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抓緊時間,再過一個時辰,虹流就要來了。”
明珠揚聲高喊,她此時看不出半點大小姐的模樣,挽着袖子,滿頭汗水,額頭還沾着草屑。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加快速度,虹流一旦來臨,他們沒有躲進石堡的話,動輒有生命的危險。唐天他們不知道虹流是什麼,但是看大夥如此緊張,就知道必然是很危險的東西。
映石堡很多地方坍塌,這是最危險的地方,好在有阿莫里這些人型起重機在,大塊的條石在他們手中輕若無物,在薛府的匠師指導下,飛快地修復。
薛府的女子們,看着這一羣鐵血大漢,許多人目光中異彩連連。明珠注意到這一幕,心中一動,薛府最多的便未嫁女子。無論從哪個角度,零部苦囚都是絕佳的選擇,看看他們的強壯無比身體,每個人的氣血旺盛如同火焰,在陰冷的罪域,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難怪府內女子們的春心暗動。
零部諸人的鬥志昂揚,而有紀律森嚴,哪怕幹活,都是肅穆無聲,每個人都在埋頭苦幹。
明珠心中凜然,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人羣中幹活的唐天,這傢伙是怎麼打造出一支這麼強悍的精銳。她對兵團缺乏瞭解,在她心中,零部哪怕比起秦子山統率的弓部,也不遜色。
不過對於鬼臉能夠跟着大家一起幹,沒有半點架子,明珠也不禁佩服。在罪域,等階森嚴無比,上下之分,絕不可逾越。沒有哪位家主,會像鬼臉這樣跟着大家一起幹粗活累活。難怪他的部屬對他死心塌地,鬼臉的氣度,確是非凡。
她收斂心神,也不由更加努力地打掃起來。如果沒有鬼臉他們,以薛府這些女人,想把映山堡復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以後很長的時間,這裡將是她們的家了。
明珠心中感慨,背水之戰,重零開始,始終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卻一掃而空,又不禁生出一絲期盼。
唐天正在一邊幹活,一邊研究這些條石。這種條石和紫鵑城牆所有條石不太相同,它們色如瑪瑙,細膩油潤,呈現出一團團雲狀紋。
匠師說這叫瑪瑙雲石,是上好的建城材料,它抵禦虹流的效果,比木灰石要更好。但是它的產量比較小,很少能夠滿足建城所需要的數量。
瑪瑙雲石的加工也比木灰石更困難,它的質地更堅硬,不能用法則線切割,只要靠單純的血肉之力,木灰石的質就要軟許多,加工起來也更容易。
而且瑪瑙雲石還有一個弊端,就是每過段時間,它的雲紋就會慢慢變得模糊,這個時候就要重新打磨,讓雲紋裸露出來,也就是每過段時間,就必須維護,需要相當人力。
所有瑪瑙雲石很少被用來建城,反倒是用來建府的比較多。
它雖然有着諸多弊端,但是卻同樣有着木灰石沒有優點。它抵禦虹流的效果比木灰石更佳,而且它能夠散發獨特的雲氣,雲氣能夠溫養血肉,對人體非常有益。
沙沙沙,每個人都在拼命地打磨映山堡的外牆。
時間的塵埃和歲月的沉澱,一點點被打磨掉,華麗的雲紋,一點點呈現出來,雲紋連成一片,宛如活物,閃耀着溫潤的光芒,美不勝收。黑色冷峻的山峰,也好似一下子變亮了許多。淡淡的暖意,散發開來,山間的陰冷寒意被驅散,衆人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映山堡,一堡映山華。
看着原本黯淡破敗的石堡,在自己手中,變得熠熠生輝,美倫美奐,所有人都充滿成就感。
就在此時,聶秋驀地若有所覺,擡起臉:“有情況!”
天邊陰沉沉的天空,出現一道彩色斑斕的光帶,光帶正不斷地侵蝕擴散,向這邊席捲而來。
“虹流!”有人驚呼。
明珠瞥了一眼天空,連忙道:“所有人快點進入堡內!”
