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陽光,明媚清淺,清風過處,拂面清爽。
帝都城外,三十里處,官道。
一輛白色的馬車,停在了古道的岔路口,雖不豪華張揚,卻淡然典雅到極致,風,揚起白色的簾幕,化開一抹清冷飄渺的弧影,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簾內的情形。
駕車的,是一名男子,二十七八,沉穩內斂。雖,面無表情,眼中,卻斂着幾分銳利鋒芒。
“主子,距離回京之日還有三天,是先去雲城,還是?”說話之時,男子的神情,很是恭敬。
一隻手,挑開了車簾一角,淡淡的陽光下,那隻手,修長如玉,卻有種微微的蒼白。
少年,清冷若飛雪的眼眸,靜靜的望了一眼遠處的浩渺長天,墨玉般清亮的眼眸中,漫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風都。”車簾落下時,淡淡飄來少年的聲音,音質清遐,渺若風雪。
“是!”男子的眼神,微微一頓,隨即一揮馬鞭,朝着那條通往風都的官道而去。
風都,長街。
平素裡便繁華萬千的帝都街道,此刻,只能用人山人海,萬人涌動來形容。
人羣,全都匯聚在長街兩側,把中間的街道空了出來,留給今日pk的兩位主角。
此刻,賽道之上,南宮璃與慕容俊已經整裝待發。
“小子,贏了前兩場,那是你運氣好,這一次,本少爺會讓你輸得連家都不認識!”
慕容俊,端坐在一頭黑色的小毛驢上,趾高氣揚的斜睨着旁邊的南宮璃,一臉的倨傲。
“就是!黃毛小子,你就等着磕頭喊爺爺吧!我哥哥必勝!”慕容俊話音方落,人羣中,便有一少女放聲高喊,她的面容與慕容俊有着幾分相似,正是他的妹妹,慕容婷。此刻她正手指着南宮璃,一臉的嬌蠻之色。
“這位大嬸,你眼神不好使麼?本公子明明是黑髮飄飄!”斜睨了她一眼,南宮璃刷的一聲打開摺扇,自命風流的扇了幾下,一臉的鄙夷。
“你!你纔是眼睛有問題!本小姐明明才十七歲!”
“哦……看起來像三十……”
“你……”
“妹妹,別與這臭小子一般見識!看哥哥待會怎麼收拾他!”看着自家妹妹被氣得滿臉通紅,慕容俊眼神一厲,狠聲道。
“白毛,今日就讓這沒見過世面的小子,看一看你的神威!”
拍了拍身下的小毛驢,慕容俊笑得一臉陰森。
慕容俊話音方落,立刻引來南宮璃的一陣唾棄。
“切!明明是頭黑驢,還非得叫白毛!不是眼睛不好,就是腦子不好!你說是不是啊,小白龍?”
末了,她還拍了拍身下的小白馬,笑眯眯的補了句。
聞言,小白馬立刻昂頭嘶鳴了幾聲。
“哼!明明是隻白馬,非得說是白龍!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窮酸小子!”
“哼!無知!”看着慕容俊那滿臉的鄙夷之色,南宮璃冷哼一聲,高揚起下巴,懶得理他。
“你……”
“時間到!開始——”
慕容俊剛想回敬幾句,便聽得裁判一聲高亢的嗓音傳來,比賽正式開始。
小毛驢和小白馬一起離開了起點線,朝着百米之外的終點,龜速前行。
“哥哥加油!讓這黃毛小子輸成狗!”
“少爺威武!白毛威武!”
“公子萬歲!公子必勝!”
“……”
長街兩側,人聲鼎沸,百姓們,個個神情激動,唏噓聲,吶喊聲,更是如火如荼。
相較於觀客們的熱情高漲,那兩隻參賽的主角,卻是在寬敞的塞到上,跳起了鴨子舞。
比賽的規矩,不能停而不前,更加不能倒退,比速度,比步子大小,自然是小白馬要快上許多。更何況,慕容俊經驗豐富,小毛驢也是身經百戰,這步子,走得夠慢,比賽都開始了半天,才挪了不到半尺遠。
而南宮璃已經領先了不止三步!
