有點蒙。根據大多是人的本能反應,遲志宏也許會問,你們爲什麼這樣?爲什麼要帶走我?我犯了什麼事兒了?你們沒搞清楚就隨便抓人?但是,遲志宏此時一言不發。也許,他已經預感到這一天的來臨。只是,雖然他已經有所預感,心裡也有所準備,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真的被帶去接受調查。更沒想到,這件事來的這麼突然。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個三十歲左右的高個男人。這時候,後面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也上前來。看見遲志宏坐着那裡不起來,就上前說道:
“趕緊起來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遲志宏環顧一下四周,看見那兩個警察面色嚴肅地盯着他,就用力站起來。這時候,那個高個男人給那兩個警察一個眼色,那兩個警察就過來,開始搜身。遲志宏驚恐地問:
“你們要幹什
麼呀?”
高個男人說:
“按着規定,需要對你搜身,請你將手機等通訊工具和隨身攜帶的其他物品交出來。”
遲志宏說:
“我能先給家裡人打一個電話,然後再把電話交給你們嗎?”
高個男人說:
“不能。這是我們的規定。如果你有事,我們會轉給你的家屬的。”
遲志宏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要通知我的家人,不要通知我的任何家屬。千萬別說我出事了。”
這時候,一個警察說:
“不要大喊大叫。站好,我們開始搜身。”
遲志宏說:
“不用你們搜,我給你們都拿出來。”
檢查完之後,遲志宏由於腿發軟,幾乎是被兩個警察架到樓下了。遲志宏本以爲在樓下會有一臺警車等着他,但是,他看見了一輛地方牌照的金盃麪包。遲志宏被弄上車之後,車便向西開去。
半小時後,車開出市區,之後進入了通往盤龍山風景區的大道上。遲志宏對這個大道很熟悉,因爲他經常到這邊開會。盤龍山是奉陽西部的一個著名的風景區,有山有水。由於風景獨特,這裡便建起了很多別墅、賓館和療養院。很多機關把培訓會議、研討會議都安排到這個僻靜的地方。這裡遠離城市的喧囂,是休閒度假的好地方。區政府很多的會議,遲志宏也願意安排到這裡。因此,遲志宏跟這裡好幾個賓館的老總關係都很熟。有時候,遲志宏藉助職權之便,還安排一些私人的活動來這裡,比如外地來的同學,同鄉等,每到那個時候,遲志宏就以消費者的身份來這裡,花着公款消費。酒店老闆都對遲志宏畢恭畢敬,因爲他們知道,遲志宏是一個區的辦公室主任,會給他們酒店帶來很多客戶客源。因此,每次來到盤龍山風景區,遲志宏都被當作“上帝”和財神爺來對待。
但是,這次他的身份完全改變了。他已經不是那些酒店的“上帝”。他來這裡,不是來度假的,不是來接待客人的,而是來接受調查的。因此,不會有哪家酒店知道他的到來,併爲他準備豐盛的酒菜迎接他。遲志宏更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到哪裡。
車在盤上公路上轉了一圈,盤旋上升,便來到半山腰處一個獨立大院。大院門口一邊一個武警站崗,手持步槍。這裡面有三棟建築,一個四層樓的建築和兩個二層小樓。遲志宏很熟悉這個地方,因爲前年他來過這裡居住過。這裡原來是市武裝部的招待所,怎麼現在變得如此戒備森嚴?遲志宏被帶到那個四層樓的建築裡。走進去的時候,遲志宏被帶到四樓。很奇怪的是,四樓和三樓的樓梯之間,已經被鐵柵欄分隔開。要想進入四樓的各個房間,必須要經過鐵柵欄中間那個小門。而這個小門,也被武警把守着。
遲志宏看見,那個高個男人向把守的武警
出示了一下證件,那個武警就把小門的鎖打開。遲志宏進去後,再次勒令被接受檢查。等被檢查完事後,遲志宏被領到一個房號404的房間。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進房間之後,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說:
“你用裡面那張牀,我住外邊這張。”
遲志宏一看,房間裡有兩張牀,於是不解地問:
“你也住在這個屋裡?”
男人說:
“是呀,組織上這樣安排的,我陪你在這屋裡住。”
遲志宏說:
“你們是不是怕我出事?我告訴你吧,我不會出事的。我知道我犯錯誤了,我會向組織承認的。我也不會想不開的。我會配合你們調查的。你不用看着我,我不會尋短見的。”
那男人說:
“這事不是我誰說的算。你現在,就聽我的安排好了。”
遲志宏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雙規”嗎?雖然眼前這個男人沒有帶槍,沒有警用器具,但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被人看着的滋味也很難受呀。他無力地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發呆。這時候那個男人說:
“我姓李,你以後就叫我老李吧,這段時間我陪着你。”
遲志宏還是一言不發。他開始思索着,難道檢方已經從劉全中的案件中查出了我的問題?或者,紀檢部門已經掌握了我的其他問題?他想起了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覺得這也許是命中註定的事了。他想,這次真的不會出去了。要是真的自己進去的話,也算是一種解脫吧。但是,他還有自己的掛念。他心裡掛念的沒有別人,沒有唐嫣,沒有小云,沒有小娟,甚至沒有陸小青。他現在掛念的只有自己的親人們。他想起自己多病的父親。最近這半年,父親的病情似乎比以前好了些,但是他的病根並沒有根除,現在也只是暫時維持。還有兒子小偉。小偉已經上大學一個多月了,除了跟自己要錢時,跟他通通電話,這小子從來不主動打電話。遲志宏想,如果自己進去了,這孩子的生活費就成了問題,因爲王燕的單位正在大減員,現在王燕已經基本上不上班了,平時每月只能領到八百元左右的生活費。另外,遲志宏還是有點掛念王燕,雖然現在王燕已經根本不管他了。畢竟是夫妻,畢竟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沒有所謂的愛情,還有點親情。更重要的是,遲志宏總覺得對王燕有歉疚感。遲志宏不知道將來自己鋃鐺入獄後,王燕的生活怎麼繼續繼續下去,兒子的學費怎麼解決。想到這些,遲志宏便有無盡的傷感,眼裡竟然流出眼淚來。這淚水裡,包含着悔恨,也包含着對自己未來的絕望。他閉上了眼睛,腦袋裡亂糟糟的。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繼續望着天花板。他想,現在後悔已經晚了,要知後果如此,何必當初恣意放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等待紀檢調查組的詢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