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兇手會將這樣的兩份禮物送到我們兩個面前?”
溫韶華指着桌面的風箏,還有白色的長布。
“這兩個東西里面都包含了他行兇時候的蛛絲馬跡,這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在我看來他就是要傳遞一個信息,應該是暗示我們他又要下手。”蘇湮嵐靠在一邊,一雙丹鳳眼斜斜地看着桌面,若有所思的說道。
“他給我們這些線索,應該是希望我們要出手阻止他再次殺人吧。”
“我們重新整理一下。”
溫韶華掀開白布,將桌面上零零散散的臟器都暴露在空氣中,“這裡寄託着死者生前的唯一意識,也就是暗示我們死者承受了非常大的痛苦,而且有機會發出尖叫,說明他的犯案地點並不是在馬廄。”
他說完又將眼睛看向了旁邊的金魚風箏:“風箏掉下屋檐,也就是阿蘇你所講到過的民俗:大凶之兆,暗示着兇手又想要動手殺人,希望我們去阻止他。再者,這個金魚風箏是兇手親手繪製,我們可以循着風箏這個線索,能不能找到這個製作風箏的人是誰。”
“依我看,找金魚風箏的線索並不可靠,他竟然能夠放膽將風箏就給我們,說明他不會讓我們發現他的。”蘇湮嵐搖頭否決。
“目前來講,你提出的把所有梅家人困在屋子裡的方法,我覺得是最有效的。”
溫韶華忽然聯想另外一個人,“那秦家的人呢?秦老爺身上有那麼大的皁角味,他也十分有嫌疑。”
“那我們趕在天黑之前先去秦家探訪一番,然後今晚一直留在梅府。”
蘇湮嵐提議說道。
二人當即前往了坐落在梅花街街頭的秦府,只是剛好遇見了趕着出門的秦沛文。
“你們二位爲何又來我家?是發現了什麼線索嗎?”
秦沛文一看到他們二人當即雙目發光,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前問道。
溫韶華遲疑了一會兒,拉起了秦沛文的衣袖,將他帶到一旁沒人的角落,“秦公子,我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這些事情可能與這件案子有關,也有可能無關。”
秦沛文聽得是一頭霧水,問道:“你且與我細細道來。”
“秦公子的孃親爲何一直久居佛堂?你可知道她住在佛堂是爲什麼嗎?”溫韶華故意拋出了這個問題,他自然是清楚秦沛文的回答,但是他還是想要藉此證實一件事情。
秦沛文茫然的問道:“我孃親是在兩年前左右就住在佛堂,每天燒香禮佛。”
“你可知道你的母親並非是要求神拜佛才住在佛堂,而是因爲她在你們家火災之際傷及腿部,雙目也被煙火所薰瞎,所以秦老爺纔會萬不得已把她安置在隱秘之處。對外謊稱信佛。”
溫韶華的聲音驟然變得嚴厲,帶上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秦沛文聽到這個信息,雙目頓時瞪得老圓,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怎麼可能?我當時去拜訪母親,她明明腿腳行動方便,也能夠握住我的手與我促膝長談,甚至我帶着小柔回到秦家,她還誇讚小柔長的漂亮,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媳婦呢。母親怎麼會雙目皆盲,雙腿不便呢?”
“秦公子,當日你帶梅柔梳拜訪母親的時候,大概距離新婚典禮相差幾日?”
溫韶華一把抓住他的手,緊張地問道。
“我,我不太記得,只是那天恰好有花燈會,估摸是新春佳節。”
“那就是半個月之前?”
“應該沒錯,那日我帶着小柔離開秦府,我們二人就前往護城河附近看花燈坐遊艇。”
溫韶華的雙目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就像是有閃電驟閃。
他還記得在水月樓伽羅所講的:舒柔大概是在今年離開了水月樓,並不繼續當花魁。
秦沛文還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你該不會是覺得我母親和小柔的死有關係?這不可能呀,當時她還給小柔戴上了一個翡翠鐲子。怎麼會對小柔下次毒手?”
帶上了一個翡翠鐲子?
溫韶華默默地記住這一條線索,臉上表情也重新恢復了平靜,他將那秦沛文一把用力抓住,低聲說道:“現在你要不與我們一同去試一試你的母親,如果她雙目清明、腿腳也行動方便,那秦夫人就有十分大的嫌疑殺害你的未婚妻,當然,如果試驗出來她真的是不能行動,嫌疑也就自然消除。”
秦沛文震驚的看着他,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晴天霹靂。“這不可能,不可能啊,不如我直接去問她,讓她告訴我答案吧.......”
就在這時,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這個說話的聲音彷彿帶着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就將激動難耐的秦沛文給安撫起來。
“秦公子稍安勿躁,我們沒有人認爲秦夫人就是殺人兇手,只是去探望她的身體是否真的有問題,而你作爲孝子,也應當細緻用心地關心母親,難道不是嗎?”