圍觀的百姓,一陣惋惜,這與驢賽跑,又是比慢,怎麼能選馬呢?雖然比較體面,可是會輸呀!
“白毛,慢點再慢點!”看着前方根本慢不下來的一人一馬,慕容俊笑得一臉嘚瑟。
“丫的你個白毛,不會是烏龜和蝸牛聯合出品吧?”前方,南宮璃扭頭,看着那比蝸牛還要慢的小毛驢,磨了磨牙,有些憤憤。
“哼!蝸牛算什麼?烏龜算什麼?和本少爺的白毛一比,那都是香灰!”對上南宮璃噴的小眼神,慕容俊一哼,鼻孔朝天。
“槓槓——”慕容俊話音方落,那頭小毛驢,瞬間彈了彈驢蹄子,歡叫幾聲,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一頭小毛驢,也敢對本公子撒潑?”南宮璃,半眯着一雙琉璃般晶亮的眸子,陰測測的目光,落在小毛驢的身上,眼底的星光,瀲灩生輝,卻隱着幾分惡魔般奸詐的韻味。
小毛驢瞬間抖了抖,槓槓幾聲扭過頭去,不敢直視某人陰森森的雙眼。
“臭小子!今天你輸定了!”慕容俊坐在小毛驢身上,好不得意。
“是麼?”南宮璃,詭秘一笑,扶在小白馬背上的手,微微一勾,三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出現在她纖長白皙的指間,屈指輕彈,銀針以閃電之速直射小毛驢的腦袋。
快若驚雷,且,細不可查!
“槓槓——”小毛驢瞬間怪叫一聲,四隻蹄子亂蹦,原地跳起了瘋人舞。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慕容俊,頓時臉色一變,猛地拉緊繮繩,想要制止小毛驢的癲狂,誰知,他這一勒,小毛驢頓時高叫幾聲,像是趕着去投胎似的,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終點衝去。
兩側圍觀的人羣,紛紛瞪大了雙眼,滿臉唏噓之色的盯着賽道,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了什麼似的。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比賽,哎呀!一不小心,小毛驢它從此變成了一隻沒有毛的小毛驢……”
歡快的歌聲,頓時從賽道之上飄出,十里之內,皆能感受到那人的好心情。
歌聲一起,兩側百姓,紛紛爆笑出聲。
“拈花公子加油啊!我們看好你!”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哥哥必勝!”
“狗屁!我家公子最厲害!”
“臭丫頭!本小姐說我哥哥最厲害!”
“……”
人羣之中,一片喧譁,遠處,僻靜的長街之上,一輛白色的馬車,靜靜的停在那裡。
車簾一角,被人挑起,少年,墨玉般的眸子,靜靜的望着遠處的那道身影,眸光,清冷若風雪,卻有一絲清淺漣漪,在眸光深處暈開,恍若,冰雪初融,化開一縷漣漪星光。
“主子,那是拈花公子在挑戰京城四少。”車駕之上的男子,望了一眼遠處喧囂譁然的人羣,眼底,劃過一抹沉思。
主子喜靜,最討厭這喧囂嘈雜,今日,卻不知爲何,要他停下來,觀看。
“拈花……公子?”少年的嗓音,淡淡傳來,帶着玉碎薄冰的清涼,卻又隱過幾分難以名狀的韻味。
“是!據悉,是近日纔出現在京城的。”
遠處的賽道之上,南宮璃,神采飛揚的坐在小白馬上,歡快的歌聲,猶如魔音繞耳,穿透人羣,飄向九天。
“白毛!你給本少爺停下來——”遠處,慕容俊,氣急敗壞,雙手不時地拍打着身下的小毛驢,怒吼。
只是,他越是拍打,小毛驢,跑的就越快。
“嘿嘿嘿嘿……”看着遠處那隻根本停不下來的小毛驢,南宮璃只覺得,心情大好,本想仰頭大笑三聲的,卻礙於衆目睽睽之下,只得抖着肩膀,賊笑幾聲。
驀然,正在奸笑的某人,瞬間眯起雙眼,刷的一下回過頭去,凌厲的眼神直射長街一處,眼底的鋒芒,絲絲危險。
只是,那裡空空如也,只有一輛白色的馬車,漸行漸遠,漸漸迷離於那一片碧水長天之中。
南宮璃收回目光,峨眉微微蹙起,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方纔,她分明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雖然只是一瞬間,可,那目光,卻如有實質般,根本讓人無法忽視。
會是誰?
