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你不是說爺爺的身體一向都是很好的啊？怎麼會突然昏倒呢？”
殷素淡淡的說着，卻看見葉長安的臉色之後，便一句話都說不來了。
畢竟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的時候，不是嗎？
葉長安忽然伸出手來，捂住自己絕望的面孔，淚水如小溪一般順着她緊捂面龐的指縫間無聲地流出。
爺爺……不要離開安安……不要……
手術室內。
手術燈氈房着耀眼的光芒，葉振聲躺在手術檯上，麻醉的效用讓他沉沉地昏睡過去，令人緊張的窒息感籠罩着整個手術室。
嘀嗒……嘀嗒……
心電圖上穿來葉振聲微弱的心跳聲。
透過那薄薄的白霧，他似乎看到了那個靈動美麗的小女孩坐在他懷裡，微笑着，笑容純潔如天使般。
他蒼老的嘴角，竟然扯出一絲愜意的微笑。
上帝，這輩子，你給安安的災難已經夠多了，所以請你可不可以再下半輩子讓她幸福快樂，不要再讓她悲傷了！
我的安安，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呢！
對不起，安安，爺爺竟然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大的恥辱，是爺爺沒有察覺到，是爺爺以爲你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他的心縱然是石頭做的，也會被你焐熱的。
是爺爺錯了，是爺爺沒能發現我的安安竟然受了這樣多的苦楚。
覆蓋在葉振聲口上的氧氣罩，出現了規律的白霧，心電圖上的心音變得不規律了，他的體溫在不停地下降着……
忽然——
一陣無情的電子聲響起，心電圖的數值指向零。
“強心劑一劑！”
醫生大喊着，那冰涼的液體漸漸融入他的身體中，可是好像並沒有什麼反應，心電圖上的曲線還是在一點一點的趨近與直線。
葉振聲的眼睛看着刺眼的手術燈，一眨一眨的，像是看到了什麼般，嘴角裂開一抹滿足而幸福的微笑。
安安，就算爺爺不能陪在你身邊，爺爺也會在天上看着我的安安，看着我的安安幸福快樂的生活。
所以你一定會原諒爺爺，也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因爲你是最棒的！
“準備電擊！”
一個醫生大喊，護士立刻將已經準備好的電擊板交給他，醫生拿起電擊板。
“砰——”
葉振聲的身體高高彈起。
“加大電流！”
“砰——”
葉振聲的身體再次高高彈起來，又無力地落下。
“砰————”
葉振聲的身體被吸起來，而後再重重無力地跌回去。心電圖監護器持續地尖叫，一條直線，沒有任何心跳的一條直線……
出現在口罩上的白霧也變得越來越稀薄，然後消失不見……
醫生拉開手術室的門，疲憊的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葉長安即刻站立起來，走到醫生面前說道：“醫生，我爺爺怎麼樣了？他沒事，對不對？”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清冷的燈光中，醫生迎着光走來，面
容恍惚而刺眼，聲音顯得格外沉重而暗啞。
“不會的……不會的……”葉長安不可抑制的衝上去緊緊抓住醫生的衣領，“你是在騙我的，對不對？”
“小姐，請節哀，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生，看着葉長安這付模樣，也跟着變得悲傷起來。
“不會的，我爺爺的身體一向都很好的，怎麼突然就昏倒，突然就沒了，一定是你們沒有盡力，是你們騙我的！”葉長安大吼道，像是一隻發怒的小獅子般，眼睛空洞卻變得犀利異常。
“葉老先生是因爲受了刺激，導致心肌梗塞加腦血栓，送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對不起，葉小姐，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受了刺激？”葉長安喃喃念道，眼珠靜靜的，漆黑漆黑的，彷彿看不到任何色彩：“怎麼會受了刺激呢？”
“長安，你在說什麼？”一旁的殷素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因爲她的母親就是在醫院裡，在這樣冰冷的地方沒有的，再次回到這裡，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母親去世前的模樣。
她輕輕側頭，卻看見葉長安一臉的安靜，臉上沒有預料的淚水和悲傷，只是靜靜的。
“長安，你別這樣，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當初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可是我哭出來了之後，就好很多了，長安，別怕，我在這裡！”
