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米 花朵開在哥哥的心窩
男人斜靠在窗邊的位置上,一身兒看上去式樣簡單卻價格昂貴的衣服,清俊筆挺。在這樣的小地方,哪怕他並不刻意表現,也很容易就顯示出了一抹不同於人的精緻和優雅來。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換了往常,或者換了在別的地方遇見,佔色肯定還得暗自欣賞一下男人的氣度。但這會兒,她心裡滿滿的全是疑惑,自然沒有了那份兒心。
當然,這一次,佔色不再相信是巧合了。
他鄉‘遇故知’這種事兒,有過一次,不可能還會有第二次。
男人衝她舉了舉手裡冒着熱氣的茶盞,禮貌地示意。
“一起喝茶?”
佔色若有所思地撫額,勾脣衝他一笑。
“謝謝,不用了。我們準備走了。”
男人眸子微挑,帶着一點薄笑,清冷而矜貴。
“看來嚴某還真是不招人待見!”
佔色挑起的脣角還沒有落下,正尋思着怎麼回答他,原本安靜坐在她右手邊正和孫青聊天的阿採吉,突然側過頭來,往嚴戰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驚喜地高聲喊叫了起來。
“阿黑哥……”
什麼?
如果說剛纔是吃驚,那麼這會兒的佔色,已經驚到體無完膚了。
阿採吉天天在她耳朵根上唸叨的阿黑哥,竟然會是嚴戰?
這個,這個……節奏會不會太詭異了?簡直就讓她的思索邏輯爆停啊!
心裡排山倒海地驚愕襲來,在自我安慰着彌補受驚心臟的同時,她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半點吃驚的樣子。而這個時候,嚴戰已經離坐衝她走了過來,興奮的阿採吉也站起身,迎了上去。
就在兩個人交錯的一秒——
咳!
再一次,佔色又驚了。
虛驚一場!
原來阿採吉喜滋滋拽住的男人並不是嚴戰,而是坐在嚴戰對面的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眉頭有點八字,下顎骨較尖,從面相上來看略帶凶煞之氣,身上套了一件中長的黑風衣,高高瘦瘦的樣子,五官頗爲端正,被日光曬成了健康的棕色。
他的樣子看上去,不太像納西本地人。
到像是大城市裡來的男人。
他怎麼會是阿採吉的阿黑哥?
“阿姐——”她正遲疑,拽着男人胳膊的阿採吉,已經興奮地調過頭來,向她介紹起了身邊兒的男人,“這個這個,他就是我給你說過的人,我的阿黑哥,他叫和義。和義啊,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首都來的漂亮阿姐……”
和義不着痕跡地將手腕從阿採吉的環抱中收了回來,臉上僵硬地笑了笑。
“你好!”
佔色微微眯眼,心思敏銳的她,從男人的表情上來看,不太像見到了心上人那樣的歡欣,甚至都沒有查看出幾分喜悅來,足見他對阿採吉並沒有那麼上心。可再看着阿採吉幸福的小臉,她這些話便不好再多說了。
“你好!”
沖和義禮貌地微微一笑,算是與他打過了招呼。
接下來,她的目光就瞥向了不請自來,坐在她身邊的嚴戰。
而他,依舊帶着薄笑。
“這麼久不見,佔老師還是這麼漂亮。”
佔色心下苦笑,只是淡聲說,“謝謝嚴總!不過我到是很奇怪,像嚴總這樣日理萬機的人物,也會出現在這個小鎮上?呵呵,說來,還真是很巧呢!”
“呵,不巧。我是特地在這裡等你的。”嚴戰下巴微微上揚,淡淡地淺笑着,一條大長腿疊放在膝蓋上。目光不緊不慢地審視着她的小臉兒,一隻修長的指關節,一下下優雅地輕叩着手裡的玻璃杯。
他說得很直接。
佔色也不想與他打啞謎,“等我?呵,嚴總真是費心了,理由?”
嚴戰輕笑,一雙清冷的眸子剎時流光,眼波里倒映着她的影子,磁性的聲音在窗外廊下的叮咚流水聲裡,帶着一種如同樂曲輕敲的優美質感。
“我以爲你應該知道?”
應該知道?
心裡‘咯噔’一下,佔色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來。微微偏頭,她衝孫青使了一個眼神兒,再回頭看向嚴戰時,嘴裡卻也是隻是笑問。
“嚴總的心思,我能知道什麼?”
“我喜歡你。”嚴戰依舊帶笑。
與他的目光對視一眼,佔色脣角幾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狀似無奈地攤了攤手,遺憾地說:“那實在太可惜了。嚴總你看,我都嫁人了,孩子都有了。你再怎麼等着我,也不會有機會了!不如下輩子吧,嚴總可以早點兒排隊。”
“我這輩子先預約,可以麼?”嚴戰失笑,雙手抱臂仰躺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雙幽沉的眸子,深邃複雜,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
心裡一沉,佔色眸子微眯,“我倒是想,可法律不允許。要不然我就收了你!”
