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雖然只有他們三個人，但氣氛卻很融洽。
許朝暮喋喋不休說個不停，不過大多數時候是跟莫水芙在說話。
沈遲的脣角始終掛着笑意，他不怎麼說話，但他喜歡聽許朝暮說話。
五年後，他很慶幸，她還是這個樣子。
他有時候真得害怕，如果她變得沉默寡言了，如果她變得自卑了，冷漠了，他該怎麼辦。
許朝暮和莫水芙有說有笑的，連飯都忘記吃了。
“暮暮，你嚐嚐這個。”沈遲夾了一塊紅燒肉給她。
這紅燒肉不肥不膩，香氣撲鼻，鮮美多汁。
沈遲是特地挑了一塊最好的。
哪知許朝暮不領情：“沒空吃。”
從小時候起，沈遲就警告她，餐桌上不準說話，可這個鬼丫頭一次都沒有記住過。
他記得好多年前，有一次，他心情十分不好，在跟許朝暮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興致。
倒是許朝暮從來都是少年不識愁滋味，也不會看人臉色。
吃飯時，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四哥，我今天發現一個秘密。”
那時，他皺眉，不願理她。
她所謂的秘密，不過就是“哇塞，四哥，我發現原來馬是站着睡覺的”“哇塞，四哥，我發現美國人的眼睛是藍色的”……
連他有時候都不得不懷疑，這丫頭是不是智商有問題。
結果那一天，她又在桌子上說個不停：“四哥，我發現一個大秘密，哇塞，我們數學老師和我們語文老師談戀愛了！”
他嘴角一抽，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跟你說，我偷偷跟蹤我們數學老師了，他每天往我們語文老師桌子上放一支花！很漂亮很漂亮的玫瑰花！還有，有時候他們偷偷躲在樹林裡……接吻。”
說到這裡，許朝暮就捂着嘴巴咯吱咯吱笑起來。
他臉頓時一拉，“啪”的一聲就放下筷子，將她從桌子邊拎出來。
“許朝暮，你小小年紀不學好，盡關注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好好反省！”
說完，他就把她給扔出去了，飯也不准她吃。
那時可是冬天啊，寒冬臘月的，他就那樣讓她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
不過，當然沒有站滿半個小時，許朝暮一見他進了客廳，她就自己跑了，跑到暖和和的狗舍裡去了。
沈遲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時，回憶起往事，沈遲的脣角越彎越深。
他壓着那塊紅燒肉，很霸道：“吃了再說話！”
“不吃！”許朝暮也跟他瞪眼。
“你吃不吃？”
“不吃就不吃。”
“行，我餵你。”
說完，沈遲迅速幾步走到她的身邊，筷子一擡，將這一小塊紅燒肉就塞進了她的嘴裡。
許朝暮瞪大了眼睛，想說話沒得說，只好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
沒辦法，她只能將紅燒肉給吃了。
香香甜甜的，不鹹不淡，確實……挺好吃的。
不過，莫水芙還在旁邊，沈遲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等她將紅燒肉嚥了，他這才滿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許朝暮的小臉早就漲得通紅了。
“少說話，多吃菜。”沈遲淡淡道，倒跟無事人似的。
莫水芙笑了：“四少說得沒錯，朝暮你得多聽聽四少的。”
“暴君。”許朝暮不滿。
“再吃點蔬菜。”
沈遲的筷子又夾起了青菜，不由分說放在她的碗裡。
那語氣，那動作，根本就不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
許朝暮知道，她要是敢反抗，他下一秒是不是就得“親口”來喂她了！
於是，這一頓飯，前半段時間，許朝暮說個不停，後半段時間，她完全沒有說話的機會。
吃吃吃，她只能選擇吃吃吃。
莫水芙喝了點酒，臉色有些微紅。
沈遲怕她喝醉，趕緊站起身來扶住她：“三嫂，我扶你去沙發上坐一坐。”
這一聲“三嫂”倒讓微醉的莫水芙愣了很久很久……
她年紀並不比他大，但論輩分，她確實是她的三嫂。
這一聲稱呼就像是枷鎖和束縛，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她該慢慢將他忘記了……
再……給她點時間吧。
大概是真有點醉了，他而後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不清了，她的耳邊只回旋着兩個字“三嫂”。
他低沉的嗓音，久久縈繞。
沈遲扶着莫水芙坐到沙發上，又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
“水芙，你坐一會兒，我讓凌管家給你做醒酒茶。”許朝暮道，“凌管家的醒酒茶特別管用，每次某人喝醉酒，我給他灌一杯，他就不難受了。”
沈遲冷睨了許朝暮一眼，什麼叫“某人”。
真是半天不收拾，就得意忘形。
沈遲將手裡的杯子遞給莫水芙，準備坐到許朝暮的身邊。
忽然，客廳的門被打開了，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隨即而來的，是兩道冷冽的眼神和一股子冷酷的氣場。
莫水芙手一抖，“哐當”一聲，杯子從手裡掉了下去！
她擡起眼睛，眼中露出麋鹿般的驚慌。
沈世寒！
這個時候，沈遲站在她的身邊，雖然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但莫水芙知道，沈世寒疑心很重，他就是不容她跟沈遲說一句話。
更別說她今天來沈家，還跟沈遲一起吃了飯。
沈遲見沈世寒來了，眸子一凜，脣角邊的笑意頓時就隱了下去。
杯子碎地的聲音，讓許朝暮也嚇了一跳。
沈世寒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傭人，小傭人不懂臉色，見一屋子瞬間靜了下來，她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三少，三少奶奶在這裡呢。”小傭人道。
“滾開！”沈世寒壓低嗓子衝她吼了一聲，眉眼裡都是怒意。
小傭人嚇得渾身一抖，趕緊退後幾步，她還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惹着沈世寒了。
莫水芙趕緊站了起來，眼睛看着沈世寒。
剛剛沈遲給她遞白開水，估計沈世寒是看到了，怕是又覺得她在跟沈遲曖昧吧。
“世寒……”她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沈世寒紅着眼睛走了過來，徑直往莫水芙的跟前走。
許朝暮見這氣氛不對，先沈世寒一步跳到莫水芙的跟前，攔住了沈世寒。
“三哥，你來的正好，一起吃晚飯？”
沈世寒握緊拳頭，緊盯着許朝暮：“我來帶水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