“公子!快呀快呀!都到終點衝刺了!”一道滿是焦急的嗓音傳來,驀然驚醒南宮璃飄遠的思緒。
燦若星辰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前方那最後的關卡,脣邊,緩緩勾起一抹魅惑輕笑,幾分慵懶,幾許奸詐。
終點的關卡,是一道屏障,下面,是一個狗洞,足有半人高,狗洞的上方,架了一個火圈,紅豔豔的火光,在風中搖曳生姿,晃出一道讓人心顫的光影。
比賽的規矩,不管是選擇鑽狗洞,還是選擇穿火圈,只要,率先闖過關卡者,便視爲勝出。
慕容俊的小毛驢,已經距離終點不足十米,雖然輸了上半場,可是,這下半場,卻是勝算多多。
一聲高亢的嘶鳴聲,驟然響起,氣勢如虹。
在衆人還未回過神來之際,那一匹小白馬,已經如離弦之箭般直射終點。
耀耀的陽光之下,小白馬,恍若一道白色的閃電,以雷霆之速,狂奔而去,只在衆人的眼底,留下一抹白色的殘影。
“啊!那是閃電騅!”
“天哪!居然是西域第一神駒!”
“……”
人羣之中,有人認出了那匹小白馬的來頭,瞬間,驚呼出聲,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人羣一片譁然,議論之聲更甚之前。
眼看着慕容俊駕着小毛驢,就要穿過了火圈,搶先闖關,一道狂風自身後掃來,小白馬閃電而來,一個漂亮的凌空飛度,直直的穿過了火圈,動作瀟灑,且乾脆漂亮!
“譁——”閃電騅飛躍時帶起的狂風,將那耀眼的火光,吹得沖天而起。
“槓槓——”一陣高亢且尖銳的驢叫聲,驟然響起,滿滿的,都是悽慘。
“啊——我的衣服——我的頭髮——”驢叫聲中,還夾雜着慕容俊的鬼哭狼嚎。
看着那着火的小毛驢以及火燒屁股的慕容俊,衆人,一陣呆滯,有些回不過神。
“哥哥……”
“少爺……”
靜默了三秒鐘之後,人羣中,驟然傳出一陣驚慌失措的鬼叫聲。慕容婷和家丁們,十萬火急的朝慕容俊跑去。
“哎呀!怎麼會着火了呢?”離得慕容俊最近的南宮璃,看着那滾倒在地的一人一驢,神情誇張,一臉的唏噓之色。
只是,眼底流轉的星光,實在是,比狐狸還要奸詐,比惡魔還要邪惡。
哼!從此以後你就是一隻沒有毛的小毛驢!讓你瞪本公子!讓你鄙視本公子!
“天啊!快下點雨吧!救救這倆孩紙吧!”心中得意至極,面上,卻是滿臉的同情與悲憫,擡頭看了一眼晴空萬里的長天,祈禱。
“嘩啦啦——”她話音方落,長天之上,便有一股巨流,凌空潑下,恍若傾盆暴雨,一滴水都沒有浪費,全部倒在了慕容俊和小毛驢的身上,澆滅了大火,也將他們澆成了落湯雞。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兩側的百姓,有些回不過神,一臉呆滯的仰頭看着明日高懸的長天,眼神困惑。
南宮璃,眨了眨眼睛,暗自磨牙,這水,絕對不是天上下的雨!會是誰呢?