嚴戰緩緩眯眸,一聲嘆息,“呵,那還真是可惜了呢。”
一隻手抓住孫青,佔色眉頭一挑,笑語靨靨地說:“嚴總,麗江是一座浪漫多情的城市,你坐這兒慢慢等吧,總會等到你的阿夏的。不好意思了,我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失陪!”
說罷,她起身就要離開。
而嚴戰依舊不動聲色,抱臂翹腿看着她,身體一動不動,脣角似笑非笑。
看着他穩坐泰山的樣子,佔色心裡有點兒發毛。
側過眸子,她看向了阿採吉,“阿採吉,你是跟我們走,還是跟和義去?”
“阿姐……”
阿採吉哭喪着臉,看了看佔色,又看了看和義,一臉的無助。
這個姑娘雖然單純,卻並不遲鈍。這個時候,她也發現了她的阿黑哥表情不太友好了。但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是她用了心用了情去愛的,初戀的女人都是盲目的,明明見到對方不待見自己,她還緊緊地扯着和義的胳膊,一臉迷茫地想要問個究竟。
“和義啊,你爲什麼不理我了?這麼些天了,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也不接。到底爲了什麼呀?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了,我哪裡有做得不好,你就說出來吧,我是願意爲了你去改變的。”
少女急切的表白,讓佔色皺了皺眉。
傻姑娘啊!
越是把自己放得低,男人越是不會賣帳的。
果然,和義再次拂開了阿採吉的手,他的臉上,甚至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閃開,離我遠點兒。”
“你……和義啊,你什麼意思?”阿採吉急了,小臉脹得通紅。
和義抿緊着脣,不耐煩地低頭瞪着阿採吉。可,想了想,他寒着臉倏地又放開了,語帶諷刺地笑了起來,“別天真了,你以爲我真的喜歡你啊?姑娘,不是我說你,你的腦子是怎麼考慮的?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實話告訴你好了,我不喜歡你,我找上你,不過只是利用你罷了。你以爲就憑你這土不拉嘰的長相,就你這臉紅得像個猴屁股似的……”
什麼意思?
阿採吉顯然沒有弄懂,搖着頭,瞪大了眼睛。
“你利用我?利用我什麼?我有什麼可利用的?”
和義冷笑了一聲兒,目光突然掃了佔色一眼,絲毫不在意地說:“諾,這不就是了?比如,我告訴你我今天會在這裡來喝茶,你不就帶着人過來了嗎?”
阿採吉的腦子單純,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可是,佔色和孫青交換了一下眼神兒,心裡俱是一凜。
完了!
剛纔佔色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不對勁兒了,她示意孫青打電話求助,可她卻無奈地衝她搖了搖頭,表示電話撥不出去。再加上和義這麼一說,她心裡差不多都明白了。
但明白了又有什麼用?
對方的動作很迅速,就在剛纔這一會兒工夫,小茶館的門窗早已經緊緊關上了,那個招呼她們喝茶的漂亮老闆娘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那些原本與她們一起和諧喝茶的茶客們,已經全都退到了門口,自動地成了守衛。
很顯然,他們本來就不是客人。
而這個茶館,今天晚上的夜遊,完全就是一個套兒,一個等着她來鑽的套兒。
如果說與嚴戰有關,那麼勢必跑不了權世衡的主使。
心下衝着火兒,孫青攥緊了拳頭。
“你們想幹什麼?不要命了?!聰明的趕緊放我們離開,要不然,我家四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嚴戰只是冷冷地笑着,依舊保持着剛纔那個動作,不緊不慢地喝着他的茶,連眼風都沒有捨得掃一下別人。
見狀,孫青臉色稍變,擋在了佔色的面前。
“說,你們到底要怎麼樣?”
嚴戰眸光一深,放下了茶盞,“我喜歡與佔老師對話。”
“你——”孫青牙齒一咬,冷獰着眉目,恨不得一腳踢飛他的門牙。
一直沉默不語的佔色,輕捏了一下孫青的手,讓她稍安勿躁。然後,她勾脣一笑,索性坐了下來,看向嚴戰,“嚴總,這茶館兒我是走不出去了吧?這些都是你的人?”
他的人麼?
嚴戰心裡冷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卻很清淡,“算是吧!”
算是吧……?
這個回答,很稀奇。
眸子淺眯着,佔色深深看了嚴戰一眼,失笑着說:“嚴戰這招兒‘請君入甕’戲玩得挺有趣,就是不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嚴戰眯了眯眼睛,清冷的面上很平靜,並沒有因爲她的諷刺有任何的動容。不過,藉助小茶館裡氤氳昏暗的光線,佔色還是看明白了,他不是沒有情緒,而是在笑。而且,還是輕鬆的笑。 WWW ¤ттkan ¤¢〇
“沒有什麼目的。就是嚴某想請你來做客。我說過,我喜歡你。”
“喜歡?”
