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水滴劃過着兮兮的臉龐,在她的嫩顏上流下道道晶瑩的痕跡……在邵星海的面前,她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強裝的平靜和淡漠,在內心的顫抖中,發出了聲聲的嗚咽與低泣。
一邊,是魔族的命運,更是她對他們的承諾,一邊,是她最重要之人。
命運,卻逼迫她做着這樣的選擇,老天爲何要這麼的作弄人?
如果她可以自私一些,她完全可以拋棄魔族的承諾,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她無法做到。
黑暗大陸是她的家,千年之前,那裡有着很多她的“親人”,他們給了她新生,她給了他們承諾……絕不違背的承諾。
後來,她成爲了魔神,也承載了所有魔的希望。
那是一片屬於她的大陸,是她真正的家。那裡所有的魔,都是她的子民。作爲魔神,她擔負着所有魔的命運和未來。
直到今天,她才終於可以完成當年的承諾。
卻又讓她面臨這樣的選擇。
她是有着最強力量的魔神,她的實力,無人可及。
但如果可以,她多麼渴望自己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連最弱小的怪物都會欺負的小兮兮,就不會知道這麼多的事,就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就不會有這樣的心痛。
邵星海用自己的生命去捍衛家園……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殘忍。
“兮兮……”邵星海再次呼喊了一下她的名字。聽着她的哭泣,他才知道,她是魔神,她是兮兮,但同樣,還是屬於他的孽緣。
只是卻已不再單純的只屬於他一個人,她的身上,還揹負着太多其他的東西。而自己,卻一直在自私的渴望着她只屬於自己。
“夏天,星海和兮兮她……”凱爾發現了一些端倪,不敢妄下定論道。
“歆蘭姐姐,我和姐姐其實都是星海哥哥命中註定的愛人……”夏天感傷的道:“爺爺在不久前告訴我說,星海,他是修羅,也是我們的丈夫!我想,姐姐應該也找到了當初的記憶了。”
凱爾:“……”
“打敗我吧……打敗了我,我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否則,就算是你擋在我面前,我也……絕不回頭。”兮兮仰起面孔,璀璨無瑕的水晶之上,水痕交錯,悽豔無雙。
兮兮流着眼淚,說出的話,卻又是一種發自靈魂的堅決……一種任何人都不能改變的堅決。
打敗她,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她放棄的理由。也只有打敗了她,她纔可以擺脫這個痛苦的選擇,因爲那個時候,她已經沒得選擇。
或許,此時在她內心深處,她還是渴望被打敗的吧。
除了心疼,邵星海已經再也無法對兮兮說出任何強硬的話。
兮兮雖然一直都在強裝冷漠,其實卻一直在一步又一步的退讓,直到退無可退。
而他,卻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死亡無情的逼迫着她一次又一次。
相比於兮兮淡視毀滅和死亡的“殘忍”,他其實更要殘忍的多。
但,在他的立場,他又能有什麼別的選擇?
兩個明明曾經那麼在乎對方的人,卻要因必須堅持的東西,而不得不互相的傷害着,誰也無法退讓。
邵星海垂下握着修羅之刃的雙手,輕聲說道:“兮兮,爲什麼不嘗試去尋找其他可以改變魔族命運的方法。這個世界存在着無數的可能和奇蹟,一定還存在着其他的方法。或許有着很多和瓦羅蘭大陸一樣富饒,卻沒有人類居住的大陸,如果可以找到,一切就會變得完美。我還可以讓瓦羅蘭大陸派遣人類,用他們的智慧幫忙改造那片大陸……”
兮兮搖頭,聲音中泣音依舊:“如果可以尋找到其他的方法,魔族需要在煎熬中度過無數年嗎?我曾試過用自己的力量去影響黑暗世界的氣候,但無論當初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無法做到。我曾經尋找過你所說的可以生存的其他大陸,魔族這千年之間又何曾停止過尋找……答案很難猜嗎?位面世界形成那麼多年,富饒的土地總是最早的衍生生靈,它們都化作人,或者獸的世界,根本不會等待着我們。因爲你的關係,我實力恢復之後,甚至想過放過瓦羅蘭大陸,去侵佔其他的大陸……但是,我沒有理由。造就魔族現狀和千年之難的是瓦羅蘭大陸的人類,魔族的恨集中在瓦羅蘭大陸上,且已延續千年,魔族世代努力的目標和夙願,也都是瓦羅蘭大陸,而非其他。魔性狂暴,卻本性絕不罪惡,他們渴望毀滅瓦羅蘭大陸,卻不會無理由的去殘害不相干的其他人族。否則,魔族,就成爲了真正的十惡不赦之族。他們自己,也會不原諒自己,這樣的事,他們也根本做不出。”
“所以,只有瓦羅蘭大陸是魔族唯一的目標,唯一的選擇,唯一的進路。”邵星海說道。他突然記起乾元之前對兮兮說過瓦羅蘭大陸本來就是她的。這讓邵星海想到,或許當初,在兮兮還未成長起來的時候,乾元驅趕這些魔族的場面。
或者說……瓦羅蘭大陸以前生存的就是這些魔族之人!是現在居住這片安土的人類剝奪了他們的家園!
