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在王嬤嬤進來的那一刻,她看見的就是王嬤嬤對這個孩子的關切。王嬤嬤一生跟着太皇太后,對碧家的忠誠自然毋庸置疑。所以,她故意做出一副漫不經心逗弄這個孩子的樣子,以她和碧如歌之間的仇怨,恐怕無論是誰,都會以爲她是想對這個孩子下手的。

可是這些人都不明白,她的身體裡,住着的是一個穿越時空而來的靈魂,她的底線,是人命。即使後面改變了一些看法,她也無法做出用一個無辜孩子來泄憤的事情。

果然,王嬤嬤就上當了。

這樣最好,她雖然不會對這個孩子真正做些什麼,不過能讓王嬤嬤誤會一下,她卻並不介意。她不想對王嬤嬤用刑,何況以王嬤嬤這樣性情的人,恐怕即使是用刑,也問不出什麼,還不如直接找到弱點,一擊擊潰。

現在看來,她找的不錯。

夏桀看到漪房微笑的模樣,立刻會意過來,大掌在孩子柔嫩的臉蛋上緩緩地移動,停到了嬰孩的咽喉處。

隨着夏桀的指節輕而有力一下下敲在孩子的喉管上,王嬤嬤的心,也彷彿被一把大錘敲着,咚咚的跳。

“皇,皇上……”

王嬤嬤喉眼發乾,她看着夏桀的手指跳動,絕望慢慢漫上了頭頂,即使剛纔翠兒已經勸誡過她,她好像也有些明白了,不過畢竟是跟了一輩子的主子,要她突然完全拋棄忠心,她是在是做不到。

漪房眼兒柔柔,噙着笑意看向王嬤嬤,柔聲道:“嬤嬤是在擔心什麼?”

“老奴,老奴……”

王嬤嬤哆嗦着脣,說不出話來。

她能說什麼,說擔心你們掐死這個孩子,還是如何!

可她能這樣說麼?

名義上,這個孩子還是廉王府的世子,何況當初皇上下了旨意,是說這個孩子和郡主都是爲了漪妃,爲了皇室血脈擋災的,是立了大功之人,若是漪妃無事,便會好好獎賞。

就算是人們私底下都知道這個孩子的命運註定多舛,誰又會公然的說出來,誰又敢?

她是豁出去了一切,不過依舊沒有直接冒犯天威的勇氣。

漪房依舊笑意盈盈的,乾脆將臉湊過去,看着孩子朦朧可愛的表情。

“皇上,這個孩子,長的跟他母妃還真是像。”

夏桀低頭,看了一眼,嗯一聲,神色繃緊。

王嬤嬤的心,也隨着懸的更高。

看見王嬤嬤已經被嚇得面如土色,漪房自覺時機已到,她收回自己的手,和夏桀對視一眼,夏桀輕輕一哼,也將手收了回去,只是將孩子抱在懷中。漪房就注意到王嬤嬤的肩膀明顯鬆懈下去。

她暗自覺得好笑,這些人,總是用他們的冷酷和無情來揣測她,殊不知,她竇漪房,雖然狠,可也從來都會有自己的原則。

“王嬤嬤,皇上和本宮今日叫你進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王嬤嬤混跡宮中多年,如何還能不知道漪房是想問什麼!

碧家即使和別人聯手,也是實力大損,不被皇上看在眼裡,唯一有點本事的郡主,如今因爲如風少爺,也成了皇上手裡隨意揉捏的棋子。既然是如此,她這個碧家的舊臣,除了當年太皇太后手裡的秘密,還有什麼事能讓皇上和漪妃看在眼裡的。

畢竟,她不怕死,而漪妃和皇上現在手裡有小世子這張王牌,要換的,肯定是最重要的秘密。

王嬤嬤苦笑了一聲,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說知無不言,她不願背棄當初對太皇太后許下的誓言,她手裡握着的,是當初太皇太后臨終時交待的,用來抱住碧家最後根苗的東西。如果今日因爲不忍小世子,交出來了,那如風少爺怎麼辦。

如果不交出來,小世子,在太皇太后心裡,如風少爺這些碧家的男兒纔是碧家的根基和血脈,可郡主,卻是她看着長大的啊!

