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薊城東門外,公孫白和管亥追在袁逸後面,縱馬狂奔,眼看已奔出薊城東門十餘里路。
一開始,公孫白還不放心,因爲生怕公孫瓚在袁雪的房中,也喝了酒壺中的酒而中毒,所以一直偷偷的跟隨着袁逸。後來眼見袁逸已得手,生怕公孫瓚要他動用“仙術”救治袁雪,索性追着袁逸一路狂奔出城。
希聿聿!
袁逸勒住馬腳,緩緩的停了下來,公孫白也勒馬而立,而管亥則縱馬躍到袁逸前面,兩人一前一後,對袁逸呈夾擊之勢。
袁逸渾然不覺,笑嘻嘻的說道:“亭侯,該給末將解藥了吧。”
公孫白淡淡一笑:“一顆治腹瀉的藥丸需要解藥麼?”
袁逸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亭侯果然厲害,末將自愧不如。既然如此,能否請亭侯施展仙術,讓袁某延年益壽?”
公孫白的笑容變得猙獰起來:“本侯只說過讓你容顏不老,未說延年益壽,若想容顏不老,如此簡單。”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長槍突然刷的如閃電一般刺出,袁逸大驚之下,急忙低頭閃過,槍尖擦着他的頭髮呼嘯而過。
下一刻,一聲爆喝聲在他耳旁傳來,一陣狂風拂過,他不及躲閃,便覺頭顱下一空,身子便噴着鮮血直挺挺的栽倒於馬下,那頭也墜落於地。
公孫白陰陰的笑道:“如此,你永遠就這般年輕,不會老了。”
他伸出長槍一挑,便將袁逸的頭顱挑在槍尖上,率着管亥縱馬而回,直奔城內,迎面正遇上四處搜尋的公孫清,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一起策馬回城而去。
進得府內,公孫白將雪鷹寶馬交給公孫清,隻身提着頭顱奔往袁雪的廂房。
屋內的公孫瓚,披頭散髮的抱着袁雪端坐在地上,滿臉毫無半點血色,雙眼空洞無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木然的望着走進來的公孫白。
公孫白急忙彎腰一拜:“孩兒拜見父親。”
一縷兇光和憤恨從公孫瓚眼中一閃而逝,微微擡起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人頭,示意放在地上,然後木然的說道:“你走吧,讓我靜靜。”
公孫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什麼也沒說,將袁逸的人頭放在地上,識趣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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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獵獵,殘陽如血。
公孫瓚全身衣衫襤褸的端坐在山頂之上,一頭長髮隨着山風飄舞飛揚,顯得極其孤單和落魄,頭髮已然隱隱生出白髮,似乎瞬間老了十歲。
身旁是兩座墳塋,一座新墳,一座舊墳。
這裡埋葬着他一生中最心愛的兩個女子。
腳步聲響動,公孫白緩緩的走了近來,低聲道:“父親。”
公孫瓚沒有回頭,依舊望着那逐漸西墜的殘陽出神,許久纔回過頭來,指着那座舊墳道:“這是你母親的休憩之地,還不速速跪拜?”
公孫白擡頭望向那座墳塋的墓碑,只見上面赫然寫着“愛妻寧採蝶之墓”,當即撲通一聲,跪倒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才起身。
公孫瓚緩緩的擡起頭來,恨恨的說道:“十六年前,你害死了我最心愛的女人;十六年後,第二個我心愛的女人還是死在你手上。”
公孫白滿臉的不服:“她是間諜,欲害父親……”
公孫瓚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沉聲說道:“你走吧!”
公孫白一呆:“父親要孩兒走到哪去?”
公孫瓚擡起頭來,仰望着天空,緩聲說道:“你如今羽翼已豐,又有仙術在身,可以先斬後奏,可以不聽我的號令,可以公然抗命,我這個做父親的已管不住你了。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你既非池中之物,又非嫡子,註定要自己去建功立業,今既已二八之年,就放手而爲吧。我給你兩郡之地,右北平郡和遼西郡。此兩處雖然不是好地方,東有烏桓不服教化,北有鮮卑時常南侵,東有公孫度虎視眈眈,南臨大海,又是苦寒之地,但是對於你來說,卻正是最好的地方。”
他停頓了一下道:“把劉虞帶走吧,你既然不想他死,我又不願再看到他,就讓他到遼東養老吧。我撥你步兵三千,白馬義從八百,一應將領,只要願意跟隨於你,你儘可帶他們過去。兵馬不多,是龍是蟲,全看你本事了。”
“父親!”