亮晶晶的眸子,微微眯起,銳利的小眼神,射向那高聳入雲的明月樓頂,若有所思。
“呀!真的如拈花公子所唱啊!成了一隻沒有毛的小毛驢!哈哈哈……”
百姓們的鬨笑聲傳來,將南宮璃從沉思中喚回,眨了眨眼睛,笑得如沐春風。
“小白毛,怎麼樣?這髮型,還滿意不?”
“莫容兄,變成烤乳豬的感覺如何呀?是不是,畢生難忘呢?”
“哈哈哈哈……”
在某人猖狂的大笑聲中,受驚過度的慕容俊,直接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那滿身錦衣華服,此刻,根本與碎布條無異……
“哥哥……”
“少爺……”
尚書府的一羣人,驚叫着,衝上前去,七手八腳的將昏倒的慕容俊擡了起來,臨走之前,那殺氣騰騰的眼神,直射南宮璃,恨不得將她秒殺當場。
“臭小子!咱們走着瞧!”慕容婷狠狠的丟下一句話,率領着一衆打手,灰頭土臉的離去。
“第三回合,依然是拈花公子勝出——”
“拈花公子——”
“公子萬歲——”
長街之上,一片高呼,有些人,似乎已經忘了,他們可是壓了銀子,賭拈花公子必輸無疑的!
明月樓中。
華寶玉爛醉如泥,眯着一雙醉醺醺的小眼睛,見了人就抱住喊娘子。
“娘子~我們洞房吧……”此刻,他正一臉色眯眯的抱着南宮驚鴻,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說話間,那隻雞爪似的手,也朝南宮驚鴻的身上摸去……
“滾!”一聲暴喝,南宮驚鴻一拳將他打翻在地,一張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
“誰敢笑?本少爺誅他九族!”一聲咆哮,震得滿桌杯盞都在嘩嘩作響。
四周的百姓,悻悻的別開眼去,卻在心中,小聲的怒罵着。
還以爲自己是皇帝麼?誅人九族?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個那模樣。
“表哥,我哥哥他平日裡不是這樣的……今日怎麼才喝了一杯就……”就變成了這樣一堆爛泥……
華寶珠,站在南宮驚鴻的身邊,一雙眼睛,卻寫滿了擔憂的看着地上的華寶玉,困惑開口。
“哼!沒用的東西!平時吹噓的天花亂墜,一到關鍵時刻,就成了廢物!”南宮凌雪,則是一臉的鄙夷,憤憤地瞪着華寶玉,語出不善。
“表妹!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哥哥呢?他也是……”聞言,華寶珠立刻板起臉來,一臉不悅的看着南宮凌雪,只是,話還未說完,便被南宮驚鴻喝止。
“都什麼時候了?還吵?就知道吵!”
