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殺雞儆猴
“不，你演的很好，不用擔心忘了臺詞。”演藝專高表演系的黑人老師吉姆，最終拿到了這個和他職業相同的角色，在電影裡也扮演表演系的老師。
今天是劇組開機的日子，第一個鏡頭，就是拍他點評來入學面試的學生蒙哥馬利。
“Cut.”
艾倫·帕克穿着他那件破破爛爛的幸運T恤，叫停了拍攝。
化妝師上前，給黑人老師吉姆，擦了擦腦門上流下的汗水。室內拍攝吉姆的近景，燈光師配了強力的正光，幾盞大燈烘烤着對面的吉姆。
“我要一種不同的方式說這句臺詞，再來一遍。”導演下令。
“錄音？”
“攝影機？”
“開始！”
“不，你演的很好……”
“Cut”
“再來一遍。”
“Cut，Cut，Cut……”
羅納德看着導演在折磨着表演老師的吉姆，，心中有些不以爲然，這算什麼？把人耍着玩麼？
“我們再來一遍。”艾倫示意恢復拍攝。
“不，你演的很好……”看着吉姆說着臺詞，想到他已經被艾倫·帕克叫停了三十多遍，羅納德有些同情起他來了。臺詞裡吉姆在誇獎別人演的很好，真實的拍攝現場，自己卻總是被導演否定。
“Cut”
羅納德看着吉姆已經有些崩潰的苗頭，任誰被導演連續否定了三十多次，心理上肯定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休息5分鐘。”導演也看出了吉姆有點難受，喊停了進度。
吉姆喝了幾口水，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喃喃自語起來，似乎是給自己做心理調節。
“導演這是在幹什麼？我看不出吉姆演的哪裡有問題啊？只是一句簡單的臺詞，評價面試學生而已。”
羅納德悄悄地問邊上正在候場的喬安娜·梅林。等會兒還有她面試舞蹈演員的戲。
“華國的智者孔夫子曾經說過，爲了恐嚇一羣猴子，必須先殺一隻雞。”喬安娜示意他看攝像機。
“我們繼續拍攝。”導演讓大家準備再次開始。
“錄音，攝像機……開始！”
嗯？羅納德發現了異常，錄像機上的紅燈根本沒亮。導演根本就沒讓攝影指導開機，只是在找藉口故意整吉姆。
“Cut，Cut，Cut……”
一個上午都要耗在這個鏡頭上了嗎？羅納德回頭去找大衛·達席爾瓦，製片人就允許導演這麼任性的浪費時間？
要是羅傑·科爾曼的劇組，這時候可能已經把導演開除了。
達席爾瓦顯然對這一切早有預料的樣子，笑吟吟地看着劇組的進展。
羅納德又迷惑了。
拙劣的把戲，又開始了一遍。
吉姆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小聲地問導演：“艾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讓我說了100多遍臺詞了，可是這個攝影機都沒開？你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艾倫微笑着向吉姆說道：“吉姆，彆着急。你給這一句臺詞換了100多種方式說，你會好的，你是一個好演員，不要否定自己。”
吉姆有點崩潰的坐下。好在劇組的錄音師是個意大利人，雖然不會說英語，不過他走上前來，給吉姆比了一個大拇指，示意他做的很好。
吉姆終於放鬆下來，示意自己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下一條。
“錄音，攝影機，……開始！”
這次的攝影機燈亮了。
“Cut！很好，這條沖印。”
這一組鏡頭，只有吉姆的幾句臺詞。拍了幾條以後，艾倫示意進下一場。
羅納德還是第一次看大製片廠拍室內戲。室內的布光非常耗時，下一場拍的是來入學面試的學生蒙哥馬利。他的臺詞就長很多。
燈光組開始拆下燈泡，換個角度把燈光對準舞臺上的一把椅子，開始漫長的打光過程。
攝影組開始在攝影指導邁克爾·塞雷辛的指揮下，開始給地面鋪上導軌。這是一場需要演員演出飽滿的情緒的戲，導演和攝影指導商量後，決定不拍主鏡頭，而從特寫鏡頭開始拍。
過了接近兩個小時，燈光終於向攝影指導示意，已經布好了光。演員坐上了凳子，等着攝影指導測焦距和燈光做最後的調整。
電影鏡頭和照相機鏡頭類似，拍攝主鏡頭的廣角鏡頭，個頭不大。但是拍特寫的鏡頭，體積就很大。
碩大的特寫鏡頭，放在支架上足足有一人高。近距離對準了扮演蒙哥馬利的演員。鏡頭又靠得非常近，幾乎就在他臉旁邊。看上去就像一頭怪獸，想要吞噬他。
演員一頭黃髮，長得有點像髪國大革命的領袖羅伯斯庇爾。明顯對幾乎懟在自己臉上的鏡頭感到畏懼。他還在不停的複述着臺詞，生怕拍攝的時候說錯了。
攝影助理給被嚇壞的演員測好焦距，服裝和髮型師給確認他的外型符合要求。艾倫沒有給他任何表演上的指導，說說角色的動機，或者和他講講表演的細節，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不是，把這個年輕的演員嚇成這樣，這又是什麼路數？羅納德感覺英吉利導演的思路，自己根本不能理解。要是新世界的導演，至少也得講講戲吧？
“錄音，攝像機，開始！”
艾倫·帕克無視了演員有些驚恐的狀態，直接開始第一條拍攝。
“每次我去參加派對的時候，總是擔心別人會不喜歡我……”扮演蒙哥馬利的演員開始說臺詞。
羅納德站在攝影機後方的安全區域，用肉眼看着他的表演。臺詞說的還算流暢，就是聲音中帶着一絲驚恐，兩隻眼睛緊緊的盯着站在攝影機後方，和他對戲的黑人教師吉姆。
攝影機緩慢的從上方一副莎士比亞“奧賽羅”的劇照上搖下來，直到蒙哥馬利的全臉特寫。
“我一直在軍校讀書，我的母親是一位演員，不過她很忙，沒時間管我，就讓我上軍校……”
攝影組的幾位助理，在首席推拉員的指揮下，有控制地推動着攝影機。攝影機開始以非常慢的速度靠近演員，如果用攝影指導的術語來說，這是一個“極限特寫”。
如果通過取景器來看的話，演員的臉從充滿了整個取景框的紅線，慢慢逐漸大過了取景框，畫面集中在他驚慌的眼睛和卡殼的嘴巴上。
劇情裡的蒙哥馬利忘了接下來的臺詞。
“Cut!”
