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一直都在忍着,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許朝暮,肯定很痛。
當年牙疼,她都會跟他哼哼半天,四哥,牙好痛。
但此時的許朝暮只是咬着他的胳膊,一句話也沒有說。
沈遲大步往急診室走去,他的手上也是青筋暴出,額頭滲出了汗珠。
他一腳踢開診室的大門,裡面值班的醫生嚇了一大跳。
“您好……”
“叫婦產科醫生來!”
值班醫生一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是個孕婦!
“好的,您別急。”
他緊張地按了一下按鈕,呼叫幾個護士,不一會兒,好幾個護士就跑了過來。
她們立刻就將許朝暮放在了推車上,急匆匆地送進了病房。
沈遲一顆心都懸在那裡,痛得無法呼吸。
直到他們將許朝暮推走了,他還怔怔地站在原地,無法回神,心口處一陣陣鈍痛。
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
他聽到,有一個陌生男人,說他是許朝暮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他還跟聶承朗打架了,他推了許朝暮一把,現在,許朝暮進了醫院,很有可能會流產……
流產,流產……很可怕的字眼,他整個人都有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他說過他不在乎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可是,爲什麼今天晚上聽到那個混賬在說他是許朝暮孩子父親的時候,會忍不住衝動。
尤其,那個男人說“那天晚上,我是跟她一夜情了”……
他體內的鮮血都在沸騰,叫囂,衝擊着,他雙手緊握成拳。
如果許朝暮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那個男人的……
醫院的走廊上很安靜,不時有幾個護士走過,竊竊私語。走廊上的燈亮着,慘白慘白地照着地面。
有病人在裡面走動,晚上的醫院充滿了藥水味和駭人的感覺。
“朝暮!”
他低沉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一拳砸在了白色的牆壁上!
晚上跟聶承朗打架,他自己也傷得不輕,嘴角邊都是淤青,輕輕一碰就很疼。
他在牆角邊站了很久,他的耳邊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許朝暮喊着“痛”的虛弱聲……
是他親手推了她……
是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聶承朗來了,他放心不下許朝暮,真得放心不下。
他一進醫院就看到了沈遲,沈遲身形落寞,脊背線條筆直而冰涼,影子被光線拉得很長很長。
他走過去,站到沈遲的面前,他不怕再跟他打一架。
“沈遲,朝暮呢?”
沈遲擡起頭,冷笑一聲,原來是聶承朗。
“聶承朗,你看清自己的身份,她跟你毫無關係。”
“是,她跟我是沒有關係,可你不是她名義上的老公嗎?你就是這麼對她的?沈遲,她懷着孕,你就這麼推了她一把,是,她肚子裡孩子是別人的,所以你不能忍,對不對?”聶承朗冷聲斥責。
他不知道沈遲平時是怎麼對許朝暮的,可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讓他很失望。
沈遲甚至說,許朝暮,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一個字。
“你要是不能忍,不能真正對她好,你當初爲什麼還要把她從我身邊搶過去?”聶承朗不給沈遲一次反駁的機會。
“你就是這麼對她的嗎?沈遲!”
聶承朗又衝動了,他伸手就抓住了沈遲的衣領。
沈遲看着他,幽邃的雙眸猶如深不見底的黑潭水。
這一次,他沒有做任何動作,任由聶承朗抓住他的衣領。
四目相對,火花四濺,兩人的眼中都是說不出的深沉。
聶承朗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一拳打在了沈遲的臉上。
這一刻,聶承朗的腦海裡全是許朝暮剛剛痛苦的表情。
明明,他在巴黎的時候說過,他希望她快快樂樂的。
明明,她是那麼一個愛笑的丫頭,無憂無慮,在她的眼中,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尤其是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在巴黎,他最見不得她受一點苦了。
可沈遲這個男人,他又做了什麼!
他做好了打架的準備,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沈遲一直沉默着,哪怕是他一拳打在了臉上,沈遲也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很久,沈遲依然沉默,不發一言。
終於,聶承朗鬆開了自己的手,放下了沈遲的衣領。
“沈遲,你想想清楚,你心裡是不是真正接受了她,還有她的孩子。如果你只是因爲得不到的想要得到,那麼,你不要再傷害她。”聶承朗淡淡道。
“我和許朝暮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沈遲終於開口,嗓音低沉而嘶啞。
他的目光裡一直透着一股殺氣,這殺氣伴隨着怒意,沸騰在他整個身體裡。
“我不想她再一次受到傷害!”聶承朗提高了嗓音,“沈遲,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你給了她多大的傷害?她暴風暴雪淪落到巴黎街頭的時候,你沈遲在哪裡?她整天鬱鬱寡歡,不肯說一句話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她躲在家裡偷偷哭的時候,你說不定正摟着你的女秘書在笑!”
聶承朗情緒很激動,這些往事,他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心有餘悸。
許朝暮那個彷彿什麼困難都打不倒的丫頭,在那五年裡,偷偷哭過,有時候好多天都不見她笑一次。
她真得是一個性格很好的姑娘,可是,有些人不珍惜。
“沈遲,五年後,那個無憂無慮、純真美好的許朝暮又回來了,她在逐漸忘記心裡的傷痛,而你,這五年什麼都沒有付出過,卻蠻橫而霸道地將她留在了身邊!”
聶承朗的話有些偏激,但沈遲卻沉默了。
他知道,聶承朗說的沒錯,那五年,他又在哪裡呢?
他查過她的資料,他知道她淪落街頭,發過傳單,洗過盤子,做過各種各樣的零工。
是,他又在哪裡呢……
那五年,始終是他最大的遺憾。
沈遲沉默了,聶承朗也不開口了,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
走廊裡又陷入了安靜,能夠聽到來來回回有人走路的腳步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時,一個抱着文件夾的護士站到了走廊裡。
“請剛剛那位女士的家屬來一趟。”護士在喊。
沈遲心口一陣緊張,他跑着走了過去。
聶承朗也跟了過去,他希望許朝暮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