他話語方落,門外,便火急火燎的跑進來一人,一頭的汗。
“少爺,不好了!那個拈花小子贏了慕容少爺……”
“什麼?!慕容俊也輸了?”南宮驚鴻這一驚,非同小可,要知道,慕容俊身經百戰,那頭小毛驢,可是從來沒輸過。
“表哥,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好小子,本少爺親自出馬,一定讓你,有來無回!哼!”南宮驚鴻,沉思了片刻,陰森一笑,眼底的光芒,幽暗陰險。
夜色,悄然降臨,一輪明月,懸於九天,冷眼旁觀衆生百態。
夜晚的風,尚自帶着一絲涼意,萬家燈火寂靜,王城百姓們早已沉入綿綿夢鄉。
一道黑影,掠過暗夜,悄無聲息之間,沒入刑部侍郎華國安的府邸之中,那鬼魅的身影,恍若,蟄伏在黑暗之中的夜梟,讓人,防不勝防。
後院,一處別苑,門外站了八名守衛,半數,都在打盹。
屋裡,黑燈瞎火,傳來陣陣打呼聲。
一道黑線,悄無聲息的落在屋頂,躡手躡腳的掀開了幾片瓦。
饒是房間裡沒有掌燈,然,藉着點點月色,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牀上那呼聲震天的人,正是,爛醉如泥的華寶玉。
“哼哼!華賤人,本公子也是你可以隨便踹的人麼?今夜就讓你血債血償!哼!”樑上君子,陰陰一笑,磨牙霍霍。
隨即,她的手中像變戲法似的多了一條繩子,手腕一動,繩子‘嗖’的一聲朝牀上的華寶玉捲去,風聲呼嘯。
黑衣人手提繮繩,幾個迴旋之後,繩子緊緊地纏住了華寶玉的身體,而後。她一個用力,猛地將繩子提了上來。
看着躺在屋頂上的華寶玉,黑衣人陰森一笑,露出了兩排白森森的小白牙。隨即,從身後拽出了一個麻袋,打開,用同樣的方法,將麻袋中的東西,送到了牀上,再將掀開的瓦,恢復了原樣。
緊接着,她奸笑一聲,一手握住繩子的一端,腳下一個輕點,猛地飛身而起,恍若一隻夜鷹,化入了盈盈月色之中。
黑衣人,身形如風,飛得老快,手中的繩子,拴着華寶玉,遠遠的看去,像是一隻黑影,抓了一隻可憐的獵物。
一道銀色的身影,鬼魅般落在黑衣人之前蹲着的地方,彎腰,掀開了幾片瓦。
藉着盈盈月色,清晰可見,那張寬大豪華的牀上,正躺着一頭小花豬,此刻,睡的正香,呼聲震天。
銀色面具之下,那人纖薄的脣,明顯的抽搐了下,隨即放回了瓦片,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屋頂。
暗夜之中,某一處空地。
綠草茵茵,鳥叫蟲鳴。
“嘭——”一聲悶響,打破夜的寧靜。
黑衣人手一鬆,將華寶玉摔在了地上,隨即,咬牙切齒的低吼了句。
“華賤人,看本公子怎麼收拾你!”
一語落地,那人頓時飛起一腳,狠狠的踹在了華寶玉的身上。
“敢踹本公子?今日還你三百腳!”
緊接着,夜色之中,便傳來一陣碰碰的悶響,隱約之間,好像,還有肋骨斷裂的聲音。
“哼!看你以後還敢在本公子面前囂張?踹的你老孃都不認識你!”
某人,一邊飛腳如雨,一邊,磨牙霍霍。
“姑娘,需要在下幫忙麼?”某人,踹的正在興頭上,身後,忽然飄來一道磁性悅耳的嗓音,低低沉沉,很是好聽。
“踹個小賤人,哪需要幫……恩?”下意識的回答,卻在出口之後,意識到不對。
南宮璃,踹人的動作一頓,刷的一下回過頭去,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的銀麪人。
琉璃般晶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滿是危險的打量了那人一番。
“喂!你是哪條道上的?跟蹤本公子意欲何爲?”陰測測的嗓音響起,落下一地陰涼危險的氣息。
看他那模樣,一身銀光閃閃的錦衣華服,一個銀光閃閃的面具,外加,一把惹眼的銀骨扇,這人,是神馬情結?銀光控?
“姑娘誤會了!在下,只是剛巧路過!”被南宮璃那陰涼且不友善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真難爲那銀麪人,還能夠一身從容,雲淡風輕,這定力,着實不錯。
“過路的?”聞言,南宮璃眸光輕轉,陰森一笑,落下一地陰測測的氣息。
“姑娘,難道,你想殺人滅口?”清晰地感受着空氣中瀰漫的殺氣與陰森之氣,銀麪人,微微挑眉,不甚在意的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好聽的不像話。
“哼哼哼哼!”聞言,南宮璃驀然間奸笑了幾聲,陰森森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人的脖子上。
“月黑風高殺人夜!這點常識你都不知道,還敢在江湖上混?”