公孫瓚擺了擺手道:“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公孫白只覺心頭一陣悲涼,雖然他早已在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可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心中卻涌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痛楚。
不管如何,作爲一個庶子,他卻是是公孫瓚最寵愛的兒子,甚至鋒芒遠遠蓋過了公孫續。雖然靈魂上他並非公孫瓚的兒子,然而一年來的風風雨雨,他已對公孫瓚充滿依戀之情。
公孫白緩緩的站起身來,對着公孫瓚深深彎腰一拜,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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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的準備,離別的時間終於到來了。
公孫白全身披掛,腰佩寶劍,緩緩的走向公孫瓚的廂房。
廂房的大門,緊緊的關閉着,兩名家將手執長槍,站在廂房門口,眼見公孫白過來,急忙齊齊伸出長槍擋住公孫白的去路,其中一人苦笑道:“易侯特意有吩咐,亭侯不得入內,還請亭侯見諒。”
公孫白點了點頭,擡起頭來,迎着想房內高聲喊道:“孩兒去了,父親多多保重!”
說完迎着廂房連拜了三拜,這才緩身離去。
易侯府門口,停着四五駕馬車,白馬如雲。
最前駿馬之上,分別端坐着管亥、郭嘉、田豫,還有新降的張郃,以及上百名前來迎接的白馬義從。
公孫白的小妾李薇,全身盛裝,恭恭敬敬的向各位母親一一行禮道別,滿臉的淚珠。公孫白也一一向各位母親和兄弟道別。
走到公孫續面前時,公孫續從身邊的侍衛手中接過一杆長槍遞給公孫白道:“此槍乃爲兄託人用精鋼打製而成,槍刃由千年寒鐵所制,愚兄給其取名‘游龍’,還請五弟笑納,五弟此去,山高水長,多多保重!”
只見這杆游龍精鋼長槍,約二三十斤,長一丈三尺,通體烏黑,槍身鏤着一條蜿蜒遊動的龍,槍刃處更是寒光凜冽,鋒芒逼人,的確是一杆寶槍。
公孫白滿臉感動,和公孫續狠狠的擁抱了一下,這才揮手道別。
車輪緩緩啓動,公孫白深深的充滿留戀的望了一眼侯府,然後翻身上馬,朝衆人再次彎腰抱拳行禮,然後調轉馬頭,一揮馬鞭,催動雪鷹寶馬,率着衆騎緩緩離開街道口,滾滾的向太傅府奔去。
太傅府門口,劉虞頭戴青玉冕冠,身穿三公冕服,率着一班家將和十數駕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此刻的他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全無那日的蒼老之色,除了心情變好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公孫白已將他的健康值加滿。
公孫白遠遠見到劉虞,立即翻身下馬,向前見禮,劉虞急忙也跟着下馬,緊緊的抓住公孫白的雙手,兩人相識而笑,用力的點了點頭。
駕!
公孫白和諸將縱馬在前,劉虞的馬車緊跟在後,背後的衆白馬義從簇擁着近二十駕馬車,緩緩的向北門而去。
北門門口,趙雲一馬當先,率着數百名白馬義從肅然而立,在他背後則跟着三千名步兵和一輛輛糧車,其中吳明、嚴飛和陳晶等人端坐在馬背上,立在大軍前面。
見到公孫白前來,衆人齊聲喊道:“亭侯!”
公孫白望着面前這些真正屬於自己的精銳部曲,不覺心中豪情萬丈,手中游龍槍一舉:“出城!”
車轔轔、馬蕭蕭,數千兵馬如同一條長龍一般,緩緩的出了城門,往北而去。
剛剛走出城門數里路,突然背後馬蹄聲大起,遠遠聽到喊聲“亭侯止步!”
公孫白驀然回首,只見嚴綱率着剩餘的兩千多白馬義從滾滾而來,不覺心頭一熱,急忙率着八百白馬義從迎了上去。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鑑,白馬爲證!”
兩隻白馬義從會師在一起,喊聲崩塌雲霄,接着鼓角聲連綿響起,衆人又齊聲高歌而起。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歌聲唱罷,衆白馬義從熱淚盈眶,拜別而去。
眼看又要啓程,卻又聽到有人大喊“亭侯留步!”,只見單經率着一彪人馬緩緩而來。
公孫白再次率衆相迎,兩人見禮之後,單經指着身後的十餘輛馬車,低聲道:“易侯說,此去遼西苦寒之地,彼處缺錢少糧,不能虧待了他親手栽培的軍馬,故此送錢千萬,以作軍資。”
一股暖流緩緩涌上公孫白心頭,一時之間竟然無語凝噎。
老東西,多多保重!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