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深深的喜悅,喜悅得不真實。
冰城不敢再多想,小小的脣瓣抿了抿,飛身進了冰洞。
還是那個冰棺,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人……而且馬上這個人就會再度睜開眼睛。
“師父……”
冰城站在冰棺前,身子將將比冰棺好出一點,扒在冰棺外沿,有點不敢動手。
他怕他把精血撤了,又要功虧一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耳邊傳來彩羽的傳音,“師伯祖,師叔祖從洞府出來啦,正被祖師爺往回帶吶。”
彩羽聲音難掩喜悅,冰城卻垂了眼眸,不再猶豫,擡手把冰棺中的精血順着手指手臂,收回了心脈。
他怕姬無曲回來了,他又忍不住對木決下手。
試一次吧,失敗了便再來個四十九天而已。
隨後一擡手,三枚丹藥出現在冰城手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們一一喂到時雪凝口中。
冰城因爲精血回體,早變回了那副成人的模樣,此刻守在冰棺旁邊,一直觀察着冰棺裡的人,生怕有一點岔子。
過了許久,久到冰城都快失望了的時候,冰棺中的人睫毛抖了抖,緩緩睜開眼睛。
冰城眼中露出一絲驚喜,一瞬不瞬地看着這一切。
只見那人緩緩起身,走出冰棺。
隨着她的動作,長長的衣襬和墨發也從冰棺沿上滑過,冰棺徹底空了。
冰城緩緩行禮,輕喚了聲“師父”,生怕聲音太大眼前這人消失了一般。
時雪凝看過去,眼中由開始的迷茫轉爲清明。
嘆了口氣,她的語氣聽不出悲喜,緩緩道:“冰城……你救了爲師?”
冰城也恢復了平日的模樣。無論他有多拽,在自家師父面前都是老實內斂的,甚至老實得有些拘謹,內斂得有些沉默。
只道:“嗯。”
她當年傷成什麼樣子她自己清楚,而如今卻是一絲不適也無,可見冰城用了多少心。
就連那冰棺少說也是萬年寒冰鑿成的,難尋至極。
想必,冰城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關心自己的人了罷
。
時雪凝脣邊漾開一個微笑,道,“辛苦你了。”
冰城如實道:“不辛苦。”
師父能醒來,他怎麼做都是值得的。
時雪凝看了看這冰洞,道:“這裡是萬妖峰麼?”
“不算,但是離着不遠。”
時雪凝笑道:“那咱們回家吧。”
冰城有些猶豫。
他們的家,本是在萬妖峰落雪閣。據他所知,那裡現在住着赫連九霄和姬無曲。
時雪凝見他這個反應,猶疑了一下,垂眸開口:“他……在萬妖峰?”
“……嗯,現在住在落雪閣。”
住在落雪閣……時雪凝怔楞一下,隨後笑了笑,幾分釋懷幾分自嘲。
她不能再有什麼幻想了,那人對她,從來也只有師門情誼。他住在落雪閣,也是對同門師妹的懷緬,該也算不得什麼。
看了看冰城的表情,時雪凝走過去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莫要如此神情,畢竟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爲師已不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執念。”
“回去罷,他畢竟是我的師兄,以後不可能不見面的。”
冰城感受着師父手心的溫度,莫名安了心。
現在他已然比師父高處一個頭,可他還是喜歡師父輕輕觸碰他頭的感覺。
冰城雖然沒有笑,但眼中光華流轉,分明是有笑意的。
他回道,“……嗯,好。”
落雪閣。
牀榻上面躺了一個人,這人蓋着厚厚的白毛毯子,只有一個小臉露在外面。
這人便是姬無曲。
坐在牀榻旁的,便是赫連九霄。
赫連看着她,此刻她臉色有些蒼白,脣色也不似平時紅潤,更顯得額間的紅蓮妖異明豔。
那赤蓮之火衝進姬無曲眉間之後,便在她眉心留下了這個印記。
手指撫了撫那紅蓮,赫連不知該作何心情……竟然把這東西收了,臉色不蒼白也就怪了。
他一貫拿他這個小徒弟沒轍,像是現在,明知收了紅蓮之火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他還是情願他這小徒弟沒有這個好事。
起碼現在不會虧損這麼多精神力。
手指不經意掃到紅
蓮之外她的額頭,赫連手尖頓了頓,觸到的感覺美好而……致命,讓他不願離開。
他似乎感覺到人還在懷中,他也希望人還在懷中。
感覺到心底的異樣,赫連一貫冷冽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或許很早了吧。很早之前他對這人就已經不是單純的師徒之情了。
什麼時候發覺的,他卻記得很清楚,自然是那天晚上,那一罈烈酒的功勞。
他不記得?他怎麼會不記得。
赫連指尖向下挪去,觸到無曲小巧的脣瓣。
此刻他眼中盡是溫柔,從來冷如冰的眼眸如今像化開了一樣。脣角勾了勾,道,“阿凝……這可是你自找的,以後,莫怪爲師不放手了。”
時間還長。
他得想一個既不會嚇着她,也讓她知曉的辦法。
赫連手尖在無曲脣上摩挲着,驀然,眼中的溫柔有一瞬間的凝滯。
有兩個人在門外,雖然沒有顯出身形,氣息也隱藏得很深。
他能猜到是誰。
隨後赫連手指離開,把他的薄脣印了上去。
既然看到了,就多看點吧。
正巧冰城對他的阿凝……讓他看着礙眼。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個人的氣息驀然變遠。
流連一會之後,赫連九霄的脣離開……他的阿凝快醒了。
赫連又把毯子給無曲往上蓋了蓋,他總怕她會冷,即使如今她有他的羽毛,還有赤蓮之火。
姬無曲只記得自己在火蓮之中,然後被轉暈了,然後便不知人事。
她快醒的時候,做了個夢,又夢到了她去送酒那天……
嚇得她趕緊醒了過來。
醒過來之後看見她師父的俊臉,嚇得她又趕緊閉了眼。
……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睡着罷……
但是赫連九霄低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
“醒了?”
姬無曲也明白裝死是不成了,於是忘了那個夢,撇了心虛的情緒,緩緩睜開眼睛,道:“嗯。”
她腦子清明瞭許多,緩緩坐起身來……
又躺了回去。
……她衣服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