佔色想笑,卻沒有笑,只是目露諷刺,“被你這麼喜歡,還真是讓人噁心呢。”
這是她第一次用‘噁心’這麼嚴重的詞兒對嚴戰說話。
事實上,從以往兩個人打交道的歷史來說,雖然她明知道嚴戰與權少皇不太對盤兒,可基於兩個人身上有一種同樣的氣質和性格,她一向對嚴戰的品行還是信得過的。
只是沒有想到……
看來,她識人的本事,真得加強了!
對於她的諷刺,嚴戰只是自嘲地一笑,“能夠讓人噁心,總好過讓人記不住。佔老師,好像有這麼一個理兒來着?”
冷哼一聲,佔色臉色寒又寒,眼風犀利地掃向他。
“嚴總還真是藏得深,真是刮目相看了。”
“刮目相看,那就更好了。”嚴戰淡淡看了一眼腕錶,又緩緩地端杯喝水。在玻璃杯的遮掩下,佔色看不清他到底什麼表情。不過,卻可以看得見他的喉結,在喝水時不規律的上下滑動。
他的情緒,並不如外表那麼鎮定。
在這樣的關鍵時候,他來到束河對付自己,會是他本人的意思?
權世衡三天後就要訪華了,老奸巨滑的他,當然知道權少皇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那麼,他怎樣保證自己在中國訪問期間的安全?不得不說,權世衡很懂得御人之術,更懂得利用別人的軟肋來威脅別人。他不一定要真刀真槍與權少皇幹一仗,他這樣的人,最擅長地就是在別人的心窩子裡捅刀。
試想一下,他只要拿捏住了自己,權少皇勢必會投鼠忌器,哪怕他大搖大擺地在跟前走過,也拿他沒有辦法。在這之前,他事先讓下屬勾搭上了阿採吉,瞭解了她與權少皇在束河的全部行蹤,再趁權少皇不在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綁了自己。接下來,她佔色可不就成了他在中國期間最有力的護身符?
而且,還有可能成爲終身護身符。
籌劃得很好!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會是嚴戰來出手。
無聲地注視了嚴戰一會兒,她突然笑了。
“我一直以爲嚴總跟別人是不一樣的。就算做不了正正當當的商人,至少也不屑與肖小之輩同流合污。原來,你也不過如此啊。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爲金錢屈服了?還是被權勢震壓了?或者說,你是被人要挾來的?”
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杯子,嚴戰也笑了。
“都不是。這個任務是我向權董請求來的。畢竟,能有機會一親芳澤,也不太容易。你看,我對你多有心?”
佔色不置可否地掃他一眼,輕輕一笑。
“你真以爲我能那麼聽話的跟你走,然後由着你們用來威脅他?!呵呵,早就聽說麗江是‘殉情之都’,你說像我們這樣的外地人,有沒有可能爲了自己的愛人,也做一回殉情這樣的事兒?”
嚴戰一聲輕笑,“你不會。”
佔色眉梢挑高,附合而笑,“爲什麼這麼肯定?我不怕死。”
低低一聲哼笑,嚴戰優雅地抱着雙臂,視線緩緩移到她小腹上,勾起了脣角來,“你是不怕死,可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你也不捨得去死吧?!都說母愛偉大,現在的你,更應該想方設法的活下去纔對吧,又怎麼可能去殉情?”
心裡頓時一凜。
目光定了兩秒,佔色鎖着眉頭,望了一陣臉上掛着眼淚的阿採吉。
呵……!
她懷孕的事情,也是到了束河才發現的。而權少皇身邊跟來束河的一衆親隨,都是他絕對信得過的人,絕對不可能把這件事情給透露出去。而且他們天天在一起,也能起到互相監督的作用,不可能有人反水。但這事兒現在連權世衡和嚴戰都知道了,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阿採吉告訴和義的。
“阿姐……”
聽他們說了這麼多話,剛纔還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懂情況的單純少女阿採吉,也總算明白了一些什麼。這個阿黑哥,根本就不是喜歡她,他利用她只是爲了掌握那些阿哥阿姐的情況,而她卻傻傻地什麼都不知道,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阿姐。
死死咬着下脣,她再次問和義。
“和義啊,你真的一點都沒有喜歡過我?”
在她天真的視線裡,和義‘哧’了一聲兒,“像你這種土得掉渣的妞兒,我能陪你睡上一覺,你就偷着樂吧,你還妄想我喜歡你?要娶你?天!神經病!”
和義用詞很尖銳,字字戳心。
佔色和孫青都聽不下去了,真想大耳巴子抽死丫的。
可阿採吉眼眶含着淚,還是可憐巴巴地問,“真的沒有?一點都沒有?”
“你腦抽了吧?哎我說你們納西人不是很開放的?”
