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韶華緊緊地盯着那飛天蜈蚣,凝重地說道:“它成長速度如此之快,到底是何怪物?”
只是他沒有等到蘇湮嵐的回答,就被她給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只見那飛天蜈蚣聽到他說話的聲音,立刻就往他的方向轉動過去,扇動着兩隻翅膀,歪歪扭扭地飛了過來,好幾次都控制不了平衡差點墜落,彷彿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蹣跚學步。
蘇湮嵐皺起眉頭,正如溫韶華所說,看這個蜈蚣不像屍蟞,也不像什麼蠱蟲,爲什麼吃了人血就會進化成這幅怪異模樣。
她試探着往前邁步,伸出一隻手,手上騰地燃燒起來湛藍色火焰。
飛天蜈蚣立刻往後閃躲,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樣。
蘇湮嵐當機立斷,就將手中冥火往前狠狠一擲,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飛天蜈蚣的身上,它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雙翅拼命撲騰,想要逃離火焰的焚燒,只是終究是敵不過這種焚燒一切活物的幽冥之火,化作一堆粉塵湮滅於空氣當中。
溫韶華認出了這藍湛湛的火焰,目光中有幾分異色,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見。
當日這種火焰出現在朱家時並沒有展現如此大的威力,直到今天他親眼所見,纔看出火焰的厲害。
只是能夠駕馭如此強大火焰的女子,本身又是怎樣的人物?
他走到了蜈蚣消失的地方,仔細看了看空無一物的地面,那裡正是蜈蚣湮滅的地方。
他試探着問了一句:“你的火焰可以焚燒所有怪物?”
蘇湮嵐走到棺木旁瞧那何老爺的乾屍,一邊說:“我的幽冥火的確可以焚燒所有人間物,那也就是說明,這個飛天蜈蚣不是鬼魅生出,但是爲何會被用來壓舌?”
二人剛剛都誤以爲是蜈蚣壓舌,導致屍變。只是現在看來,原因未必如此。
何老爺的口腔因爲少了那用來壓舌的蜈蚣卵,竟一下子就凹陷下去好大一塊兒,只是那對死魚樣的眼球還是朝着溫韶華的方向一個勁地看,渾身的綠毛比起剛纔竟然長得更長了,直接把他整個身子都遮擋住,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個大大的糉子。
溫韶華站在棺材一側,仔細觀察着何老爺綠毛之下的衣服,說:“阿蘇,我瞧這何老爺死的是不乾不淨,蜈蚣壓舌估計只是個幌子。。”
蘇湮嵐擡頭看他,問:“何出此言?”
“你看,他雖然是一身黑色的壽衣,但是壽衣上面是有鈕釦的,壽衣底下沒有穿那身子白襯。”
溫韶華觀察仔細,竟是一手抓住那毛茸茸的綠手掌,掀開袖管子指着裡面說。
這次輪到蘇湮嵐迷糊了,她歪了歪頭,問:“不穿白襯和扣鈕釦不對勁嗎?”
溫韶華解釋道:“做壽衣的人都知道,要用帶子來取代鈕釦,因爲就代表後繼有人,代代子孫,用白襯打底也是做壽衣的行規。何家是大戶人家,不可能不懂得規矩。”
蘇湮嵐被他這麼一說,還真的發現何老爺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棉服。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說:“你是懷疑有人在入殮的時候做了手腳,導致屍變?”
溫韶華點頭,放開了那隻毛茸茸的綠手正要起身,沒想到他再次被這隻手給黏住了,有了前面的經驗,這次溫韶華倒也沒有慌張,學着之前蘇湮嵐的動作就要扯開。
可是沒有想到,他的手才抓住了死屍,整個屍體竟然就朝着他壓了過來!
溫韶華再次和何老爺來了個面貼面,鼻貼鼻,他目中劃過幾分嫌惡,毫不猶豫就伸手用力一推,只是與此同時,一股子陰寒之氣擦過他的臉頰,下一刻,他渾身都宛如墮入冰窖,從頭到腳都凍得僵直,不得動彈。
“韶華!?”
