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章 大結局（三）
“深陷危機而不自亂，身臨險境而又會絕地逢生，真不知道，你這一身的本事究竟是從何而來！”
百里長風對面坐着的雲霜並沒有搭話，只是靜靜的感受着西北夜晚悠悠遲來的晚風。
千年月色似乎是一汪銀泉一般鑲嵌在空中，皎潔的月色如漣漪般層層散開，在遠處已經蓋成一半的西北行宮的琉璃瓦上投下溫柔的光亮，連綿起伏的行宮，紅牆綠瓦，在夜色下看的不甚清楚，但是雲霜很清楚的明白，百里長風很久之前就在策劃這樣一場動亂，甚至於連對於西北承安改爲京區也是華貴的一清二楚，所謂的行宮，也無非是根據皇宮建成的而已。
恢弘壯麗，剛剛揚起的飛檐，映襯着溫柔的月光，沒有江南的細膩和西方的典雅，但是卻深深帶出一種獨屬於西北的粗狂和奔放，海市蜃樓般遙不可及。
雲霜忽然想起來，當初他們五個人面對着南楓皇宮的那個誓言。
“戰場無情，生死由命，我雲霜，百里長風，顧成雙，百里青，李燁在此結爲異性兄弟，此生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嗎？”
雲霜眼神忽然微微一閃，輕笑出聲，
李燁爲了救她，獨闖皇室禁宮拖住顧成雙，因爲他很清楚，這世上唯一瞭解顧成雙的只有他們五個人。
百里長風曖昧不明，百里青不在京城，能阻止這一切的只有他們之間那個最小的孩子，被他們當做自己的親生弟弟般疼愛的李燁。
重症不治，不日斃命。
這是南楓皇室對於那日所有死亡之人的書寫，猶記得當初雲霜合上史鑑的時候，心有餘悸。
五個人，現在只剩下三個。
百里長風看着雲霜默不作聲，嘴角卻牽起一絲微笑，伸手將雲霜手邊的酒罈拿過來，給兩人滿滿的滿上一碗，忽然開口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雲霜依舊沒有回答，淡淡的看了一眼眼神裡帶着好奇的百里長風，忽然開口道：“前朝末帝十二年，末帝身邊四將盡數背叛，一夜之間三十六郡全數被四將瓜分，一夜之間人心惶惶，或許是末帝知曉自己命不久矣，也或許是塵埃已定，待大軍兵臨城下之日，和自己的寵妃在宮內尋歡作樂，只留下末帝嫡妹，乾明長公主一力駐守京都！”
“爲什麼忽然說起這個？”聽着雲霜忽然開口說話，卻不是自己想要的問題的答案的時候，百里長風還是不經意的愣了一下。
“只是……那時候的長公主已接近臨盆之際，或許是四將領兵的四爲公子對長公主不忍，也或許長公主的確有着驚世絕豔之才，生生的守住了京都近十個月。只是奈何，糧草不夠，君王不濟，終於在大軍僵持不下的第十個人，末帝自刎而死，消息一出，天下譁然！”
“一個人的命運，一個家族的命運，在歷史龐大背景的推動下，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所有的人都只能被迫往前走，註定了從此無法回頭！道義？是什麼？仁慈又是什麼？四將什麼時候對末帝有了二心誰都不知道，但是長公主很清楚，就算是知曉了，就算是他們之間的情誼不是常人能理解，但是橫亙在他們彼此之間的遲早是國仇家恨不死不休的廝殺和爭鬥，所以……她從來都不曾後悔過，也許是兵臨城下之際，他們纔會明白一起長大的親如自己妹妹站在自己的面前，慷慨激昂的赴死，成全他們的不世野心的時候，那種無能爲力的折磨！”
“你又不是她，你又怎麼會知道？”百里長風聽着，忽然開口諷刺一笑，千年之前的事情，誰又知道？
她知道，雲霜知道，因爲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他們允許她苟延殘喘的活着，她也會和自己的帝國共存亡。
百里長風看着她淡笑的容顏，似乎看到了那個千年前的女子站在城樓之上，看着站在樓下的昔日的好友妥妥的安慰，但是，卻絲毫不會給任何人一個承諾。
哪怕，僅僅是一個虛僞的承諾。
“這是命！”
百里長風垂下眼瞼，狠狠地閉了閉眼，擡起頭的時候，送給了雲霜一句話。
“你信嗎？”
“我自然不信！”
百里長風看着雲霜的眼神裡帶着固有的堅持和執拗。
“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隱姓埋名也好，歸隱山林也罷，這些皇權更替，和你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百里長風看着雲霜焦急的道：“你說得對，一個人終究是太過於渺小……”
“長風……”
雲霜看和百里長風，終究是嘆了一口氣：“隱姓埋名，歸隱山林，掩蓋不了真相和血統！政權更替，皇朝覆滅，本就是歷史變遷的規律，若是真的力所不及，那麼爲這座王朝陪葬，也是我身爲雲氏子孫唯一能爲南楓百姓所做的，用我的鮮血和最後的價值，換取我南楓麾下之人百年安康！”
“你……”百里長風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看着雲霜的眼神裡帶着不可置信和無法言說的震驚。
“愚不可及！”
看着百里長風怒氣衝衝的樣子，雲霜再也不開口，只是輕笑着看着遠處巍峨的行宮。
“前朝長公主最後死沒死都不知道！戰爭本就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你又何必非要趟進這淌渾水？”
百里長風一臉不贊同的看着雲霜，隱去臉上的尷尬和憤怒，終究是扶好因爲剛纔憤怒而被撞擊倒的杯盞，輕輕的道：“阿霜，你就信我一次……”
“不！”
雲霜低下頭，輕笑着：“長公主確實是死了！在城破之日，帶着前朝傳國玉璽……自盡身亡！”
百里長風因爲雲霜突如其來的話，被噎了一下：“隨便你！”
說完，站起身來，甩袖就走。
看着一身青衣秀竹的衣袂翩然飛過，雲霜輕輕地笑出聲來，隔着西北的風沙，那清脆的聲音似乎是奪命的利刃一般笑進了百里長風的心裡。
也讓那隱藏在袖下的白皙的雙手，靜靜地捏成了拳頭。雲霜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終於在百里長風踏出門口的那一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可世人不曾知道，乾明長公主夫君，複姓百里！”而踏過門檻的百里長風，因爲這句話，忽然崴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