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最後一槍的子彈
俞華天搖搖頭說道：“也沒什麼對不起對得起的了。蘇薇很好。蘇薇很好。”
他的話，有些不連貫，但是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句話裡，全部是他對蘇薇的厭憎卻不得不帶回，後來慢慢的轉變，到現在的喜愛。包含了他所有的轉變。
青陽繼續說道：“老太爺，我現在已經不配說自己是俞家的人了。但是既然我是俞家的有罪之人，讓老太爺一片苦心，白費在我的身上，也時候我回報俞家的養育之情了。今天的事情，就由我和馬山一起來了結吧。”
他不待其他人說話，本是單膝跪地，卻優雅利落起身，轉身，對着蘇薇的胳膊輕輕一掃。
蘇薇感覺到臂間傳來的力道重得不可承受，手一麻，槍便從手裡掉落。
槍掉落，青陽收回掃向蘇薇的手，另外一隻手後發先至，在半空中接住了槍。
利落地扣動扳機，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空氣中傳來一陣讓人壓抑和窒息的聲音。
不，是沒有聲音的，完全是寂靜。
但是耳邊又好像是千軍萬馬一樣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來自非常寂靜的壓力，和寂靜本身所產生的讓人窒息的感覺。
“咔擦”一聲，空響，無子彈。
青陽笑，優雅的面容上浮現出高傲的笑意和自得。
如同優雅的獵豹，長臂一伸，槍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馬山伸手接過了槍。
已經是兩聲空響，所以槍還可以打四次。
四次裡有一次是真的子彈。
誰也不知，這隻能的一枚子彈，是在剩下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還是第四次。
一切都全部憑運氣。
沒有任何依傍，沒有任何可以猜測的餘地。
當然，也沒有任何可以迴避的機會。
生死相博，本來博的就是運氣。
馬山爲人，一輩子刀口舔血，博的是運氣，更是命。
他笑得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笑容讓人心裡發滲。
他擡起搶，對準自己，狂肆地笑着，舌尖在脣上一抵，開槍。
無子彈的一聲空響。
他笑得無比猖狂。
只剩下三枚子彈，等待他的只有一槍，而等待青陽的，還有兩槍。
誰的勝率更高，誰會失掉今天的運氣？一切都還未有定論。
但是顯然，馬山的運氣看上去似乎更好。
大家都不由爲青陽捏一把汗。
馬山的爲人，在全城裡人盡皆知，得罪了不少的人。很多人都被他糾纏過，不過大多都是花錢免災，誰也不會像俞家這樣，和馬山對上。
當然，也是因爲那些人損失的東西，不會像俞家這樣大。
見青陽拿起槍，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
青陽修長的手指落在扳機上，輕輕一扣。
蘇薇的心都快要提起來了，聽到那一聲無子彈的空響，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但是馬上……卻又更加擔心起來。
還有兩顆子彈，一人一槍。
總有一個，會在槍響後，血灑現場。
馬山是第五槍，青陽是第六槍。
兩個人，都只有這一次機會……是機會，也是最大的危機。
馬山雖是喪心病狂的賭徒，可是此刻手也在不停地顫抖。
二分之一的概率，誰撞上，便是一槍斃命，無絲毫可以轉圜的餘地。
馬山咬着牙，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手指慢慢地扣上了扳機。
但是，卻久久沒有扣動。
人羣一直都還安靜，目光全部都落在馬山的食指上。他三指拿槍，卻把槍勾得穩穩的。
但是此刻，卻一直都沒有動靜。
衆目睽睽之下，他想抵賴，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以他毫無道義、喪心病狂的特性，會突然暴動，做出什麼事情來，大家也未可知。