“……”阿採吉在哭。
“睡睡覺而已,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和義一直在說。
“……”阿採吉一直只哭。
看着她淚流滿臉的樣子,和氣有些受不住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看了嚴戰一眼,突然一甩手,“得了,你這次立了功,我們也不會爲難你。你走吧!反正往後也見不上面了,我難得再給你哆嗦。”
再不見面了!
是真的不喜歡,一點都沒有喜歡過。
一串淚珠子從阿採吉的臉上滑落了下來,浸入了木質的地質上,她突然往前邁了一步,逼近了和義,“和義啊,我記得我給你講過好多故事。我們土生土長的麗江人是最崇尚愛情的,聽我阿媽說,每一個納西家族裡,都曾經有過爲了愛情去死的人。小的時候,我阿爸帶我上山打獵,我還見過男女摟抱着死過去的屍體。我們納西人都相信,一起去死,往後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關我什麼事?”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的?而你也說過的,願意跟我死在一塊兒,和義啊,你真的忘記了嗎?我們可是在雪山神的面前起過誓的。”阿採吉突然破涕而笑,笑容帶着一抹淒厲的美感。
“靠,這種話你也相信?怪不得都說村姑的腦子不好使。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就是矯情,動不動就死啊死的,動不動就要一輩子。神經病!在城市裡,就你這種長相的女人,臉上掛着兩團高原紅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你還希望有人喜歡你呢?”
不知道是煩了,還是想逼走她,和義的話越來越惡毒。
瞪大了一雙淚眼,阿採吉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不過,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最初那樣的悲傷。甚至於,整個人都帶着一種反常的平靜,聲音也鎮定了許多。
“死有什麼矯情的,怕死才矯情。我們納西人不怕死,我們可以爲了愛人去死,可以爲了朋友去死,可以爲了信仰去死。我們把將生命交給雪山神當成一種驕傲!”
“雪山神?哈哈哈,那是一個什麼東西?”和義‘去’了一聲兒,諷刺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沒文化,真可怕!都什麼時代了?腦殘!”
“和義啊,我們那天在雪山神面前起誓的時候,我就暗暗發過誓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對你變心。如果你對我變心了,我會把你的靈魂交給雪山神,讓他來救贖你的骯髒,洗刷你的罪孽……”
阿採吉盯着他。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說到這裡,就在衆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只見她突然瞳孔一縮,整個人撲向了和義,緊緊地纏住他,用盡她所有的蠻力咬住了男人的脖子。
咬!
死死的咬!
她擺出的是同歸於盡的架勢,尖利的牙齒咬緊大動脈,下口不留半分情面。很快,一縷縷鮮血就從她的嘴裡飆了出來,鮮紅而刺眼。
“啊……啊……快閃開……你這個瘋女人……”
和義驚恐地大叫了起來,一雙手死死掐住阿採吉的脖子,想要把她扯開。
奈何,阿採吉真的瘋了!
她從小和阿爸打獵幹粗活兒,身上有的是蠻勁兒,再加上他原本就抱着要與和義一起去死的念頭,又怎麼可能讓他輕易地甩開?
然而,嚴戰沒有動。
沒有他的命令,守在門口的人也沒有動。
“快……快……拉開她……”
一臉散不去的驚恐,和義見狀徹底慌了,大聲地喊叫了起來!
“阿採吉——”
佔色在最開始的震驚之後,回過神兒來了。
看着不停在地上翻滾的兩個人,她地失聲叫喊着。
“阿採吉,不要!”
她承認,這種渣男的確該殺!可是如果殺了他,卻要犯法。而且,阿採吉完全是準備與他一起死的節奏。她真的犯不着爲了一個這樣的男人陪上自己的性命。一時間,她的腦子慌亂到了極點,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龍泉寺裡淨空方式的提醒,心下更是驚悚得不行。
“阿採吉,快放開他,你忘了嗎?淨空法師說的話……他是代表雪山神給你的旨意,是雪山神提醒你的……阿採吉……阿採吉……”
一雙眼睛血紅,一張嘴也血紅。
這時候的阿採吉,已經完全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
她只想咬死這個背棄誓言的男人,把他的靈魂交給雪山神。
“孫青,快,快攔住她。”
“好!”孫青聞言想要起身。
下一秒,她身體晃了晃,頹然地坐了下去,一臉驚恐而青白地看着她。
“佔色,我完了!我的身體好軟,沒有力氣了……”
軟?沒有力氣?
面色突然一變,佔色看了一下桌面上已經涼卻的幾杯茶水,心下了然了。
很明顯,他們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的。既然能事先屏蔽掉小茶館的信號,又怎麼會不瞭解孫青的身份和身手?在不知不覺中對她下了藥,剩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佔色,還懷着孩子,她能做什麼?!
掌心撫着孫青不停顫抖的身體,她怒視着嚴戰。
“你們給她下的什麼藥?”
嚴戰面色很是平靜,淡淡地看着她。
“放心吧,沒有什麼大的傷害,就是會讓她睡上兩天。”
“卑鄙!”
