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女兒今日歸寧,是以昨兒殷茵就把一切都安置好了。疇昔形影不離的女兒已是今非昔比,況且此次來的不單單是她們,九王爺楚顥景、大將軍封晫、太子殿下楚霈珩也將一同前來。
皇親國戚自然怠慢不得,誰都曉得這個理兒,一衆人早早隨着季徽迎候在府門前。
春末夏初之時,雖沒化雪初春的料峭之寒,卻也不及盛夏季節的炎炎酷熱。
恭候多時的殷茵見嫿姌她們遲遲未到,站立難安,心急如焚:“老爺,她們怎麼還沒到啊?”
拂曉時分,雨露未晞,她便起身張羅一切瑣碎事宜,生怕有所紕漏,即便再忙,她心裡都是高興的。自女兒出嫁,她終日悶悶不樂,寡言少語,好在有季徽在旁疏導,她纔不至於整日鬱鬱寡歡,茶不思飯不想。
春末時節,日光正濃,雖不熾烈,可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一衆人額間不覺沁出一層薄汗。
經殷茵這麼一問,季徽心下也是一片蹙然。巳時已到,仍舊不見任何動靜,雖說景王府、將軍府、太子府距離丞相府有一段行程,但現下這個時辰也該到了呀。
心裡這般臆想,季徽還是沉了沉氣,體貼地安撫自己的愛妻:“別急,再等等看吧。”說着,還不忘朝着門口的青石板路張望,期盼下一瞬馬車就能出現在視野之中。
巳時剛至,怕是還要等上一時半會吧。
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了,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一輛馬車朝着丞相府方向緩緩駛來,其後緊跟着另外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相繼抵達。
“來了!來了!”
簾幔輕拂,挺秀高頎的男子率先邁步下車,一攏錦袍,炫紋雲袖,眉目如畫,眸如晨星,鼻若懸樑,衣冠勝雪,形相清癯,風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日月清輝與之相較,也稍遜風騷。
闊別三日的妙齡少女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輕挪蓮足,盛服淡妝韶顏雅容,委委佗佗美也,皆佳麗美豔之貌。
只是剛一着地,腰間便立即纏上一隻健碩的鐵臂,驚得嬌人兒渾身爲之一僵,詫然擡眸,恰巧迎上男人盛滿笑意的雙眸,正專注地鎖着自己,以至於她的倒影也清晰可見。
然,那笑,分明達不到底,沒有絲毫溫情。
“做戲也該上點心。”剛剛馬車上的警告依舊縈繞在心間。
是啊!不是戲子,卻要活得像個戲子,強顏歡笑,在爹孃面前扮演恩愛綿長的夫妻。
真是令人貽笑大方!可是又無計可施,只要爹孃安心,她們便知足了。
佳人微微愣神,片刻後才被耳畔鄭重的下拜施禮聲喚回了心智。
“微臣(臣婦、奴才、奴婢)叩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景王、景王妃、將軍、將軍夫人。”楚北乃禮儀之邦,重視禮教,講究長幼有序,尊卑有別,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可省。
“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快快請起。”男子禮稱,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倒也顯得熟絡得很。
待禮畢,殷茵總算得空細細瞧一眼女兒,當眼神觸及他們之間親暱的小動作,她會心一笑。
“爹爹、孃親。”一別三日,這一聲好似隔了須臾數年,喚得季徽、殷茵心頭一動,思女成疾的婦人更是紅了眼眶。
見狀,季嫿姌、季媤嬟、季婠婠再也按捺不住,下意識掙開腰上的束縛,三步並作兩步,像個沒長大的孩童,在爹孃懷裡撒着嬌。
“爹爹、孃親。”又是一句,像是怎麼叫都不夠。貪婪地吮吸着這熟悉的味道,緊緊相擁,似乎是在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時的幻象,一鬆手,便會如海市蜃樓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因而,只想貪心地多爭取一些。
楚顥景、封晫、楚霈珩眼底明顯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她們倒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不過也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成親以來備受冷落,想必早已滿腹委屈無處訴苦吧。
但願他們的警告能奏效,否則也休怪他們不客氣。
其樂融融的場面,很難不叫人爲之動容,卻無人注意到男人幽黑色的眸子裡隱隱滲出的幾分嗜血與暴戾,帶着幾分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