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但是卻誰也不敢出口去逼馬山。
因爲誰也不想成爲他的靶子，被他當做目標。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柯皓哲不由微微邁步，將蘇薇擋在身後。
青陽也警惕起來，他離馬山最近，如果馬山發難，他自信自己的匕首可以將他解決掉。
突然，馬山大吼一聲，將槍往巨大的水晶吊燈上一擊。
一聲槍響，子彈射入了水晶燈。非常豪奢巨大的水晶燈吃住了這一槍，但是水晶燈上的吊墜和玻璃，卻被打裂了，紛紛地落下來。
如果不是擊中了水晶燈，馬山這一槍，就是直接將太陽穴對穿而過，連腦漿也全部保不住。
但是他居然不守規則，明顯也是個輸不起的。
頓時，現場一片混亂。
所幸大家都深知馬山的品行，尤其是青陽和柯皓哲，早有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將客人疏散至大廳四周。
蘇薇則和人一起，安撫婦幼老者。
而青陽的速度極快，順手在身上摸出匕首，手中寒芒一現，直飛馬山的咽喉。
馬山這麼多年混戰亂戰之中，經驗豐富，順手在身旁撈起一個手下，青陽的刀雖然快，但是畢竟現場混亂，一下子就插入了那個手下的咽喉。
而馬山乾脆將那個手下的屍體當做盾牌，舉在了身前。
青陽朗聲道：“馬山，你這個卑鄙小人，敢賭不敢輸麼？”
馬山陰沉沉地一笑：“這槍你們都摸過，誰知道里面是不是你們弄出了什麼貓膩，老子怎麼可能上了你們的當？”
馬山胡攪蠻纏的功夫是一流，居然將這種事情也不當做一回事。
眼看現場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場面一發而不可收拾。
馬山說道：“既然你們都算計我，那就別怪大爺我不客氣了。來人，馬上命令所有兄弟，手中的汽油和火藥，別他孃的給我吝惜了！俞家這一半的產業，我特麼的今天要定了！大爺我燒着玩兒了，那也是我的灰燼！我的塵土！”
俞華天、俞振聲和蘇薇都全部震驚不已：“馬山，你敢!”
“這世界上，就還沒有我馬山不敢的事！”馬山狂妄地說道。
“難道就沒有天理和王法了嗎？”
馬山哈哈一笑：“王法？天理？都來試試啊！”
大家都知道他說了，就必然能做到。
而且近日和俞家挑明瞭這關係，以後還後患無窮。
俞家一家的家業，難保真的要敗在馬山的手裡。
他喪心病狂，無惡不作，誰都不放在眼裡。
而且這些年來，警方對他的行爲，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官方也是怕極了攤上他這號人物，只要他沒有特別過分，也就當做算了。
要真是從天理正道的角度來說，俞家和言家這樣灰色地帶的生意，也早該被查封了。
這世界上，本來一切都並不是非白即黑的。那個黑白間雜的灰色地帶，纔是面積最爲廣闊的。
今晚要燒俞家的貨物，炸俞家大院的事情，是做得出來的。
“馬山！”俞華天狂吼一聲，被氣得生生地嘔出一大口血來。
“爸！爺爺！”俞振聲和蘇薇同時扶住了俞華天。
馬山對着電話裡說道：“炸！”
他按下了免提，電話的那頭，突然傳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聽到了嗎，這是俞家大院傳來的！呵呵，那麼豪華的、完美的院子，我沒有住進去，還真是有點可惜了。不過也不可惜了，炸了之後，這俞家大院，也就刻上我馬山的名字了！”馬山高高舉起手機，放肆大笑。
俞華天滿腦子轟然一響，頓時整個身軀都站立不穩，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爺爺！爺爺！”蘇薇去扶着他，但是眼見俞華天的樣子，已經臉色鐵青，進氣多，出氣少。
“二小姐，老頭子死了，現下俞家無主，不如，二小姐跟我一起，來振興俞家吧？”馬山舉着屍體擋住自己，朝向蘇薇說道。
他的樣子可怖極了。