怒罵一聲,佔色狠狠地咬着牙齒。卻見孫青目光渙散着,腦袋突然一偏,一下子就趴倒在了桌面上,再沒有了聲息。
“孫青——”
心下慌亂着。佔色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發現她呼吸均勻,才略略放下心來。
深吸了一口氣,她閉了閉眼睛。現在的事態發展,越來越不由人,在這個時候,她必須得鎮定下來,不能再慌了。
這麼一想,她狠狠地剜了嚴戰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向了在地板上的阿採吉。看着越來越多的鮮血,聞着直衝鼻端的血腥味兒,她的胃裡有些難受,心裡卻酸澀難當。
“阿採吉……”
話剛說到此處,只聽見‘噗’的一聲兒,阿採吉整個人就定住了。
那是一種尖刀入肉的聲音!沉悶,讓人心痛。
原來,已經被阿採吉咬得神志不清的男人,在垂死掙扎之餘,突然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若說他之前還不準備殺她,那麼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人的本能還是先保護自己,顧不了那麼許多。因此,在最後一刻,他二話不說,直接用匕首捅進了阿採吉的心臟。
阿採吉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視着男人,卻沒有放開嘴,一雙手也仍舊死死地纏住他不放。那種悲壯的神情,讓佔色頓時淚流滿面。
“阿採吉——”
心尖一陣揪痛,她尖叫着看向了嚴戰。
“快,快點兒救她,送醫院……”
嚴戰蹙着眉頭,站了起來,衝外面的人招手,“快,準備車!”
“可是,嚴總……”那個人躊躇着,顯然有顧慮。
“快啊!”嚴戰突然着惱了,就着手裡的茶杯朝他摔了過去。
茶水頓時飛濺了起來,那個人沒有見過嚴戰發這麼大的火兒。心裡一驚,正準備轉身喚人準備車輛,卻見阿採吉突然鬆開了嘴,轉過頭來。
“不!不要——”
虛弱的拒絕完,她望着了佔色,咧開嘴一笑。
“阿姐,阿採吉對不住你……我沒有來得及把這個惡人的生命……交給雪山神,讓他受到懲罰……你要原諒我……”
“阿採吉……”佔色失聲驚叫,聲音破碎不堪。
阿採吉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的嘴裡溢了出來,而她身上的彩色鮮麗的百褶裙上,已經鮮紅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將她整個人染成了一種絢爛的色彩,她的頭垂了下去,緊緊的抓牢了阿義的身體。
“阿採吉……”佔色蹲正身來,淚滑到了地板上。
那個被他死死咬過也捅了她一刀的阿義,瞪大了一雙眼睛,奄奄一息地躺在了那裡,盯着身上的女人,目光開始渙散,嘴脣在輕輕的蠕動着,好像在請求嚴戰的救命。
嚴戰一動不動,靜靜地站在那裡。
旁邊的衆人,沒有得到命令,也一動不動。
這一幕,不是殉情,可是卻比殉情更加的悲壯。
“阿採吉……你又何苦放不下執念……”
佔色哽咽着,泣不成聲,一雙眼睛完全被淚水模糊了,耳朵邊上,似乎又響起了阿採吉清亮的歌聲,還有她宛如銅鈴般的爽朗大笑。
“清清麗江水,會讓你沉醉。
幽幽古道記錄着,千年的秀美
大石橋上來相會
玉龍雪山倒映在,哥哥的心扉
蘇理瑪酒香,會讓你陶醉
火把節上的阿哩哩,我會跳給誰?
瀘沽湖邊來相會,
清脆歌聲飄進了,哥哥的心扉
納西姑娘唱情歌,情歌唱給情哥哥
納西姑娘像花朵,盛開在哥哥的心窩……”
淚,一串串滑下……
她才十九歲啊!
她看見了阿採吉在笑,在一聲聲叫阿姐。她漂亮的百褶裙,在篝火邊兒上映出紅彤彤的色彩。她的耳環,她的戒指,她的手鐲,還有她胸前掛着的銀鬚穗,在跟着她的歌聲和舞步叮噹作響,她騎馬飛揚在雪山上時,臉蛋兒上的兩抹紅霞猶在眼前。
“阿採吉,你是阿姐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可是……”
可是……你不值得啊?
她很想這麼告訴她,不值得。
可惜,這句話她卻也說不出口了。每個人的信仰不同,沒有受過太多現代社會薰染的阿採吉,一根筋的死腦盤裡,除了勇敢地追求愛情,還有着她沒有被世俗污染過的對‘正與邪’最原始地詮釋。
她一直在哭。
哭得很是傷心。
她知道,懷孕是不能哭的,可她真的忍不住了。
人的理智之所以能夠掌握,那還代表她的傷心不夠徹底。在這一刻,她真的難受得徹底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姑娘,就這麼死在了她的面前,以一種悲壯而慘烈的方式。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的目光,隨着她的淚水慢慢渙散了。
她的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軟軟地坐在了地板上,直到她再沒有了任何的知覺,身體被男人攬在了懷裡。
嘴裡乾澀得冒着苦氣,心裡的灼燒感越來越強。
她這是在哪兒?
