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看着他就道:“他們把我帶去,培養了一段時間,教我各種本事,如何潛伏,如何僞裝,如何突然出手殺人,但說實話,這些東西我都不想學,從頭到尾我都很消極,最後我告訴他們,我想去北疆參軍,他們就讓我過來了。”
黑袍人將信將疑的看着蘇柒,很顯然,蘇柒這番話,極爲模糊,但在重要的地方,又極爲清晰,使得黑袍人想要知道,或者說,可能符合他預期的東西全部出現。
早在很早之前,蘇柒和李夢醒他們,就研究過怎麼樣說謊,從具有說服力,怎麼樣說謊,才更像是真的,尤其是在面對普通人,和聰明人時,怎麼樣做到這一點,就顯得尤爲重要。
他們得出來的結論是,面對聰明人,你完全說謊,他們根本不會相信,因爲在字裡行間,他們很容易發現漏洞,同樣的,你說的完全是真的,可能他們也不會信,因爲他們不會輕易的就相信你這個人。
那麼,顛三倒四,反覆和他們玩心眼兒,最後他們得到的東西,反而最容易讓他們信服,所以說,蘇柒就是這樣的,在拋開那種真真假假,只給對方想知道的信息是,刻意掩藏一些東西,就顯得尤爲重要。
比如他這段話,從頭到尾只透露了,他確實知道不良人,甚至就是不良人培訓過得,可他又離開了不良人,至於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顯得不得而知了。
黑袍人笑了,看着蘇柒道:“就這麼簡單?我想聽詳細的。”
蘇柒撇了他一眼道:“那我也想聽詳細的,和我說說,你是怎麼背叛唐國,成爲突厥祭司的?你當初來的時候,也被嚴刑拷打過?也被問過來歷等問題?”
黑袍人一聽這話,便笑了,道:“我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你既然聰明到了這種程度,那唐國的不良人,會放棄培養你?如果按照我的標準,聰明到你這種程度,我肯定會第一個選你,且是好好培養的那種。”
蘇柒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臉疼的厲害,這多多少少,會影響一些他的思緒,顯然他發現,自己一旦說的多了,也是有漏洞的,對方也是個聰明人,且曾經是不良人的人,那麼自己所會的一些知識和技巧,對方也應該會。
頓時,他醒悟過來,這完全是一個相互博弈,相互猜測對方心思的過程,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每一個可能,都要考慮到。
明白了這一層,蘇柒就嘶嘶吸着冷氣道:“我說過了,我是不願意被他們繼續培訓,因爲我不喜歡做那些事兒,所以我就來了北疆,莫名其妙被你口子的薩庫滿給抓了過來,信不信由你。”
此時此刻,蘇柒已經確定了,對方既然當初是不良人中出來的,那他就一定很瞭解這個組織,所以他篤定,如自己這麼優秀的人,一旦被不良人發現,那肯定是不會放過,千方百計的把他培養出來纔是。
可是,因爲北疆和東臨書院,以及長安等地太過於遙遠,因此黑袍人的認知,產生了一個信息差。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想到,蘇柒是東臨書院培養出來的,同時還擁有着李夢醒這一層關係,而且最爲重要的是,負責整個不良人,也就是不良人幕後最高統帥的李汜,給了他這推薦信,把他弄到了北疆來。
因此,黑袍人從頭到尾,在直覺中,都在想方設法,確定蘇柒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因爲他不相信,不良人會放過這樣一個苗子不培養。
而他篤定,蘇柒在不良人中,接受過培養的原因,也是他表現出來的聰明,警惕,以及蘇柒一口就能透露出不良人的信息。
雙方就是兩個各懷心思,卻又彼此防備,不能明說,只能不斷相互暗示,以及試探的這麼一個狀態。
慢慢的把靠近蘇柒的頭給縮回來,黑袍人繼續繞着蘇柒慢慢轉圈,同時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在某個剎那,他低聲道:“這兒可是突厥的大本營,如果說你想在這裡活下去,就最好乖乖的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就是了。”
說完,他不等蘇柒回答,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大聲道:“我給你時間,好好想清楚,要不要乖乖的回答我的問題,……”
再往後,便是一連串的突厥語,蘇柒聽不懂。
眼看着這個黑袍人走遠,蘇柒忍不住抽抽嘴角,臉龐那邊,還是劇痛無比。
他說到底,還是不信任這個黑袍人,雖然說在之前的對話中,他有想過一種可能,那就是黑袍人是唐國不良人派過來的臥底,但很快這個可能就被他否決了。
按王銓的表現來看,他們對突厥人一點也不瞭解,這個強大的,替代了原本匈奴的種族,就像是最近百年突然崛起似得,彷彿憑空產生,沒有絲毫的情報可言。
甚至於,他們對夜襲,對泥沙鐵騎,對薩庫滿這些東西,全都是一無所知,整個北疆大地,也就是城牆外面,突厥人究竟怎麼活動,他們怎麼生存,等等一切,表現得簡直就是和一無所知一樣。
如果說,這個祭司是很多年前,不良人就安插進來突厥的臥底,那這麼多年,無論如何也應該傳遞一些情報過去了吧。
且只看他說話的方式,以及對其他突厥人的態度,可以明顯看出,他在突厥人中地位不低,這樣的地位,想方設法,傳遞些消息出去,還不是輕而易舉?
也就是說,蘇柒不信任他的很大標準,都是因爲這次突厥對鎮北軍的襲擊,如果說他真的是一個合格的臥底,那說什麼也會在這麼大的攻勢發動前,給鎮北軍一個提醒的。
那邊,黑袍人已經走了出去,很快就看不到身影,刀疤男他們直接走了進來,給蘇柒從架子上解開,然後蠻橫的拖着他的衣領,直接往外拉着走。
一路上,蘇柒努力記住他們行走的路線,以及觀察整個牢籠的情況,因爲這些很重要,某種程度上來說,直接關係着他之後,能不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