之前乾元提到過,當初瓦羅蘭大陸根本沒有人類,都是他一手創立的……可是,現在去尋找這個答案真的重要嗎?
“如果你想要拯救諾克薩斯之城,那就請你打敗我……要麼,不要擋在我面前了。我,無法回頭……”
兮兮的每一句話,都在狠狠觸動着邵星海的內心。
她現在的實力可謂通天徹地,而強大如她,也根本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侵佔諾克薩斯之城,成爲了她唯一的選擇。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自己,究竟還要不要阻擋她?
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戰勝兮兮,繼續阻擋,除了拖延那麼一點可憐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
兮兮如果真的要拿下諾克薩斯之城,可以根本不用理會他,輕輕揮手,一切便可塵埃落定。
但正是因爲在意他,面對他的阻擋,她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動手,還一次次的退步,一次次的和他說着這麼多的話。
自己的阻擋,除了更加加重她內心的傷痕,還能做什麼?或許,如果自己站在她的立場,會比她做的更加決絕吧。
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自己又怎麼能讓這諾克薩斯之城,成爲魔的城——絕不能!
但是,以自己的力量,又拿什麼去和兮兮去抗衡,拿什麼去打敗她?
七彩之炎的光芒熄滅了,邵星海的神情也逐漸的緩和下來,變得異樣的平靜。
既然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已經不能改變什麼,那麼,爲什麼還要徒增兮兮的傷痕。
一切,就這麼結束好了,或許,有兮兮在,事情並不會和自己想象的那麼壞。
也許吧……
“兮兮,最後一次……殺死我吧。死亡之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阻擋你。修羅那可笑的尊嚴讓我不願選擇退卻和逃離,所以,還是用我的死亡來結束吧……兮兮,不要覺得心疼,殺死我,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殺死我的人是你,我心甘情願。”
在兮兮顫動的眼眸注視下,邵星海用輕柔如風的聲音說完,舉起修羅之刃,浮空而起,以最平常不過的攻擊,刺向了兮兮的身體。
看着一點點靠近的邵星海,兮兮擡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猶豫和退縮的資格。
一道濃郁的黑光從她的黑水晶手甲上放射而去,化成一道數十米長的黑色光劍。
黑色光劍切裂空間,在漫天的黑幕之中,切向了邵星海的身體。
黑色的光芒瞬間便已靠近身體,當眸中紫光一閃而過的時候,邵星海也閉上了眼睛,口中,發出淡淡的聲音:“兮兮……魔族的事安定下來之後,陪我還有夏天他們一起生活好嗎?”
兮兮的內心和身體狠狠的顫動了一下,眼淚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佈滿了整個面孔。
黑色的光劍距離邵星海的身體只剩下分毫之距,但她已經無法收回,在手腕的顫抖之中,黑色光劍的痕跡輕微變化,沒有擊中他的身體,而且貼着他的肩膀一劃而過,切落在他手中的修羅之刃上……
叮……
彷彿空間忽然崩塌,在黑色光劍與修羅之刃碰撞那一剎那,一聲驚人無比的碰撞之音讓人耳膜幾欲碎裂,他們同時感覺到,整個諾克薩斯之城的大地、天空都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完全無法抗拒的力量讓邵星海根本不能繼續握住修羅之刃,直接脫手。
而就在他手掌離開修羅之刃的一剎那,他看到黑色光劍在極其短暫的停滯之後,從修羅之刃之上,直線的一穿而過……
紅、青、金……三色五行元素之心的光芒一瞬間消散,變得昏暗無色。
修羅之刃從五爪爲交界處一分爲二,斷成兩截,一截無力的落向了地面,另一截遠遠的飛出,落向了視線的遠處……
邵星海的大腦一陣轟鳴,呆呆的看着那半截飛出去的修羅之刃,彷彿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修羅之刃……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