從年齡不過十來歲的時候送進宮來,就是她一直在暗中照顧着,要她舍了郡主的孩子不管,她怎麼捨得……

王嬤嬤陷入危難中,漪房看出來她的猶豫不決,輕聲道:“本宮聽說,碧如風如今在暗房那邊住着,一切都好,嬤嬤是當年隨着太皇太后嫁進宮來的,要不要見見碧如風這位碧家的少爺,否則,本宮怕以後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娘娘!”

王嬤嬤霍的擡頭,苦笑一聲後,抖着脣道:“皇上和娘娘想問什麼,老奴都說了就是。”

夏桀卻冷冷的道:“朕和漪妃要問你這個奴才的話,你自然該老老實實的都回答,難道還想跟朕提什麼條件不成!”

王嬤嬤一滯,叩頭道:“老奴失言,還請皇上贖罪。”

漪房不以爲意的一笑,“王嬤嬤,本宮問你,太皇太后生前所居的慈和宮,你可是常去?”

王嬤嬤沒想到漪房第一個就是問這個,登時愣住,沒有回答。

夏桀沉了臉色,喝道:“還不回了娘娘的話?”

“是,是……”

王嬤嬤心裡開始疑惑漪房爲何會知道她常常去太皇太后宮裡的事情,可轉念一想,這可是皇宮,既然皇上都能不肥吹灰之力的查到她將郡主弄進宮的事情,知道她去太皇太后以前的宮裡又有什麼大不了。

本來她還想回答一句是想念太皇太后,可想通了這些,她就知道,沒有什麼能瞞的了,也瞞不過去。

“回皇上和娘娘,老奴是去那裡見太皇太后留下的舊人。”

“舊人?”

漪房感興趣的笑問道:“什麼舊人?”

“回娘娘,太皇太后生前訓練了一支暗衛,一共有十八個人,吩咐老奴不到危急時刻不得動用。按照老奴的安排,這支暗衛本來是要等着皇上剷除碧家的時候,護送碧家的血脈去塞外的時候才能動用。可娘娘進宮,原本指望的郡主得寵,已經成了空想,郡主不願意放棄,以爲皇上能夠回心轉意,老奴看着郡主長大,不願意她失望,落得個下場悽慘。所以私下裡找了暗衛頭子,讓他們找機會幫着郡主。萬般無奈之下,安排了百花宴上的刺殺。結果這次刺殺沒有幫到郡主,反而讓娘娘又晉了一級,老奴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再安排人去刺殺娘娘,正好娘娘被皇上送去雲山寺,老奴便吩咐他們無論如何都不不能讓娘娘活着回宮,老奴本以爲,以壽國公府那位夫人的烈性脾氣,再加上名乘風的性情,就算是不能讓娘娘有所損傷,也能驚了娘娘的馬,將娘娘一步步逼到懸崖邊上,沒想到,又有慕容將軍救駕。”

王嬤嬤既然已經豁出去了,又不打算再活着,話說的都很清楚。

漪房聽着這些話,沒有什麼大怒,這些事情,都是她早就知道的,只不過,她也不相信王嬤嬤說的話,王嬤嬤說這些,分明是將過往所有的罪責都轉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除了碧如歌給自己下毒的事情,王嬤嬤將剩下的主要罪責都一肩承擔了。真是個忠僕!

漪房沒有如何,夏桀卻早已聽的暴怒!