迷糊之中,佔色察覺到自己躺在牀上,可身體卻像被人放在了鍋上烘焙一般,難受,難受!胃裡更是難受得不行了。
又做噩夢了嗎?
緊緊環住了自己的身體,她嚥了一口唾沫,努力地睜開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
入目,陽光很燦爛。
不過很遺憾,這一次不再是噩夢了。她也並沒有一覺醒來,又回到了權少皇的身邊兒。眼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鼻翼裡飄蕩着一抹迷離的花香味兒,耳朵邊兒上彷彿還有一種悠然如天籟般的納西民謠在響想。
納西民謠……
難道說,她還在束河?
天已經亮了,四哥回來了嗎?他知道她不見了麼?孫青怎麼樣了?還有……目光一愣,她又想到了阿採吉,想到了阿採吉嘴邊上驚人的鮮血縷縷。一想到了阿採吉的死,她的神思就全部被拉回了現實裡。
在被子裡,她略略動了一下手腳,好像沒有被人捆綁的樣子。
這麼說來,她現在是被人給軟禁了。
對,軟禁了,不是噩夢,也不是幻覺!
而軟禁她的男人,正是嚴戰。
視線隨着神智地迴歸,慢慢的清晰了起來。
她扭過頭去,看向了陽光正盛處的窗口。
那個男人正好站在那裡。
他背對着她,懶洋洋的身軀輕倚着窗櫺上。碎金般的陽光從窗戶落入,正好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面輪廓上,讓他清冷的俊臉如同雕刻一般惑人心神。她不得不承認,嚴戰真的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可惜,長了這麼一張精緻的面孔,卻有一副狠戾冷漠的心腸。
眯了眯眸子,她收回了視線,不再看他。
可男人卻像是察覺到了她逼視和嗔惡的目光,撐在窗櫺上的手收了回來,他調過頭,徑直走到她的牀邊兒上。
佔色吸了吸鼻子。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菸草味。
很顯然,昨天晚上他過得也並不平靜。
“你醒了?”
男人複雜的眸子,清亮深邃,面色卻帶着掩不住的憔悴。憔悴得完全不像一個幹了作奸犯科之事的人該有的得意勁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纔是受害人一樣。
諷刺的冷笑一下,佔色潤了潤脣,壓抑住恨不得甩他一個巴掌的嫌惡感,淡淡地出聲兒問。
“阿採吉……她怎麼樣了?”
上下打量着他,嚴戰目光清冷得讓人完全看不懂。
“她死了!”
死了……她是知道的,只是還不死心罷了。
手指微微顫了一下,佔色沒有再吭聲兒,也沒有問他後來的事兒是怎麼處理的。對於一個人來說,一旦生命消失,身後的事兒,又有什麼意義?
嚴戰的目光注視着她變幻不停的小臉,突然擡手,他揉了揉眉心,微眯的眼睛,掩蓋了那一抹嗜血的光芒。
“和義也死了。”
他也死了麼?
按理來說,如果搶救及時,他不應該死纔對。
眯了眯眸子,佔色有些想不明白。但此時她腦子發悶,不想再去思考那個爛人。只要多想一分,她就會有恨不得掐死他的情緒,導致心緒波動。
於是,她只是冷笑,“他該死!”
他不僅該死,他就應該給阿採吉陪葬。那麼現在,阿採吉是不是已經帶着對愛情的美好幻想,在她的雪山神祝願下,開始了另一段新的生命歷程呢?愣愣地想着,從來都不迷信的佔色,這時候真的希望人有輪迴,希望阿採吉可能在另外一個輪迴之道里,尋找到真正的愛情。
而那個男人污穢的靈魂,雪山神肯定是不會收的。
下輩子,他只能去做畜生了。
心裡想着便堵得厲害,她挑了挑脣,冷笑着望向嚴戰,又補充了一句。
“你也該死!”
嚴戰一愣,笑了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女人還是不要這麼嘴毒好。”
佔色冷笑,不再搭話。
斂了斂眸子,嚴戰話鋒一轉,語氣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醒,“佔色,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你得記好了,任何時候,都不要去挑釁一個能夠支配你生命的人。”
“挑釁?”佔色不屑地瞄着他,繼續冷笑,“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你要怎麼做,用得着我來挑釁麼?再說了,我現在還有利用價值的,不是嗎?權世衡他想要在國內舒舒服服的來,再舒舒服服的走,不還用得着我麼?而你,作爲他的爪牙鷹犬,敢動我嗎?”