秦沛文點頭答道:“我應該去探望母親的。”
他說着還真的就往佛堂的方向走了過去,就像是一個聽話的木偶人。
溫韶華定定地看着蘇湮嵐:“你剛纔對他做什麼了?怎麼突然人就變傻了?”
“不過是一些小伎倆,這樣子大家都方便。就讓我們來會一會秦夫人吧。”
蘇湮嵐露出狡詐的笑容,也隨着那秦沛文的背後走向假山掩映下的佛堂。
“娘,是兒子不孝,這麼多天以來都沒有親自來拜見您,您最近身體可好?”
只見秦沛文深深的跪拜在地,對着供臺前方那個身影,恭敬地問道。
躲在門框邊緣的二人正仔細盯着,之前他們來時,便知道所謂的跪拜的人,不過是假模假樣的稻草人。
只是沒想到下一刻,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那匍匐不動、衣着樸素的女人,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甚至從袖子中伸出了一隻蒼老的手是枯樹枝一般滿是褶皺,輕輕的按在了秦沛文的頭頂,聲音慈祥親切:“沛文啊,孃親知道你是一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只是你最近才經歷了喪妻之痛,就不必來此地陪我拜佛,好好在房間裡休養即可。孃親也爲你感到傷心,小柔是個好姑娘,哎,可惜你們兩個卻有緣無份了。”
秦沛文從地上站起身子,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的婦人,甚至身體還有了些微的顫抖。
“孃親,爲什麼這些年你都一直都躲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不外出見客?”
“我是希望和佛祖多加親近,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就希望我的兒子平平安安,每天給她燒香祈福,這不是好事情嗎?”
“那孃親的身體..........有無大礙?我從下人們聽說,您的身體近況不好,雙目是否模糊,雙腿還能走動嗎?”
秦沛文故意靠近了前方的老婦人,真真切切地看進了她那一雙深沉如黑洞一般的眼珠子。
“我的身體雖然一年不如一年,但是雙眼還是能看清楚的,至於腿腳,雖不及往日那麼麻利,走動還是能做到,你就不需要替孃親操心了。”
老夫人發出了笑聲,就和當日溫韶華二人所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當時她要喬裝眼疾和腿疾?
“既然秦夫人的身體如此的健朗,那爲何當日告訴我們您目不能視、腿不能走?對了,您的輪椅去哪了?”
溫韶華猛地站起身子,從一旁的門框邊走了過去,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老婦人,一字一句地質問道,只是待他看清楚那老婦的臉龐時,一下子就語塞了。
星星點點的燭火落在了眼前的老婦臉上,那是一張保養得宜的精緻臉龐,雖然歲月時間還是給她帶來了無數的溝壑和皺紋,但是姿容猶在,大氣雍容。
和那日他們二人所見到的孱弱老婦,簡直是判若二人!
“你是何人!?”溫韶華當即指着她,怒聲問道。
“我自然是秦府的女主人,秦夫人。莫非你那日所見的是另外一個秦夫人嗎?這位客人是認錯人了吧,我可從來沒見過你。”
雍容華貴的女子慢悠悠地說道,橙黃色的燭火落下了光暈在她完美的側臉上,就像是暈染開了無數古雅的氣息。
“那日坐在輪椅上的人是你,現在也是你。何必在此裝神弄鬼?”
蘇湮嵐跨過門檻,目光炯炯地盯着這位美麗女子。
秦沛文就像傻子似的站在了這三人的正中間,不知所措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當日你得知我們要前往秦府查探梅柔梳的案件後,於是故意喬裝成一位殘疾的老婦人,坐在輪椅上來與我們對話,因爲這樣做就能洗脫你的嫌疑。”
蘇湮嵐一針見血,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樣凌厲。
秦夫人勾了勾嘴角,“嗯?可惜我從來沒見過你們,憑什麼說我在喬裝成殘疾的老婦人,我可沒有這種無聊的癖好。”
“而且要說到洗脫嫌疑,我半隻腳都沒有踏出過這個佛堂,嫌疑從何而來?”
溫韶華一手指向了供桌底下,“如果沒有猜錯,你上次所穿的人皮面具還有衣服就擺在那裡,而你的輪椅應該是早早就命人收拾在一旁的側門。至於爲什麼你會假裝意喬裝,也不僅僅是爲了洗脫這次的嫌疑,而且也是爲了讓秦老爺對你放鬆警惕。”
隨着秦夫人的雙眉越皺越緊,臉色就像是薄紙片一樣慘白,溫韶華的下一句話就像炸彈一樣,直接把她的所有僞裝都撕裂個一乾二淨!
“至於你問我嫌疑從何而來,梅柔梳心甘情願離開水月樓,然後誠心實意下嫁秦沛文,這不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