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南陽的衝突對於曹漢雙方而言都屬於極其嚴重的事件,尤其在漢軍剛剛攻滅交州沒有多久之時,發生這樣的衝突無疑挑動了雙方最敏感的神經。
文聘第一時間向劉璟寫了報告,劉璟立即中斷對巴蜀的巡視,轉道趕赴南陽,在半路上,他連下兩道命令,令在南郡休整的黃忠軍隊立刻趕赴南陽郡,又令潼關趙雲進行備戰,隨時準備出擊。
而曹操更加緊張,他遠遠沒有準備好和漢軍決戰,而昆陽卻出了事,讓他不得不擔心漢軍要撕毀協議了,現在交州已掃平,難道劉璟已迫不及待了嗎?
曹操憂慮情況危急,他不顧年老體弱,立刻趕赴許都,又命大將徐晃率兩萬軍坐鎮洛陽,令張遼率兩萬軍支援許都。
在南下許都的官道上,一萬虎賁騎兵浩浩蕩蕩列隊而行,旌旗如雲,聲勢浩大,曹操的寬大馬車在隊伍中間,馬車內,曹操正和程昱商量這次突來的潁川危機。
和曹操的極度緊張不同,程昱不太相信劉璟會在這時候發動對中原的戰役,畢竟這幾年漢軍連續作戰,又剛剛結束了交州之戰,將士都十分疲勞,國力和糧食都不支持劉璟再發動更大規模的戰役。
“魏國不用太着急,微臣瞭解劉璟,從他攻滅江東便可看出,他爲了攻打江東,不惜先發動合肥大戰,控制住了江淮,纔對江東全力進攻,而這次潁川危機,我看不出劉璟有發動中原大戰的跡象,據微臣所知,他還在蜀中巡視,所以微臣覺得這是一次偶發性事情,一定有什麼緣故。”
程昱的解釋讓曹操微微鬆了口氣,他沉思片刻又問道:“仲德覺得劉璟會趕來南陽嗎?”
“我覺得很有可能,就像魏公趕去許都一樣,如果劉璟也不希望因此事而爆發戰爭,他一定會趕到南陽,這件事對他同樣重要。”
曹操嘆息一聲,“我很擔心他會利用此事繼續向許都施壓,造成一種將錯就錯的局勢,可隨時對中原出兵。”
程昱點點頭,“魏公的擔心也有道理,以劉璟的風格,他會抓住一切機會造勢,雖然現在不一定發動戰爭,但他會造出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爲他將來攻打中原做準備,這種情況下,魏公尤其要關注合肥、南陽和潼關三個方向的漢軍動向,如果劉璟決定進攻中原,這三個方向一定會同時發生異動。”
曹操嘆息一聲,“早知道有今天,我早就該頒佈出丁令,也不至於現在這樣被動。”
程昱沉默片刻,沉聲道:“魏公,有句話不知微臣該不該說。”
“你說就是了,我隨我這麼多年,我還有什麼不信任你。”
程昱緩緩道:“若論統帥能力,曹真差夏侯元讓太多,讓曹真坐鎮中原,絕不是明智之舉,微臣擔心,會重蹈江東覆轍。”
程昱說得很含蓄,他其實就是在提醒曹操,曹魏內部派系鬥爭嚴重,如果像江東一樣過於看重派系,必然會被派系所累。
曹操默默點了點頭,這個矛盾其實他也明白,不過要解決這個矛盾,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辦到,這涉及到子嗣繼承問題,他嘆了口氣,“仲德的金玉之言,我會好好考慮。”
.........
就在曹操即將抵達許都之時,劉璟的隊伍也抵達了宛城,其實葉城衝突這件事,劉璟也不能說一無所知,否則文聘也不敢擅自決定趁機挑起事端。
劉璟在年初時就對文聘有過交代,在交州戰役結束後,可以適當挑起和曹軍的衝突,具體方案讓文聘自己決定。
在劉璟抵達宛城之前,黃忠率領四萬駐紮在荊南的軍隊已經先一步抵達南陽郡,在宛城外紮下大營,連同襄陽和南陽的駐軍,一共有六萬大軍駐紮宛城,另外在葉城前線還有兩萬漢軍,整個南陽郡已聚集了八萬軍隊。
軍營大帳內,文聘向劉璟彙報了整件事情的詳細經過,劉璟一邊聽一邊沉思,最後問道:“現在蔡家的商隊是否已經回來?”
“啓稟殿下,蔡家的商隊還沒有回來,應該還在樂弈手中,不過卑職擔心,樂弈會殺人滅口。”
“不妨,只要曹操有心查,這種事情他瞞不住。”
劉璟現在已明白,文聘是利用了蔡家商隊被曹軍綁架一事做文章,命蔡進挑起事端,這件事處理得很好,很容易大事化小,但也可以小事化大。
他見衆將都還有一點疑慮,便笑道:“實際上這次衝突是我事先讓文都督安排,目的是爲了試探曹軍的應急軍隊部署,一旦真的中原大戰爆發,曹操會怎麼調兵遣將?另外,還要建立一種臨戰狀態,戰爭若爆發,我們可以隨時出兵,現在已是五月初,最多半年左右,我們就要發動戰爭了,所以保持臨戰狀態,有利於我們對中原的進攻。”
大帳內,黃忠、文聘、魏延、向寵、呂蒙、徐盛、蔣欽、朱恆等大將都在默默聽着劉璟的解釋,尤其原來的江東諸將,他們是第一次跟隨漢王參與對曹魏的戰爭,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期待。
這時,老將黃忠問道:“殿下的意思是說,這一次只是演練、試探,殿下認爲曹操會南下嗎?”