原本在外面清除雜草的僕人,紛紛往回跑。唐天充滿好奇,但還是道:“大家也進去躲躲。”
所有人都進入石堡,唐天好奇地透過窗戶,觀察着所謂的虹流。
明珠知道唐天是外來人,便在一旁解釋道:“罪域的高空,是空間法則最紊亂的地方。每過幾天,紊亂的空間法則,相互碰撞,就會形成特殊的渦流。這種渦流越滾越多,越滾越大,它們就像雪崩一般,沿途席捲所有的法則線,這就是虹流。大人看到虹流之所以斑斕多彩,就是混雜了大量的法則線。”
明珠話音未落,虹流便至。
便聽到天空轟鳴聲不絕於耳,這種轟鳴非常雜亂,既有悶雷般的滾滾之音,又有如夜梟嘶啼之音,還有細碎嘶嘶之聲,聽上去毛骨悚然。
斑斕的光芒,如同光刷一般,沿着山脊橫掃。
飛沙走石,恍如末日。
當彩色光刷掃過映山堡,瑪瑙雲石的雲紋好似一下子被喚醒,淡淡的霧氣,從雲石中冒出,轉眼間,整個映山堡便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之中。
光刷拿這些霧氣沒有辦法,沒有半分停頓,橫掃而過。
當光刷從映山堡頂上掃過的時候,唐天只覺得體內氣血翻騰,不由臉色微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片斑斕迷人的光刷之中,法則是何等混亂,極度危險。
忽然身邊傳來一聲悶哼,唐天扭臉望,一旁的聶秋臉色發白,渾身顫抖。唐天立時明白過來,聶秋的感知極其敏銳,虹流裡面的混亂和危險,對他的影響更大。
唐天驀地沉喝:“挺住,對你有好處!”
聶秋心神一震,猛地清醒幾分,盤膝跌坐在地。
明珠訝然地看着聶秋,她有些不解,有云石保護,應該不受影響纔對。她之前就有注意過聶秋,聶秋在零部之中,非常扎眼,和其他成員擁有野獸一般的身體不同,他的身體孱弱,甚至連薛府的女子都不如。但是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的眼睛,不能視物。
在罪域,生存極其殘酷,身體殘疾之人,往往命運多舛。雙目失視的人,幾乎不可能在罪域生存下去。
但是明珠驚訝地發現,聶秋在零部的地位竟然不低,就連鬼臉,都相當尊重他的意見。明珠便明白過來,聶秋只怕有別的才能。
唐天不是亂喊,聶秋由於眼盲的緣故,感知天生敏銳異常,再加上後天的強化,便是唐天也自愧不如。進入罪域之後,聶秋的力量全廢,但是反而感知愈發精進。
也正是因此,聶秋隔着瑪瑙雲石,還能感受到法則亂流,纔會受到它的影響。聶秋此時猶如承受酷刑,但這也同樣也是一種絕佳鍛鍊心神的辦法。
心神的淬鍊,遠比肉體要困難得多。
或許聶秋能夠找到一條全新的道路。
唐天收回目光,他的目光掃向堡外,光刷所過之處,山脊許多地方出現無數裂紋,而一些原本枝繁葉藏的樹木,也變得光禿禿,斷枝殘葉落得一地。那些藤蔓,更是七零八落。
唐天忽然皺起眉頭:“這虹流過段時間就來,那爲何這些植物還能長得如此茂盛?”
他記得很清楚,他們剛到的時候,山嶺的樹木雖然數目不多,但還是鬱鬱蔥蔥。
“大人有所不知,這些生存在野外的生物,都有它們獨到的本事。”這次開口的是鐵蠍,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比如那棵蚊果樹,大人看它如今奄奄一息,但是它的根系非常發達,鋪開有數畝方圓,只要不是連根拔起,就不傷元氣,明日它便會抽芽。而那些鐵線藤,生命力更是頑強,只要虹流一結束,它們就會開始生長。有些植物甚至懂得利用虹流,比如那棵落地樹,它之所叫落地樹,是隻要虹流經過,它樹枝就會被絞碎,絞碎的樹枝,順風飄揚,只要落地,便可以生根,從而繁衍生息。”
唐天聽得目瞪口呆,只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野外的東西,都非常危險。”鐵蠍經驗豐富:“一般的野獸,都懂得躲避虹流。想要在罪域生存下來,每一個物種都有生存之道。我們晚上要安排人值夜,虹流過後,山裡的野獸會大肆出動。有些尋找被絞碎的植物根莖,有的則是伺機捕食。我們現在離紫鵑城有點遠,這裡的野獸,數量一定不少。今晚我守夜吧,大人再給我配幾個人,有個呼應。”
鐵蠍主動請纓,他的態度很積極。
今天零部的表現,讓他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如果所有的零部,都是如此,鐵蠍覺得其他人肯定都無法馴服。他有些明白,爲什麼盧家會把兩百苦囚,用來換薛府,只怕盧家已經發現了這點。
一開始跟着鬼臉是無可奈何,但是現在,鐵蠍卻覺心中隱隱充滿期待。
如果那支零部全都聚齊,那一定可以橫掃整個罪域吧。
唐天讓韓冰凝跟着鐵蠍去守夜值班。鐵蠍的經驗豐富,對罪域的各種野獸也更熟悉,而韓冰凝的實力是現在這夥人之中,僅次於唐天的高手。
至於其他人,唐天根本沒有半點浪費時間的意思,要讓他們儘快地明白如何在罪域戰鬥。
他們分秒必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