殷素輕輕上前擁住葉長安，她的身子逐漸變得冰冷起來，好像怎麼去溫暖都不會有任何溫度了般。
“……”
“長安，你別不說話，我求你，你說說話好不好？”
葉長安靜靜站在那裡，昏黃柔和的燈光照亮了她蒼白的面孔，她化石一般僵在那裡，一動不動，空洞的眼神中有着麻木痛苦的光芒。
漸漸地，在她的嘴角居然出現了一抹奇異而溫柔的笑顏。
慢慢地，她推開殷素，向手術室內走去，看着爺爺安詳的模樣，她的心卻好痛好痛好痛，爲什麼，爲什麼每個愛她的人都要離開她呢？
命運好像從來都不曾眷顧過她吧！
看着爺爺熟悉而蒼老的臉龐，瘋狂流下淚水在葉長安的眼前形成了一片模糊的白霧。
忽然之間，被絕望糾纏的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也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了……
“醫生，可以麻煩你們把我爺爺送去一個病房嗎？這裡好冷，爺爺不喜歡這裡！”
葉長安轉身淡淡的開口道，白皙的臉上是一道道清晰而絕望的淚痕，燈光照在她的身上，變得格外悽迷而冷清。
寂靜的醫院。
寂靜的走廊，醫護人員小心地按照葉長安的意思，將葉振聲送回原來的病房。
慢慢地，葉長安靜悄悄地向病牀走去，她的腳步很輕，腳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邊走邊輕輕低語着。
“爺爺……爺爺……爺爺……”
病房裡頓時變得靜如死寂。
殷素呆呆地看着葉長安，眼淚也不再流出來了，看着葉長安慢慢走向牀邊，醫生和護士們不知道她打算做些什麼，面面相覲地看着她。
如此的安靜。
一切靜得恍若死去了般
……
“爺爺，你不會死的，對不對？”她的聲音靜靜的，安靜的模樣，恍若死屍般，嘴中還是在不停的喃喃自語：“呵呵，爺爺最疼安安了，怎麼會死呢？爺爺不會這麼狠心丟下安安的！”
突然在她模糊的意識間，她似乎看到了爺爺在盈盈對她笑着。
“爺爺，你沒事了！哼哼，他們剛剛還騙安安說，你死了！”葉長安空茫的眼神中閃現出一絲光芒，“哼！幸好我沒相信呢！”
“爺爺，你不會離開安安的，是不是？如果連你都不要安安了，那安安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葉長安的世界彷彿已經與世隔絕了，在她的世界中喃喃重複的，只剩下那句話而已。
她慢慢伸出手指，指尖觸碰到葉振聲蒼白的沒有生氣的臉，輕輕的撫摸着，臉上綻放出了絕世的光華，淡淡的月光下，她整個人竟然微弱得幾乎透明瞭般。
“長安，你怎麼了？說說話！”
殷素看着她的樣子，嚇壞了，那種靜，已經超出她的範圍了，雖然她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比她當年看着媽媽去世的時候，還要嚴重。
也許是因爲境地不同吧。
那時候她是知道母親活不久了，知道母親遲早都是要離自己而去的，所以母親死的時候，她很難過，卻沒有像長安這般難過絕望過。
因爲長安的爺爺是突然去世的，一點兒徵兆都沒有。
突然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中響起，聲音中帶着悲傷的顏色。
“安安……”
殷素擡眸，看見一襲正裝的皇甫黎昕走了進來，其實她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他每天都去找長安，去了劇組，長安不在，自然也就知道長安在這裡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皇甫黎昕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而跟隨他一起來的，竟然還有霍霆琛。
看着她哭得跟個淚人兒似得，霍霆琛微微皺眉，上前去將她擁入懷中，“素素，我在！”
一句，我在。
卻勝過了千言萬語啊。
這樣的時候，有個人陪着自己，那總是好的。
“葉長安——”皇甫黎昕再次走到葉長安的面前喚道。
葉長安卻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只是靜靜地凝視着那張蒼老臉，眼珠靜靜的，仿若是一個巨大的黑洞，裡面滿是蒼茫和絕望。
“安安，你不要這樣，爺爺已經去了，別害怕，我在你身邊！”皇甫黎昕溫柔的將葉長安擁入懷中，卻發現她的身子如同掉入了冰窖般，冷得讓人顫抖，原本紅潤的雙脣變得蒼白無比。
“你怎麼了？說話！”
“噓！”葉長安慢慢地將手指放在皇甫黎昕的脣上，淡淡的說道，“昕哥哥，你別吵，好不好？爺爺纔剛睡着，如果吵醒他，怎麼辦呢？”
皇甫黎昕高大健碩的背影猛地一震，那雙紛亂如碎水晶般的眼眸變得越發的暗淡起來，裡面是白茫茫的空洞。
“葉長安，你別這樣，我難受，爺爺已經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明晃晃的燈光下，一個微微搖晃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