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陰氣森森的語調,像極了某隻奸詐小人。
銀麪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卻被隨即揚起的優雅笑意,極好的掩飾住。
“在下只是一介路人,恰巧經過而已,並無他意。姑娘您繼續,在下這就告辭。”
低沉磁性的嗓音落下,那人,已經若無其事的離去,步履優雅,淡定從容。
“不僅是個過路的,還是個腦子不好使的!”看着那人從容遠去的背影,南宮璃撇了撇嘴,對着地上死豬似的華寶玉,又補了幾十腳,方纔停下。
“哼!這回,估計你老爹也不認識你了!”輕斥了一聲,南宮璃從衣袖中摸出了一個黑色的瓷瓶,抖開了一旁的麻袋,將裡面的粉末撒了進去,隨後,將麻袋攤開,擺在了地上。
不多時,便有無數只癩蛤蟆,蛐蛐兒,蜘蛛以及各種小蟲子,爭先恐後的爬進了麻袋裡,看的人,一陣陣的頭皮發麻。
“嘿嘿嘿嘿……”一陣奸笑聲,在暗夜中響起,藉着清涼的夜風,遠遠傳開,落下一地陰森森的氣息。
南宮璃動作神速的收起麻袋,拎起地上的華寶玉,身形一動,腳下生風,朝着某個方向,飛掠而去。
“姑娘,你是否走錯了方向?”
一道磁性悅耳的嗓音,毫無預兆的響起,南宮璃健步如飛的腳步,猛然頓住,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狠狠的,磨了磨牙,南宮璃,刷的一下回過頭去,殺氣騰騰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那個神出鬼沒的銀麪人。
“銀光控,你再敢跟着本公子,信不信,我殺你滅口!”
聞言,銀麪人眸光輕閃,纖薄的脣,彎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她那殺氣騰騰的小眼神,還真的相信,她會殺人滅口!
“姑娘,在下並不叫銀光控……”
“我管你叫什麼呢!再敢跟着本公子,就將你大卸八塊,棄屍荒野!”
未等那人說完,便被南宮璃凶神惡煞的嗓音打斷。
那人,微微抽了抽嘴角,眼底的玩味,又甚了幾分。
“姑娘,女孩子太粗魯了,會嫁不出去的!”
雲淡風輕的嗓音,沒有半分的害怕,似乎,還隱着幾分揶揄的輕笑。
南宮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再狠狠的磨了磨牙。
“本公子是男人!嫁個鬼!你才嫁不出去!”
可惡!居然敢說她嫁不出去?
“在下七尺男兒,自然,無需嫁出去!”相較於南宮璃的怒髮衝冠,那人,簡直淡定的不像話。
“……”看着那人脣邊勾起的優雅淺笑,南宮璃很想撲上去,一巴掌拍花了他的臉。
不過,今夜還有要事在身,這個不知從哪個亂葬崗裡冒出來的陰魂,還是下次再超度吧!
這樣想着,南宮璃猛地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蘋果,狠狠的咬了一口。
“哼!吃個蘋果詛咒你討不到媳婦兒!”
惡狠狠的嗓音,隨着清涼的夜風,飄散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良久之後,銀麪人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看着南宮璃消失的方向,脣邊,笑意漸深。
本以爲,她會張牙舞爪的撲上來,將他殺人滅口,沒想到,她只是謀殺了一個蘋果!
呃……不會是,壞事做多了,餓了?