這些事情,他自己查出來是一回事,聽着一個宮婢字字句句道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幾次,他都差點失去漪房,那種感覺,痛入骨髓,他這一生,幾次的害怕和恐慌,都是漪房幾乎要離開她的時刻,而這幾次,都有碧如歌的影子,這一切,早就讓他憤恨不已,現在王嬤嬤偏偏還這樣說出來,幾乎讓他就要一掌結果了王嬤嬤的性命,不過,到底還是忍住了。

“嗯,嬤嬤今日說話,倒是極爲坦率。”

王嬤嬤一擡頭,對上漪房波瀾不興的眼,那張絕色傾城的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表現出來對她剛纔所說之事的極爲慢待,王嬤嬤心中嘆了一口氣。這樣沉穩的女子,郡主怎會是她的對手,也怪自己當初昏了頭,不僅沒有組織郡主,告訴郡主所謂碧家女必然得寵的魔咒是從何而來,反而順着郡主的心思欺騙郡主!

“既然三番四次除不掉本宮,嬤嬤手下也該是折損了不少人才是,爲何嬤嬤後來又回屢屢前往太皇太后以前住的宮殿,還和淑妃在那裡相會?”

漪房這一句話震得王嬤嬤渾身發軟,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她早已經認可了這位漪妃娘娘的能力,就算是漪妃和皇上再知道什麼,問出什麼,她也不會再覺得驚奇。

“回娘娘的話,老奴是去那裡看一樣東西。”

“喔?”這一次,漪房眼底終於閃現出喜悅的光芒,她想,王嬤嬤要說到最重要的地方了。

擔心王嬤嬤再度使出什麼說法來糊弄他們,漪房的手指,就再次有意無意的流連上了小小嬰孩的臉蛋。

王嬤嬤見了,臉色雪白,急忙道:“娘娘,老奴是過去看太皇太后留下的玉璽。”

“你說什麼!”

王嬤嬤脫口而出的話,讓夏桀震驚不已,脫口一聲暴喝。

王嬤嬤嘆了一口氣,頹唐的道:“皇上,老奴是去看太皇太后留下的傳國玉璽,那是太皇太后爲碧家留下的最後保命之物。老奴幾次三番想要協助郡主奪得皇上的寵愛,以助碧家復起都失敗了,老奴瞭解皇上的性情,更知道皇上一顆心怕是早已投到了漪妃娘娘的身上,再也回不來了。何況老奴當年是跟隨太皇太后進宮的人,還能不知道那個碧家女得寵的真假。可老奴說服不了郡主,碧家的後人,大多又是不爭氣的。老奴知道碧家要想再得富貴已是不可能了,郡主被皇上查到身份,只怕整個碧家都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覆滅。老奴不想對不起太皇太后,所以幾次潛到太皇太后以前住的壽延殿下面,靠着我一個人的力挖通了太皇太后生前準備的暗道,打開了密室的大門,想要將傳國玉璽先取出來,若是事情有不好了,就拿它換碧家一條命脈,哪知道,有一晚的時候,老奴卻碰見淑妃娘娘在那邊擺了香案,禱告上天,祈求太子能夠奪位成功,老奴這才知道,淑妃娘娘原來和太子有私,皇長子也是太子的骨肉。老奴趁機拿捏住淑妃的這個把柄,要她幫忙對付漪妃娘娘,沒想到她也是個不經事的,聽到皇上遇刺的消息就沉不住氣,聯合着珍妃做出了那等蠢事。

後面那些話,關於淑妃,關於皇長子,若是在以往提起來,必然能讓夏桀暴怒而起,可現在夏桀的心神,早已被王嬤嬤前面說的傳國玉璽幾個字全部奪去了,他兇狠的瞪着王嬤嬤,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傳國玉璽,一直就在宮中,就在太皇太后住的寢殿下面!”

漪房也覺得詫異,她用碧如歌的孩子要挾王嬤嬤,加上碧如風這張用來要挾碧如歌的王牌,就是爲了要王嬤嬤說實話。

在她看來,王嬤嬤這個老人跟隨太皇太后這麼多年,是太皇太后身邊最親近的人,既然太皇太后都能夠將碧家託付給王嬤嬤,那王嬤嬤說不定知道些其他的事情,就算手中沒有寶圖,也應該見過那份寶圖,能夠想起一些重要的東西。誰知道,竟會問出這麼一個結果!