溫韶華只朦朦朧朧地聽到了蘇湮嵐的叫喊聲,人就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待到醒來的時候,他一睜開眼就對上了一對秋水剪瞳,彷彿是盪漾着一湖的春水,有波光粼粼,熠熠生輝。
他在這對瞳仁裡見到了自己,頭髮披散,衣衫不整。
溫韶華立刻坐直身子,隨後扯了身上被子擋住身體,看向眼前女子時候,臉頰不覺泛起了紅潮點點。
蘇湮嵐這次意外地沒有嘲笑他,她只是抿嘴一笑,昏黃的燭火覆在她的側面,讓她整個人都散發出柔美的光華,細長的眼睛緊張地看着他,然後像是鬆了一口氣地說:“你醒了就好。”
溫韶華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還留住在何府當中,眼前房間裝飾古樸雅緻,硃紅色金色流蘇地毯,一面仕女屏風橫立在正中間,高大的青花瓷瓶插滿各色鮮花,滿屋芬芳。
“我睡了多久?”他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緩慢起身問道。
蘇湮嵐伸手挽住他的臂彎,助他從牀上起身,動作竟是出奇的熟絡和自然,答道:“整整大半天,現在是戌時了。”
溫韶華走到屏風後的大圓桌子旁,拉開凳子坐着說:“剛剛那東西怎的就屍變壓倒我了?難道還有了人的靈魂不成?”
蘇湮嵐嘆了口氣,問:“你可有聽說過起屍邪術?”
溫韶華扯開一絲苦笑,說:“阿蘇,我知道就不會躺着牀上半天了。”
他在遇到蘇湮嵐之前,只是一個驗屍抓犯人的普通警察,之前見到鬼魅橫生的朱家,都要害怕的渾身發抖,但是到現在,他已經是一個半吊子的抓鬼師傅了,聽到什麼起屍邪術也是習以爲常。
蘇湮嵐答道:“起屍邪術源自湘西苗人,雖不知它是如何運作,但是用途就是讓一具好端端的屍體變成殭屍,直立而起,去擁抱有陽氣的一切生物,只要遭其抱住,人必死無疑。”
她指了指溫韶華的肩膀,說:“剛剛那個乾屍將你肩膀上的燈吹熄了,吸走了你的一部分陽氣,你氣虛體寒,支撐不住,就原地昏厥。”
溫韶華摸了摸兩邊肩膀,說:“你說的是人有三盞燈?這句話是真的?”
蘇湮嵐頷首道:“每個陽世之人身上都有三盞燈:即兩肩,頭頂各一盞燈。你本就身體虛弱,因此被那殭屍抱住,再吹了一口氣,就直接把你的燈吹熄滅了。”
溫韶華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頂,問:“你護住了我的頭頂的燈?”
“剛剛我趁你睡着,已經替你扶燈。”蘇湮嵐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柔的弧度,目光幽幽,竟是有幾分悲憫的意味潛藏在其中。
溫韶華覺察到了她目中的那幾分異樣,也並不說破,只是岔開話題問道:“阿蘇,你說何老爺是怎麼被人下了起屍邪術?”
蘇湮嵐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燭火,映襯的她的雙目也燃燒着兩把火焰,徐徐說道:“我來之前就懷疑骷髏幻戲並非什麼邪祟作惡,自從在我進入靈堂見識到種種怪象後,我可以斷定,這個何家出的事,絕對是背後有人鼓搗出來的陰謀詭計,這個人必然躲藏在何家裡面窺伺着一切。”
溫韶華先是皺起兩道濃眉,隨即也分析道:“自從我們二人到來,不管是和行規大相徑庭的壽衣,還是蜈蚣壓舌,都顯然是人爲做出來的事。更不要說剛纔突然就將我壓倒在地的乾屍,明顯是有人要故意謀害你我二人。”
只是這個躲藏在何家的居心叵測的小人,到底意欲何爲?和骷髏幻戲又有何關係?
溫韶華雙手撐住頭,慢慢地在腦子裡整理起了一道接着一道的線索,試圖拼湊出一幅關於整件案子的拼圖。
這時,一陣冰涼從他的太陽穴兩旁瀰漫開來,他回頭一看,竟是蘇湮嵐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替他按摩着額頭,她溫柔的聲音從自己的耳畔處響起,“不要急,慢慢想。”
她的聲音似乎有着魔力一般,讓他躁動不安的心頓時安穩了下來。
他問:“你覺得何人最可疑?”
蘇湮嵐吐出兩個字:“傀儡師白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