一陣夜風吹來,眼前銀光一閃,已不見了那人的身影,之前的一幕,恍若錯覺。
半個時辰之後。
城南,柳林坡。
名叫柳林坡,其實,這裡一棵柳樹都沒有,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參天大樹,枝繁葉茂。
一道銀色的光影,若清風般掠過,夜色之下,恍若一抹幻影,瞬息之間,便沒入一棵大樹之中。
片刻之後,又一道黑影,鬼魅般的出現在柳林坡,在林中,鬼鬼祟祟的探索了一番之後,奸笑一聲,飄到了一棵大樹上。
“姑娘,你可真慢。”
南宮璃還沒坐穩,身後,驀然飄出了一道磁性悅耳的嗓音,雖然,那聲音很好聽,可,還是嚇了她一跳,險些從樹上摔下去,還好,一隻手從身後神來,及時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妹!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啊?”南宮璃。怒髮衝冠。氣急敗壞。對着救命恩人,便是一通低吼。
“在下方纔,可是救了姑娘。”對上某女兇光閃閃的小眼神,男子,眨了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樹下。
南宮璃斜着眼睛看去,眼角,猛地一抽。
大樹下,有一塊巨石,尖尖的棱角,在月色下泛着碧幽幽的寒光,石頭上面,還盤着一條大蛇,此刻,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吐着猩紅的蛇信子。
呃——她方纔若是掉下去的話,豈不是,送己入蛇口?
三秒鐘之後,南宮璃刷的一下扭過頭去,死死的瞪着身後那人,磨牙霍霍。
“本公子若是真被蛇給咬了,那也是你害得!”
“在下,並非有意。”聞言,男子眨了眨眼睛,笑得滿眼真誠。
看着他脣邊那抹優雅的笑意,南宮璃,深覺礙眼,驟然出手,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領,咬牙切齒的低吼,那兇狠的模樣,彷彿,銀面男子若是說錯了半個字,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勒死他!
“說!你陰魂不散的跟着本公子,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
“姑娘,在下可是先到的。”男子,眨了眨眼睛,回答的,很是無辜。
呃……
這個……
好像,真的是這樣。
“哼!算你運氣好,本公子今日心情不錯,就饒你一條小命。”
一番天人交戰之後,南宮璃,輕咳了一聲,煞有介事的開口,神情,一本正經。
“如此,多謝姑娘高擡貴手。”男子,嘴角微抽,眼底,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話音方落,便聽林子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不多時,便有幾十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樹下經過,朝着叢林深處走去。
那些人,家僕打扮,手裡還拿着一些奇怪的工具,東張西望,一副做賊的模樣。
“少爺可是交代了,一定要把林中所有的鳥蛋都搜走!明日,定要叫那拈花小兒一敗塗地!”爲首一人,粗聲粗氣的開口,一雙賊眼,四處搜索着鳥窩。
“老大放心,小的們可都是上樹掏鳥的行家,保證在一夜之內掏光這裡所有的鳥窩!”
“就是!老大,明日那拈花小兒絕對連一個鳥窩都射不到!鳥蛋,就更別想了!”
那人話音方落,身後的小嘍嘍們,就已經馬屁拍的滿天飛了。
柳林坡,便是明日最後一場比試的賽場,所比試的內容,不是射獵,而是射鳥窩,掏鳥蛋!這些人,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南宮驚鴻派來做手腳的。
南宮璃,坐在大樹上,遠遠的看着那羣人在林中忙活個不停,一雙琉燦若星辰的眸子,閃爍着點點奸詐算計的光芒。
小嘍嘍們,你們就辛苦一點,盡情的折騰吧!反正,免費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奇怪!難道,近日鳥蛋價格瘋漲?鳥窩也勝過了燕窩?”南宮璃正得意時,耳邊,忽然飄來一道滿是困惑的嗓音,回過頭去就看到那人薄脣微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南宮璃,微微抽了抽嘴角,雖然鳥窩燕窩本是同根生,可是,那畢竟是遠親了!
