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重新回到樓上的時候,手術還在繼續中。
周染已經坐下了,她的臉上有擔憂,但更多的是鎮定。
四周的氣氛依舊是冰冷冰冷的,到處都聽不到一點聲音,手術室的門依然紋絲不動,時間在一點一點地走。
正巧,溫致遠路過這裡,駐足看了一眼。
“怎麼了?”溫致遠輕聲問道。
一身白大褂的溫致遠溫潤如玉,謙和平靜,他的手裡還拿着一份醫療報告。
“父親在做手術。”沈遲淡淡道。
溫致遠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的。”
“在工作?”沈遲問他。
“嗯,給一個病人安排會診。”溫致遠溫和地點頭。
“那你去忙,我不耽誤你時間。”沈遲道。
“沒事,還需要再等幾個人。”
說完,溫致遠沉默了一會兒,眼中有躊躇,半天才像是偶然想起一樣,擡起頭。
“沈迪每次還需要吃那麼多藥嗎?”
沈遲點點頭:“嗯,不少。上次來醫院拿藥,你也看見了。”
“秦琛管不住她的。”溫致遠嘆息一聲,眉頭蹙起。
說過多少次,少穿高跟鞋,結果,見到她好幾面了,幾乎每次都穿高跟鞋;他也說過,有些東西能吃有些東西不能吃,估計,她全部都當作了耳旁風。
秦琛會照顧她,但一定管不住她!
沈遲勾了勾脣角,看了溫致遠一眼:“秦琛管不住,那你來管。”
“她那脾氣,我伺候不了。”溫致遠淡淡道,臉上又有了淡漠。
“行吧,你伺候不了,那就讓秦琛伺候,一樣。”沈遲似笑非笑。
溫致遠這次沒有開口,但眉頭還在緊蹙着。
“對了,你回國已經五年了,這駱氏醫療集團,你是不打算要回來了?”
沈遲環顧四周,這裡高大闊氣,裝修簡約而不失特色,服務體貼周到,醫生醫術精湛,醫療器材也大都是從國外引進的。
這樣的駱氏,確實擔得了c市最好的私人醫院的稱號。
不過,駱氏在十幾年前,可不是叫駱氏,而是溫氏。
十年前,溫致遠在澳洲留學,他的父親病重,急切地想讓他回來繼承家業。
可溫致遠沒有回來,這偌大的家業就落在了他姑父的手裡,連帶名字都改了。
溫致遠什麼都沒有計較,他一向都不看重這些的,更何況,他想,他也沒有這個精力來管理一個偌大的醫院。
現在,安安靜靜做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他覺得挺好。
“既然都已經成了駱氏醫療集團,何必再去掀一場腥風血雨。”溫致遠淡淡道。
當年家業落入他姑父手裡,一來,是他自己本就沒有打算回國,二來,是他姑父暗中動了手腳和勢力。
這些,他都知道,可他不想再去爭什麼。
沈遲點點頭,他知道溫致遠性格溫和,他看中的不是這些。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溫致遠對沈遲道。
“嗯,你去忙吧。”沈遲點點頭。
這次,溫致遠纔拿着他的醫療報告離開了這兒。
又等了約摸半個小時,手術室的門還是沒有打開。
周染那張平靜如水的臉上也出現了慌張,她大概是還沒有做好面對這一切的準備。
這時,沈遲接到了許朝暮的電話。
“暮暮。”
“中午了,你回不回來吃飯?”許朝暮趴在桌子上,看着一大桌子菜,有點心不在焉。
“不回了,你自己吃。”
“晚上呢?”
“再看。”
“哦。”許朝暮就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忙的,她叮囑道,“那你自己在外面,少喝一點酒。”
“嗯,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多吃點。”
“好,我不會虐待自己的,那我掛了哈!”說完,她掛上了電話。
沈遲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今天許朝暮還挺聽話的。
估計是聽了於薇薇和厲北廷結婚的事,心情比較好吧。
時間一分一秒“滴答”“滴答”地走過,周染不安地在手術室外徘徊,一會兒坐,一會兒站,各種焦慮。
幾個傭人和保鏢的額頭也滲出了一層的汗珠,但沒有命令,他們誰都不敢走。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門忽然開了。
第一個衝上去的是周染,沈遲跟在了後面。
幾個還沒有來得及摘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對他們點了點頭。
“醫生,怎麼樣?”周染壓抑住心底的一切,輕描淡寫地問道。
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這人,一向都喜歡深藏不露。
其中主治醫師摘下口罩,平靜道:“沒事了,手術很成功。”
周染這纔像是鬆了一口氣,臉上明顯輕鬆了很多,不再緊繃着。
“不過,要時時注意照顧病人,他的病情雖然現在控制住了,但隨時都有復發的危險。一旦出現狀況,要立即送進醫院,不能拖延。”醫生緩緩道。
“嗯,我知道了。”周染點點頭。
沈遲也聽到了醫生的話,看來,他得考慮着讓他父親住到醫院來。
這時,幾個護士將沈策先推了出來。
手術確實很成功,沈策先出來的時候已經醒了,他睜大眼睛,看着手術室外的所有人。
他沒有想到,沈遲也在。
看到沈遲的一剎,他怒目圓睜,臉上是憤怒的神情。
但因爲打了麻醉,渾身無力,他只能任由小護士推着他,從沈遲身邊走過。
沈遲低頭時,不是沒有看到他父親眼中的憤怒,那怒火,熊熊燃燒,真是恨不得將他撕了。
也難怪,他軟禁了他這麼久,他一定對他恨之入骨。
當年,他父親也是c市數一數二的人物,縱橫商海,讓沈氏集團大放異彩。
現在,被自己的兒子軟禁,一定多有不甘。
但沈遲不爲所動,他說過,不要觸碰他的底線。
周染跟着跑了過去,當護士將沈策先送進病房的時候,周染終於沒有忍住,叫了一聲“策先”……
手術之後,沈遲始終沒有進病房,沈策先在麻醉的驅使下,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染替他輕輕關上病房門,她走到病房外。
沈遲還沒有走,他站在窗口,形單影隻。
“阿遲,你就不打算進去看看你父親嗎?”周染嘆了一口氣。
“我想,他大概並不想見我。”沈遲迴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