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風有力的臂膀摟得更緊,在她耳邊低語:“以你的能力,逃出他們的掌控並不難,如果事態有變,一定要想辦法先逃。”
“嗯。”她虛應着,再看一眼自己的指甲。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離開,只要任務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席慕風就需要臥底下去。
這可能,是她和他的最後擁抱。她想着,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將自己的脣貼了上去。
席慕風沒有拒絕她的親近,兩個人極緊地抱在一起,竟有了一股蒼寒的氣息縈繞。最後,蘇雨晴主動放開了他,目光一時閃亮,露出指間閃亮的戒指:“我等你回來,把這個戒指換個位置。”她豎起了自己的無名指,意味深重。
席慕風用力點頭,捏上了她的無名指,輕輕地揉捏。他以爲接受她會是一件極其難的事情,但此刻,答應她的結婚請求卻無比輕鬆。
蘇雨晴迅速縮回了自己的指,怕席慕風看到指甲間的秘密。她的眼眶有了溼意,剛剛的話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沒想到,席慕風卻答應了。
或許,她應該知足了。
“你走吧,時間不早了。”她推了一把他。而他的確不能多呆,回身碰了碰她的額頭,便離開。
看着關緊的門,原本笑盈盈的眼睛一時晶瑩,毫無預期地滴下了兩行清淚。她輕輕地將中指間的戒指取下,藏在了離胸口最近的地方。隨孫浩成去美國後,她將只能留着這唯一屬於他的東西睹物思人。
清晨的陽光到來,她卻沒能得到允許離去,而是被狼七的手下請入一輛車內。蒙上眼睛後,車子行進好久,將她帶入了一座不知名的房子裡。那裡一應俱全,極其舒服,卻硬是折射出死亡的陰寒。
蘇雨晴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膽寒懼怕地走了進去,這樣的她才似一個普通女人,不會被人懷疑。然而,她的內心早已堅定,她更知道,自己走出這扇門的機會絕對不大。
他們的消息沒有走漏,席慕風的計劃無可挑剔,他會贏,她會死。或許,這就是他與她的宿命。就算不死,橫在兩人眼前的那道深溝也無法跨越。
三年前的那個錯,將永遠成爲梗在兩人喉間的利刺,無時不刺痛着彼此的神經。
想到此,她反而心安,無所顧忌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然而,她沒想到,事情結束得並不快,她足足在裡面呆了三天。
三天,蘇雨晴度過了漫長而煎熬的三天,沒有任何人向她透露任何消息,除了每天送一日三餐的啞巴老太太,她見不到任何人。
她只能透過被訂得死死窗戶看向遠處。遠處,只有高山、雜草、荒原和偶爾飛起的小鳥。
片刻,她豎直了耳朵,敏銳的聽力讓她捕捉到了來自遙遠地方的車聲。車聲越來越近,最近,戛然而止於她所在的樓前。她看不到車子,更無從知道車裡出來的會是什麼人,她擡起了指,看向上面精雕的花紋。
噠一聲,門打開,進來的竟然是狼七。他面色依然陰沉,看不出喜怒,倒是臉上,有幾道明顯的
傷痕,臂,用繃帶包紮,掛在了脖子上。
他慢悠悠地一步步走近,蘇雨晴慢慢地把指甲壓向牙底……
“走吧,阿鷹受傷了,需要人照顧。”狼七終於開口,尖細的下巴上下聳動,銳處卻柔和了不少。
蘇雨晴沒有壓下牙齒,疑惑地看着他。
“他爲了救我受了傷,需要你去照顧。”狼七難得好心地解釋。蘇雨晴終於從嘴裡抽出了指甲,將擔憂轉移到了席慕風的身上,上前一步,急問道:“鷹哥怎麼了?”
狼七沒有說話,走在前頭,她的邁步跟了上去。
和來時一樣,她被蒙上了眼睛,在不知名的路上一路急馳。而後,下車,在崎嶇不平的路上走了好一陣,最後進入一棟建築。她聽到了門響聲,馬上,眼睛上的布條被抽去。
蘇雨晴短暫地適應了一下,看到自己站在一間房子裡,簡陋的房子裡唯一的一張牀上,席慕風靜靜地躺在那頭,古銅色的臉上覆了一層霜似地白着,顯露了他的虛弱。
她根本不曾想到會看到他如此虛弱的樣子,受驚不小,幾步跑到他的面前,一時手忙腳亂,心臟亂跳,血液亂涌,連嘴脣咬破了都不自知。
最後,她握住了他的腕,感覺到了微弱的脈跳,才鬆了口氣。
“他沒有死,腹部受了重傷,已經處理過了。”狼七開口,看席慕風時,目光不再陰沉銳利。他說過,席慕風救了他。蘇雨晴看着面前仍然昏睡的席慕風,內心裡糊塗了。
置狼七於死地,早在他們的計劃之內,他爲什麼要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一個敵人?