“看來在下也有必要去搶一點鳥窩!以備不時之需。”心思轉動之間,耳邊,再次傳來那人自言自語的嗓音,滿滿的,都是認真。
南宮璃瞬間滿頭黑線,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你可真有做奸商的潛質!”
聞言,那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銀光閃閃的華衣,微微一笑。
“都說黃金好,可是在下卻以爲……”
“還是銀子好,是不是啊?”未等那人說完,南宮璃白眼一翻,很是不客氣的打斷,一副陰陽怪氣的口吻。
“姑娘果然冰雪聰明!”那人,卻也不惱,微微一笑,不吝稱讚。
“哼!”
迴應他的,是一聲冷哼,外加一股涼風,樹葉震顫了幾下,眼前,已不見了南宮璃的身影。
銀面男子,緩緩勾脣,微微一笑,眼底流轉的光芒,幾分玩味,幾分興致。
翌日,天剛破曉,鎮國公府內,便傳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將正在好夢的丞相驚醒。
“這是哪個混蛋一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一聲怒吼,從如夫人的院子裡面傳出,驚得一衆下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全都啞巴了?這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
“回、回相爺,好像是六小姐房中傳出的……”一家僕,顫巍巍的開口,額頭冷汗沁沁。
“沒有一個省心的!”南宮靖宇面色鐵青,低咒一聲,穿衣下牀。
凌雪閣中,一片混亂。
南宮凌雪,披頭散髮,情緒激動,雙手死死的抓着錦被,包裹着自己的身子,一邊閉着眼睛放聲尖叫,彷彿,受到了某種巨大的刺激。
而,房間的地板上,躺着個面目全非的男人,那衣衫凌亂的樣子,只能用四字形容:衣不蔽體!
這,大清早的,六小姐的香閨中,出現個男人?呃……
“哎呦喂……我的骨頭呀……我的腰呀……”
那個已經看不出臉和鼻子的男人,蜷縮在地上,不停的翻滾着,哀嚎着,狼狽至極!
當一身怒氣衝衝的南宮靖宇趕到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頓時傻眼。
這……到底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奴才這麼大膽?
“啊啊啊啊——”還未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是一道淒厲的嗓音傳來,帶着幾分蒼老。
南宮靖宇的眉頭,狠狠的跳了幾下,還未等他開口去問,門外,便慌慌張張跑來一人。
“相爺……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暈倒了……”
那家丁,神色驚恐,臉色發白,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南宮靖宇一聲暴喝,頭頂,都快要生煙了!
“回、回相爺……老夫人的房中出現了大量毒蛇毒蠍子毒蜘蛛毒蛤蟆……”那人目光飄忽,眼神閃爍,越往下說,身子抖的越厲害。
未等他說完,南宮靖宇便一腳將他踹開,拔腿便朝鎮國公夫人居住的院子跑去。
他人才剛到老夫人的院子外面,又是一道慌慌張張的呼喊聲傳來。
“相爺不好了……夫人被發現掉茅房裡了……”
“……”
往日裡高不可攀的鎮國公府,此刻,只能用,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來形容啦!
同一時間,華府。
華國安還在睡夢中,便被門外的驚呼聲吵醒。
“老爺……不、不、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一聲怒斥,滿是被人擾了清夢的怒氣。
“少、少爺變成了一頭小花豬……”門外,管家揮汗如雨。
“什麼!”靜默了三秒鐘之後,房內傳出一聲驚雷般的高呼。
片刻之後,華寶玉的院子。
“哎呦……我的兒呀……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呀……嗚嗚嗚……”
牀前,一位華服婦人,抱着一頭小花豬,哭得死去活來。
“這……這……”華國安,也是微微傻了眼。
不一會兒管家再次從前院跑來,臉色慘白,神情慌張。
“老爺,不好了,鎮國公府來人說,說少爺……”
“少爺怎麼了?”
“少爺他酒後亂性……非禮了六小姐呀……”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