爪牙,鷹犬。
這樣的話很惡毒,尤其對於嚴戰來說。
她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說了。罵人就得罵到對方骨頭裡,對於嚴戰,她現在是半點兒都不手軟。
氣氛一滯,室內沉默了下來。
“呵,誰說我不敢?”
嚴戰突然輕笑,低下頭來,一隻手就鉗住了她的下巴,目光爍爍盯住她。
“佔色,挑釁男人的女人,都是愚蠢的,你懂嗎?”
“你配得上男人兩個字?”
佔色昂起的小臉,精緻、美麗且生動。白皙的膚色,有着皎潔如月的質感,一雙長卷的眼睫毛,輕輕扇動得像兩把漂亮的小扇子。一臉鎮定的情緒,大氣端莊的坐姿,讓她的樣子乾淨而優雅,完全找不到半點兒落入了敵手的狼狽。
一個長得好看的女人,還這麼聰慧大氣。
確實,很招人!
嘴角牽開一抹笑,嚴戰眼眸微挑,“確實,我不敢。”
佔色冷笑,“懦夫!”
嚴戰再笑,黑眸睨着她,“因爲我捨不得。”
捨不得?無恥的男人。
心下恨恨地諷刺着,佔色漫不經心地打量着他,並不胡亂的折騰,只是安安分分地坐在那裡,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譏笑。
“我很同情你,一輩子都寄於人下,昧着良心做齷齪事兒。”
嚴戰目光淺淺一眯,看着她的小臉。不經意間,隨着她的聲音目光略略下移,就又看見了她脖子上那一截令人心驚的嫩白肌膚,還有輕輕顫動的鎖骨。頓時,他有點兒口乾舌燥。
長吸了一口氣,他大掌微鬆。
“餓了吧?起來吃東西。”
“孫青呢?”習慣了孫青在旁邊,佔色冷聲反問。
嚴戰抿着脣,冷冷地看着她,“帶着一個多餘的女人,沒有作用,我把她放了。”
佔色審視了他兩秒,見他的樣子不像在說謊,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
孫青安全了就好,至於她自己麼,現在自然也是安全的。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只要權世衡還要來國內,哪怕權少皇不來救她,她也會活得好好的,更何況她相信權少皇不會放着她不管的。
既然如此,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該吃還得吃,該喝還得喝,絕對不能在那裡傷春悲秋的影響了胎兒的發育。
一把撩開被子,她就要下牀。
下一秒,她掃到了身上的衣服,突然驚叫了一聲兒,怒斥。
“誰給我換的衣服?”
嚴戰目不斜視的盯着她的臉,挑了一下眉頭,屏氣凝神地問:“還合身嗎?”
什麼意思?
難道是他給她換的?
瞪大了一雙美眸,佔色見鬼一樣地怒視着他,又驚又恨,又氣又羞,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兒裡,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兒。
停頓幾秒,她才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你可真無恥!”
嚴戰揉一下眉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特別喜歡她生氣的模樣,還故意逗她一般,探手過去探了探她的額頭。
“臉怎麼紅了?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滾,神經病!”見他連半點兒羞恥感都沒有,佔色牙齒差點兒咬碎。
偏了偏頭,嚴戰又看了看她的臉,眸底陰鬱,“要是不舒服,我就請醫生過來。”
“你不要在我邊兒上杵着,我就會很舒服!”佔色鄙視地瞪着他,瞳孔一點一點地收縮着,恨不得咬死他纔好。可,眼看就要發飆,她身體微微一僵,掌心撫着小腹時,情緒又鬆了下來。
不行,她還懷着孩子呢。
不可氣!不能氣!動不得氣!
壓抑下了怒極攻心的糾結與鬱氣,她慢慢擡頭,直視着他的臉。
“我要吃飯。”
見她不鬧騰了,嚴戰反倒有些意外。
抿着涼薄的脣角,他審視着她半點不服軟,卻又半點兒不折騰的樣子,輕哼一下笑了笑,高高地挑起眉頭,無奈地嘆息。
“不是我換的。是你在茶館見到的那個老闆娘。”
冷冷盯着她的眼睛,佔色心裡的情緒稍稍放緩,冷冷一哼。
“她也是你的人?”
看着也紅撲撲的小臉兒,嚴戰眯了眯眼,聲音很淺,“算是吧!”
又是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
到底是權世衡的人,還是他的人?
算了,不管了,吃飯纔是正事兒。
佔色撇過了臉,不再看他。
嚴戰勾脣淺笑,輕聲悠悠地說,“愛惜自己的身體,纔是聰明人。”
粉潤的脣瓣兒緊緊地閉着,佔色再不迴應他的話。小臉上似乎也沒有多少生氣或者不舒服的表情。甚至於,等飯菜端進來的時候,她的胃口還特別地好,一大口一大口地品嚐着美食,半個不字兒都沒有。
坐在她對面,嚴戰有些想笑。
“你現在的樣子,全天下的綁匪見了,都會痛哭。”
佔色無所謂地繼續吃着,輕描淡寫的說,“牛肉老了點,下次不要這麼弄。”
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嚴戰的臉色漸漸地柔軟了下來。他將另外一盤讓人煲好的營養湯推到了她的面前,聲音淡淡地笑說,“這個湯最補身,適合孕婦吃。”
這是在關心她?