“現在到處在追查我們,爲了不暴露據點,我們暫時只能住在這裡。現在所有的醫院藥店都被人盯着,沒辦法弄到藥,所以,阿鷹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得看他自己的運氣了。”狼七聲音冷冷的,不帶什麼感情。說完,帶着手下退了出去。
室內,只留下蘇雨晴和席慕風。
席慕風說過,“兀”集團可能已經建好了一座設備齊全的基地,併網羅了各地的人才爲他們研究新式武器,但,除了狼七,沒有人知道基地的下落。席慕風留下他,是爲了打探出基地的下落嗎?
將他冰寒的手置於自己的臉頰,看着他毫無生氣的臉孔,不爭氣的淚一滴滴落下,她真恨不能將他揪醒,問他一問:“難道這些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然而,那是他的職責,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履行!她無力地垂眸,心疼地看着他的臉。
牀上的人低低咳了幾聲,用力而堅忍地拉緊了眉頭,雖然極力忍受,但還是顯出了痛苦的表情。蘇雨晴撫上他的臉龐,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席慕風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蘇雨晴的臉,眉,蹙了蹙。
蘇雨晴壓低聲音,卻還是透出了擔心的顫音,輕聲道:“是狼七讓我來照顧你的,你怎麼傷成了這樣?”
牀上的人用目光在她的身上巡視一陣,直到確定她完好無損後從胸腔裡擠出一股氣,像在吁氣。他擡眼看向別處,蘇雨晴把頭伸
到他的耳下,低聲道:“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
他吃力地點頭,反握了她的手,低聲而艱難地道:“我們的任務……差點功虧一憒,多虧了……你的藥……他們的軍火倉庫和毒品庫盡毀……”還想繼續說下去,卻已力不從心,身體繃緊躬起,再次咳嗽起來。
蘇雨晴手忙腳亂地爲他順氣,鼻端,血腥味一點點進入,越來越濃重。她皺了皺眉,當意識到血腥味從何而來時,迅速掀開了被子。
被下他的上衣挨近腹部的地方一片血紅,有乾涸的,還有剛剛溢出的。她急伸手,拉開他的上衣,看到紗布已經被血水浸紅,並且紅的範圍不斷擴張。
因爲剛剛的咳嗽,他崩裂了傷口!
森林裡生活過十年,她不知道用嘴撕開過多少活生生的動物肉體,讓它們成爲自己的嘴中美味。血腥,血水,血肉模糊的軀體本不能引起她的強大反應,然而,看到席慕風的傷時,她慘白了一張臉,無助的淚已經滴了下來。
她無所適從,伸手用力按住他的傷口,嘴裡一聲聲叫着:“該怎麼辦,怎麼辦!”
她的手壓痛了他的傷口,看到他一臉痛苦,又急急撤回,但看着涌出的血水,又不得不壓上去,最後,弄得滿手滿臉血污。她的眼裡流露出來的全是驚懼和害怕,根本不顧自己的狼狽,起身低呼:“不行,你這樣下去不行的,我必須去找醫生!”
“不要!”席慕風吃力地握上了她的手,她不敢扯動他的傷口,被動地停了下來。
“現在到處都在抓人,狼七是不會讓你出去的!”席慕風說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蘇雨晴臉上的淚流得更急,此刻,她恨不能代替他去傷,去痛!
“那我找霍鷹!他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死卻不管!”她失去了理智,要去翻自己的手機。
“不可以!”席慕風吃力低吼,更多的血水涌了出來。蘇雨晴急急跑回,再一次按住他的傷口。
席慕風虛弱地喘了好久的氣,才道:“基地還沒有找到,我的身份不宜曝光。”
“命都沒有了,你還找什麼基地!”蘇雨晴哭着低吼,眼淚叭叭地落在手背,化開了血水,漾起更慘烈的紅!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歇斯底里的怕!這種怕有如被魔鬼扼住了脖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就算三年前犯了那個錯,她都沒有這麼怕過!
席慕風將手吃力地擡高,撫上了她的臉:“聽我的,就算你現在打了電話也沒用。這裡雖然簡陋,但卻有電子信號捕捉系統,你的電話會被他們第一時間聽到,到時候,不僅找不到人,還會暴露我們的身份。就這樣按着傷口,用力地按,不要動……血就會……止住的。”
隨着她力道的加重,他說起話來越發艱難,眉頭用力鎖緊,卻不願讓她到更多的痛苦。蘇雨晴除了用力按着他的傷口,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她咬着牙低吼:“你一定要撐下去,你說過的,會在我的無名指上戴上一枚戒指,你同意了和我結婚的,你不能失言,你要是敢失言我一定會恨死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