“很好，這一條沖印。”艾倫·帕克指示場記記下，然後對着第一助理導演說道：“我們再來一條。”
“每次我去參加派對的時候，總是擔心別人會不喜歡我……”
咦？就算離得很遠的羅納德也感覺到了，這次演員的表演沒有上一條好。那種在入學面試上忘詞的害怕，尷尬，和無助的情緒，還是第一條最飽滿。
原來如此！
艾倫·帕克是存心不和演員說話，然後上來就用一個超級巨大的特寫鏡頭，近距離對着他。再加上之前扮演老師的吉姆，被艾倫揪住拍了幾十條不讓過，給這些年輕的演員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壓力。
這種精神壓力，很自然的反映在了演員的表演裡，就好象他們參加入學面試面臨的那種精神壓力那樣。所以第一條的情緒非常真實飽滿。
而到了第二條，因爲第一條通過了，演員的心理壓力也得到了一定的疏解，所以自然演的情緒上不如第一條真實。
“嘖”，羅納德暗歎，這一招有點意思，導演看來是準備了很久，先是藉故整戲劇老師吉姆，然後故意給扮演蒙哥馬利的演員安排了一連串的打擊。纔有了他演出了那一條完美的表演。
“殺雞儆猴這句成語的確有道理，不過這是孔夫子說的嗎？”
下午的拍攝速度開始加快。因爲是同一個面試地點，燈光布光的時候不用重新調整，只要根據每位演員的身高做些微調就行了。
上午對吉姆殺雞儆猴的效果還在，幾位演員都老老實實地完成了表演。
扮演靦腆的多麗絲的演員是莫琳·蒂菲，她長得很清秀，鼻子不大，黃頭髮，完全不像猶太裔，到很愛爾蘭裔。不知道是演技高超，還是導演對她有額外的輔導，一次就拍完了高難度的入學面試哭戲。
“羅尼，下面該你了，好好演。”艾倫·帕克笑眯眯地叫來羅納德，這是根據伍迪·艾倫的建議，讓他演一位來面試的愣頭青。
畫好妝，穿好戲服，羅納德扮成了一個身體強壯，頭腦簡單的學生，髮型被梳成傻乎乎樣子。拿好手裡的道具——一本軟封面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小說，羅納德站在了面試舞臺上。
“錄音，攝像機，……開始！”艾倫叫了開始，找到導演椅坐下，表情嚴肅，看着羅納德開始他的表演，隨時準備叫停給他好好說說戲。
羅納德才不怕他，調整好情緒，打開了小說，開始念裡面的臺詞。
“羅密歐，你在哪裡？否定你的父親，拒絕他的姓氏。”
羅納德邊讀臺詞邊抖腿，好像一個學體育的傻子，偏要來藝術高中面試表演系。
“如果你不願意那麼做，那我將拋棄我的姓氏，我將不再是一個卡噗，卡piu，凱噗……什麼”
“凱普萊特（Capulet）。”和他對戲的黑人教師吉姆提醒道。
“哈？”
“是讀凱普萊特。”
“對，我剛纔讀就是凱普萊特”，羅納德繼續，“馬上你也就不是一個蒙塔，門太，……不是，猛擡什麼玩意兒。”
“是蒙太古（Montague），聽着，你讀得是朱麗葉的臺詞。”
“Oh， Shxt.”羅納德果斷回身撞牆。
“Cut!”艾倫·帕克也不得不承認，這條演的不錯，吩咐場記記下來：“這條沖印。”
羅納德不怕艾倫，這種情緒正好演活了那個傻乎乎的愣頭青角色。
“再來一條。”艾倫叫道，“羅尼，你得演的再傻一點，你讀臺詞的時候還是顯得太過精明。”
“Cut！再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