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陽破雲出,小心翼翼地浸潤淺藍色的晴空,浮嵐閣中,季婠婠與蜀黎主僕二人剛用過早膳。
“小姐,出去走走吧!”因着雨天,歸寧過後,她們就未曾出過門,蜀黎怕季婠婠在屋裡悶壞了身子,便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出去走走?
季婠婠心中略略一動,附在琴絃上的手兒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水眸微擡,略帶迷惘地看向蜀黎:“去哪?”
每日待在這閣樓中,彈彈琴、跳跳舞、唱唱曲兒,倒也樂得自在,可日復一日的生活,難免會感到枯燥與乏味。但讓她出去,若是遇上不想見之人,又免不了一番折騰,委實難做抉擇!
見季婠婠面露難色,蜀黎立馬心領神會:“就在周圍轉轉,只要不走遠就行。”
聞言,季婠婠沉思片刻,眼眸流轉,脣邊彎出一抹淺笑,點頭應允。
剛下過雨的天氣,空氣分外清新,夾雜着些許花的芬芳、草的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浮嵐閣外的世界,尚且安寧,偶有三三兩兩的下人經過,卻皆被眼前的這位美人兒勾去了七魂六魄!
許久未曾露面的女子身穿白色繡着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繫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霧煙綠色拖地煙紗,凌虛發髻如雲盤迴,發中彆着珠花簪,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
季婠婠肌膚本就白皙嬌嫩,陽光下更顯晶瑩剔透,眸中沁笑,神態悠閒,美目流盼,桃腮帶笑,撩人心絃,果真是一位絕色佳人!
“小姐你看!茉莉花!”指着大片盛開的茉莉,蜀黎很是亢奮。
季嫿姌鍾情蘭花,季媤嬟喜愛海棠,季婠婠獨戀茉莉,每每夏日一到,季婠婠的閨房之中便溢滿茉莉花香,又加之季嫿姌自小便崇尚養花之道,府中上下的奇珍異卉比比皆是,着實令人心馳神往!
清雅香馥的茉莉引得季婠婠駐足欣賞:“蜀黎,你聞!好香!”興許是連日來的細雨滋潤了根芽,這茉莉開得分外茂盛,且芳香四溢。
季婠婠欣然,細柳纖腰微微彎蜷,小臉微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頭秀麗的黑髮肆意流瀉,散發着迷人的幽光,一陣微風拂過,頭頂的花瓣打着旋兒紛紛墜落。
笑了……小姐終於笑了!
見季婠婠脣角漾着久違的笑意,蜀黎打心裡高興。入府十日有餘,除卻歸寧,蜀黎都不曾見過季婠婠笑得這般開心。
那笑,似三月裡和煦的春風,如冬日裡溫和的暖陽,若黑暗裡燃起的火光,熠熠生輝,驚豔了時光,驚詫了歲月流年。
“小姐,我們要採點回去嗎?”茉莉曬乾泡茶,不僅脣齒留香,而且有清肺解熱之效,實乃一舉兩得的好東西!
聞言,季婠婠卻搖搖頭,不允:“孃親有讓我帶一些過來,夠喝了。”她不捨去破壞這如畫卷般的美景,就任它花開花落,獨留一道靚麗吧!
“好!那我們去前面走走吧。”
然,沒走幾步,便遇到一羣不速之客。
不遠處的沉晚亭中,楚霈珩正與蕭秋伊在此乘涼。
即便她們相隔有一段距離,仍然能聽到那邊傳來的調笑聲:“殿下太壞了……秋兒不依啦……”女子甜膩的嗓音分外嬌軟,正向楚霈珩撒着嬌,像極了剛成婚不久的小夫妻。
見狀,蜀黎心下暗叫不妙!出門前忘記看黃曆,居然遇到蕭側妃,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蕭側妃蕭秋伊是楚霈珩弱冠後納的第一房也是唯一一房妾室,楚霈珩對她的寵愛府中上下有目共睹,再加上蕭秋伊性子潑辣,一向是目中無人,除了楚霈珩,亦無人敢招惹她。
“蜀黎,我們回去。”實在不想與他們正面交鋒,季婠婠正準備趁其不備,轉身離去。然,剛走沒兩步,就被丫鬟給叫住了。
原本以爲楚霈珩正忙着,只要她逃得快,應是注意不到她的存在。現在一想,她還真是天真。
“蜀黎,你先回去。”
“小姐……”蜀黎不大情願,她害怕楚霈珩爲難季婠婠。
但季婠婠難得態度如此強硬:“回去。”
見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蜀黎只得三步一回頭,委屈巴巴地回去了。
短短數十步路程,季婠婠內心惴惴不安。楚霈珩喚她前來,難道就是讓她旁觀他與其他女子之間的濃情蜜意?
季婠婠無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入了亭子。
“妾身見過太子殿下。”依舊是疏離的語氣,季婠婠一臉漠然,似乎對眼前的一幕見怪不怪。
見季婠婠來了,蕭秋伊仍然黏着楚霈珩,沒有半分想要起來行禮的意思。精亮的眸子斜睨一眼站着的季婠婠,嘴角浮現一抹輕笑,只道:“妹妹來了呀!”楚霈珩也依着她的性子,沒有半句責備。
“太子妃也過來坐下吧。”
破天荒沒有惡言相向,卻讓季婠婠心下更加沒了底。
“不知殿下召臣妾前來所爲何事?”並未接受楚霈珩的“好意”,季婠婠直接問道,她一秒也不想多待。
拒絕之意尤爲明顯,楚霈珩手上的動作一頓,擡眸看向季婠婠,不怒反笑。
“太子妃真不愧是丞相之女,這氣節連本太子都自愧不如。”見到他就想逃,那也得看他給不給機會!
知曉他在諷刺她,季婠婠內心倒是沒什麼波瀾,清亮的水眸大膽地迎上那陰鷙的雙眼,不禁笑言:“殿下該不會是叫婠婠來陪您鬥嘴的吧。”
隔三差五羞辱她,他不嫌累,她還不樂意奉陪呢。
“素聞太子妃伶牙俐齒,果真名不虛傳啊!”
“殿下謬讚了。”她不過用了半成功力,若要使出全力,定要懟得他啞口無言。
見楚霈珩與季婠婠你來我往聊了半天,一旁的蕭秋伊受不了這口氣:“妹妹小小年紀膽量倒是不小,季相的教導方式果然與衆不同。”
呵……暗諷她沒教養?
季婠婠心下不覺好笑,轉眸看向笑得輕佻的女子,一臉雲淡風輕道:“自幼爹爹便教婠婠禮義廉恥、長幼有序,這府中的女主人是誰,蕭側妃想必比婠婠更清楚吧。”故意將“蕭側妃”三字咬得重一些。
蕭秋伊真以爲她是一隻病貓,暗戳戳嘲她沒教養,但她至少知道嫡庶有別、妻妾之差。她雖不屑於太子妃之位,可這並不意味着她會對無理之人多做退讓,否則往後在這太子府中,她們會更加肆無忌憚,往她頭上爬。
不曾料想到季婠婠會突然反擊,蕭秋伊麪上一陣青一陣白,半句話也答不上來。畢竟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楚霈珩再怎麼由着她的性子,也不會任她胡作非爲。
“殿下若是無事,妾身便先行退下了。”話音剛落,季婠婠也不等楚霈珩發話,顧自步出臨睿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楚霈珩氣結,看着門外逐漸遠去的背影恨得牙癢癢。
原本他的目的是讓她來看着他與蕭秋伊你儂我儂,想要藉機羞辱她一番,卻不想羞辱不成,反被她將了一軍。
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他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