佔色冷笑一下,並不去碰那個湯。
“我很想送你一個白眼,可卻不樂意多瞅你一眼。”
她的話很輕,但諷刺的味道卻很重。
嚴戰略略一挑眉,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拿過一隻瓷碗來,給她盛了一碗湯,周倒地放到了她最順手好拿的地方,才輕輕地囑咐。
“吃慢點,沒有人跟你搶。”
垂着眼眸,佔色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卻看見了他的手。
嚴戰的手指很好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手背寬厚。從手相上來說,有這樣手的男人大氣超然,高華萬端,能給女人安全感。可惜了,現在這隻手雖然也在給她盛湯,卻與安全感半點兒不沾邊。
想到手相,佔色突然又想起了淨空方丈來。她覺得自個兒懂的那點皮毛總是與事實不符合,證明確實學而不精,與人家淨空方丈相比,實在差得太遠,虧了那天她還班門弄斧,怡笑大方。
等有機會,她一定要去慈雲寺拜會一下他。
當然,前提條件是,她這次能安全地活着回去。
“在想什麼?”嚴戰見她不吭聲兒,輕輕問。
“食不言。”
“你已經言了。”
撅了撅了嘴,佔色突然擡起頭來,靜靜地看着他。
“嚴戰,你真的喜歡我?”
她的目光瀲灩如霧,直勾勾地看着男人時,有一種讓人心動的力量。
嚴戰心下一動,看着她探手過去,輕輕替她將垂在耳際的頭髮拂開,慢慢地注視了她幾秒,好像在思考她問這句話的意思。
“爲什麼這麼問?”
眯了眯眸子,佔色一動不動,更不回答。
她在研究這個男人。
他的臉上慣常的清冷,並無太多的情緒,看不去也並不會讓人覺得害怕。可他哪怕帶着和煦的笑容,骨子卻永遠都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坐得再近,也會讓人覺得他很遙遠。
老實說,佔色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男人,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爲什麼上次他還對她說着在權世衡手底下的辛酸,而這一次竟然就心甘情願的爲他賣命?難道說他與權世衡的父子關係,就真的可以讓人不顧道德尊嚴了嗎?爲什麼她對唐瑜,和那個親生母親,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她太冷血了。
靜靜地盯着她一會兒,嚴戰眼波微轉,突然嘆聲。
“佔色,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說得很小聲。不深情,不動人,卻很真誠。
佔色沉默了一下,“那你放了我。”
淺淺一笑,嚴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呵……”佔色嘲弄地勾了勾脣,繼續垂下眸子吃東西,“這樣的喜歡,你也好喜歡說得出口?我啊,可真替你臉紅。”
嚴戰眸色深了深,眼波閃動中,彷彿有什麼話想要出口。
可惜,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既然美人兒計也不好使,佔色也就不想再費心想那麼多了。懷孕的女人要寬心,要吃飽喝足,要保持良好的心態,她就當這只是一個綁架遊戲好了。意念在於心念產,她不把神經壓迫得緊,誰也不能令她不舒服。
所以,她是愉快的!
差不多吃了半個小時,她摸了一下圓鼓鼓的肚子,打了一個飽嗝。
“吃飽了。說吧,下一步,我們去哪兒?”
嚴戰瞥了她一眼,柔聲告訴她,“明天回京都。”
回京都?!
在京都市,他們能逃得過權少皇的眼線?
佔色微覺奇怪,又有些好笑。挑了挑眉,她略帶諷刺地說:“不對吧,你們現在不是應該把我弄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麼?還敢把我帶回京都去?不怕權少皇扒了你們的皮?”
凝視着她的小臉,嚴戰勾了勾脣,若有所思地撫了撫額頭,笑着說了一句話。
“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心裡隱隱覺得這話裡似乎還有話,可佔色也摸不準嚴戰這個男人的脈絡。定神看着他的眼睛,那雙與權少皇有着三分相似的眼睛,她靜靜地思索着,覺得這句話,還真有些道理的。
因爲,反過來說,這句話對她不也同樣適用麼?
權世衡是一頭老狐狸,他那麼精明的人,自然懂得利用一切有利的條件。而現在的情況下,她就算一樣呆在權少皇的身邊兒,也保不準啥時候會突然蹦出一個敵人來要了她的命。如果對方真的要收拾她,她跟着權少皇,還未必有跟着嚴戰安全啦?
這道理,還真是一通就百通。
說起來,她現在也在危險的地方……
是不是也說明,這樣反倒更安全了?
嘲弄地笑着,她站起身來,爲自己的詭辯神經感到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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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鳥來鳥……
小妞兒們,我……我……我……想說啥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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