“我相信他一定會南下,他的南下不僅是因爲他沒有做好戰爭準備,同時也是由於他對曹真並不放心,現在曹魏民力不足,只能利用士兵屯田,一旦我們保持臨戰狀態,曹軍也要同樣應對,這會打亂他的屯田部署。”
說到這,劉璟笑了起來,“雖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也算聊勝於無。”
劉璟又向衆人望去,他見呂蒙若有所思,便笑問道:“呂將軍在想什麼?”
呂蒙躬身道:“卑職覺得,爲什麼我們不一邊打一邊談,將軍隊突破到淮河北岸,這樣給曹操的壓力加大,讓他不得不對我們讓步,卑職的意思是說,藉助這次機會,將軍隊佈防突破到淮河北岸。”
呂蒙剛說完,魏延便在一旁接口道:“呂將軍有所不知,我們的戰船已經完全控制了淮河,我們隨時可以在淮河北岸登陸,其實沒有必要在淮北駐兵。”
“隨時在淮河登陸和在淮北駐兵是兩回事,後者可以在淮北建立後勤重地,爲以後的大戰贏得時間。”
“用戰船爲後勤不是一回事嗎?”
“那民心呢?淮北人心向背呢?魏將軍怎麼不考慮了?”
呂蒙和魏延爭論起來,文聘忍不住喝道:“在殿下面前,不得無禮!”
兩人驚覺,連忙停止了爭論,劉璟擺擺手笑道:“這件事我已有安排,兩位將軍不要再爭論了。”
衆人散了帳,劉璟獨自一人負手在中軍大帳內注視着中原沙盤,這時,有士兵稟報:“殿下,徐盛將軍求見!”
“請他進來!”
片刻,徐盛快步走進了大帳,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殿下!”
“徐將軍有什麼事嗎?”
徐盛沉聲道:“今天殿下也說了,曹操還沒有做好戰爭準備,那卑職不明白,殿下爲什麼不利用這個機會,從西面進攻,攻佔洛陽或者幷州,待曹操求和時,我們就讓獲得的戰果成爲既成事實?”
劉璟輕輕搖頭道:“曹操固然沒有做好戰爭準備,事實上,我們也沒有做好戰爭準備,一方面是軍糧不足,支撐不了多久,其次是一開戰,就會有大量難民涌入關中,又該如何安置他們?這些事情看似簡單,實際上處理起來非常棘手,我們必須要有充足的準備。”
說到這裡,劉璟又溫和地對徐盛笑道:“文向將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攻打曹魏事關重大,須從容部署,準備充分,要懂得取捨,儘管眼前有很多機會,但也要從長遠來考慮,不能急於一時,這一次葉城衝突,我只是向曹操施壓,觀察他的調兵遣將,同時建立一種臨戰狀態,只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可停手,相信經過這一次試探,我對攻打中原會更有把握。”
徐盛有些羞愧道:“卑職考慮得太淺顯了。”
劉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作爲大將,臨戰應變,抓住戰機,你的建議完全正確,現在曹魏軍隊集中中原,幷州空虛,我完全可以令趙雲出兵幷州,這是一個良將的建議,只是作爲全盤掌控者,我的眼光就不能侷限於一城一域,侷限於一戰得失,有時候我也覺得很可惜,但我必須忍耐,必須剋制自己的慾望,文向可理解?”
徐盛默默點頭,他雖然辦不到,但他能理解,劉璟又道:“不過適當的施壓還是要的,不用過於着急,可以逐步升級,就看談判的情況如何?”
徐盛不解,“殿下要談判什麼?”
劉璟負手淡淡道:“至少曹操要承認,這次衝突是他先挑起,他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曹操也抵達了許昌,剛進許昌城門,他顧不得休息,立刻令人將曹真和大將樂羣召來見他!”
曹真和樂羣都在城外軍營內,聽見魏公之令,兩人急忙趕來拜見,此時,曹操正和三子曹植說話,曹植被封爲許都留守,但實際上只是一個虛職,許都的軍政大權都不在他手中,時隔一年多,曹植終於見到了父親,淚水撲簌簌落下,聲音也哽咽起來,“孩兒不能在父親身邊伺候,是孩兒不孝!”
曹操最喜歡的便是這個兒子,只是因爲考慮魏國繼承,纔不得不狠心冷落兒子,此時他心中也頗爲酸楚,勉強笑道:“癡兒不必如此,爲父身體很好,倒是你一人在許都,爲父和你孃親都很掛念,看起來你的氣色還不錯,記住,不要再沉溺於酒色了。”
“孩兒謹遵父親之令!”
曹操又嘆口氣,“以後你會明白,爲父完全是爲了你好,爲了保住你的性命,總有一天,你不會再怨恨父親。”
曹植放聲大哭,“孩兒明白!真的明白父親的苦心。”
曹操愛憐地撫摸他的頭髮,笑道:“不要再哭了,軍師和曹真將軍就要來了,不要讓他們笑話。”
曹植抹去淚水,“孩兒遵令!”
這時,曹操問門口的侍衛,“可是他們到了?”
“是!曹真將軍和軍師都在外面等候。”
“讓他們進來吧!”
曹操又對兒子笑道:“你就坐在爲父旁邊,今天破例讓你參與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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