蘇薇咬牙：“做夢！”
馬山不以爲杵，反倒笑道：“我人品保證，不再燒你其他的家業。你一個孤單女孩子，正需要我這樣的英雄來保護啊！”
蘇薇冷冷地看向他的身後，拖延時間道：“是嗎，你如何保證，如何來振興我們俞家，如何對待我們家裡其他的人，我倒是想聽聽！”
其餘的人早就嚇得瑟瑟發抖，躲在了一旁。
但是聽到蘇薇話裡的意思，態度有所鬆動，都以爲她年輕女孩子沒有經歷過事情，有些害怕了。
不過她不管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也是可以理解的。
馬山也聽出了她的態度轉變，笑道：“當然了，我還是剛纔那句話，俞家的產業分一半給我，我保證善待你們俞家的其他人。現下你們老頭子已經快要不行了，俞二小姐是老頭子得意紅人，能做得了這個主是吧？”
蘇薇冷哼一聲說道：“馬山先生原來也是開明之人，知道光是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
馬山陰測測的一笑，不再言語。鳥爲食亡，人爲財死。能拿到錢，當然比全部都燒掉更好。
他一生都在賭命，又能有多少條命來賭？拿到錢纔是最實在。
蘇薇眼眸一沉：“但是今日，你將爺爺氣病，將俞家大院燒掉，將一切都全部不放在眼裡。馬山，我不會對你妥協一分的！想要再多拿一分俞家的財產，用你的命來換！”
馬山沒有想到蘇薇會這樣說，惱羞成怒道：“下面的人聽好了，俞家的其他產業，全部給我一把火燒了！”
他話音落，便感覺到脖子上一涼，原來剛纔他和蘇薇說話的時候，青陽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的身後。
蘇薇故意用說話拖住他，而青陽則行動。
青陽快如閃電一般，避開了馬山的注意力和其他手下，匕首已經貼上了馬山的脖子。
馬山鬆開了擋在身前的手下屍體。
人只顧着擋前面，卻將身後的空檔讓了出來。
他丟掉屍體，舉起雙手：“青陽少爺，是不怕我將俞家其他地方的東西，全部都燒掉嗎？”
“沾上你這號人，反正燒也如此，不燒也如此。今夜寧爲玉碎，不爲瓦全。馬山，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吧！”青陽說道，匕首早已經發出輕吟，充滿了嗜血的特性。
馬山臉色一變。
這個時候，聽到一聲低沉卻富有質感的聲音，朗朗大聲地說道：“且慢！”
青陽一怔，手中寒芒乍然隱藏，擡眸朝來人的方向看去。
只見沈涼墨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走來，硬朗的面部表情不甚分明，但是強大的氣場，已經籠罩全場，壓得所有人一震，卻又讓所有人心中一定。
“沈涼墨？”人羣中有人認出了沈涼墨，不由發出聲音來。
在場的人，很多人都並未見過沈涼墨。但是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卻是聽過沈涼墨的名字的。
他盛名在外，見到他出現，氣氛爲之一緩，人人都不由鬆了一口氣。
青陽朗聲說道：“沈涼墨，雖然你來了，但是我今晚，還是要親手要了馬山的一條命。他作惡多端，喪心病狂，人人得而誅之。今晚就算是拼盡一切，我也要殺了他！”
“哈哈哈，連沈涼墨也來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馬山突然大笑起來。
青陽的匕首往他皮肉裡一格，刻印出深深的一道血痕：“馬山，死在我的匕首下，算你的福氣！”
青陽匕首之快，世上少有人能及。正因爲快，所以死時痛苦最少。鈍刀子割肉，纔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馬山臉上浮現出如地獄一般的可怖：“今日我在酒店四周安下了定時炸彈，本來以爲只用俞家的人、青陽還有諸位名流陪着我死，解我黃泉路上的寂寞。沒有想到沈涼墨你也來陪我，真是我馬山之幸！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