如果傳國玉璽一直就在宮裡,那麼什麼寶藏龍脈,什麼幾大世家,不是都成了一場笑話!

這怎麼可能,景安帝不是傻子,夏桀更不是傻子,如果這是一個故布的疑陣,沒道理兩代君王都被瞞在鼓裡,玩弄在手掌之中,而對幾大世家顧忌不已,白白的被他們拉扯住手腳,放碧家逍遙這麼多年。

王嬤嬤看到夏桀和漪房吃驚的樣子,其實心裡也有些後悔自己就這麼將這個最大的秘密一時脫口出來,她看見漪妃的神情時,就知道自己是中計了。

關心則亂,自己就是太在乎郡主的血脈,又看到這位漪妃娘娘沉穩冷靜的樣子,彷彿什麼都胸有成竹,早有把握,就以爲她和皇上早就知道了一些蛛絲馬跡,現在不過是來探她的話而已,哪知道,這位漪妃,根本就是知道一些毫不重要的東西。

但現在後悔也沒用了,話已經說出口,難道還能收回去不成!

王嬤嬤再度嘆氣,一五一十的將當年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皇上,當初太皇太后設計了鳳舞長公主和先皇的事情,早就知道碧家只能是一時的輝煌,可太皇太后實在是太心急了,太皇太后這一輩子,年齡小的時候,就不受人重視,後來進了宮,又不受寵愛,生了先皇,也是住在偏僻的宮所裡,碧家的人都怪她沒用,太皇太后性子要強,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麼過了,所以在知道先皇對鳳舞長公主動心的時候,犯了糊塗。那個時候,碧家人被先皇壓制的死死的,不管太皇太后說什麼,先皇都不肯提拔,太皇太后想到自己辛苦了一輩子,熬了一輩子,連爲孃家人做點事情都不行,先皇當了皇上也不肯答應她,就起了自己掌權的念頭。”

“這麼說來,倒是先皇的不對,若是先皇當初能夠答應她老人家垂簾聽政,是不是太皇太后就不用如此殫精竭慮爲碧家謀官謀財了!”夏桀陰冷譏諷的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殿宇裡,讓王嬤嬤一陣心虛。

“老奴,老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當初老奴也勸過太皇太后,就守着自己的宮殿,別人碧家操許多心。但終究是名利富貴迷人眼,架不住碧家那幾位兄弟子侄天天來哭訴,太皇太后趁着先皇有一次喝醉了,將鳳舞長公主弄到先皇身邊。後面的事情,想必皇上也有耳聞了。可皇上大概不知道,太皇太后定下這個計的時候,就知道碧家終有一日會因此事覆滅。所以太皇太后不僅是將鳳舞長公主送到了先皇的身邊,還趁機拿走了先皇的傳國玉璽。並且在第二日的時候,太皇太后先將鳳舞長公主弄醒,悄悄帶走,逼着鳳舞長公主記住了一番話。”

“什麼話!”

夏桀額頭已經是青筋暴跳,漪房心疼的看了夏桀一眼,將身子靠過去,手貼上了夏桀冰涼的手背。夏桀感受到漪房溫柔的暖意,氣息終於平和了一些,可眼神依舊陰冷。

“太皇太后要鳳舞長公主記住,大夏是有龍脈的,而這龍脈,就在一副圖裡面,龍脈裡還有一個寶庫,裡面是大夏曆代君王存下的寶藏。”

“爲什麼要鳳舞長公主記住這番話?”漪房擰了眉,這句話剛一問出來,繼而就是冷笑,“本宮明白了,其實本就沒有什麼龍脈,或者說,龍脈根本就不是在什麼寶圖裡面。只不過太皇太后知道碧家將來可能情勢危急,就想要這份子虛烏有的寶圖來脅持住歷代的君王,保住碧家。太皇太后還知道自己很可能走在先皇的前面,而先皇,不是容易欺騙的人,所以太皇太后就要逼迫鳳舞長公主,讓她來對先皇說這番話,畢竟鳳舞長公主是先皇最信任的人。”

王嬤嬤沉默半晌,才道:“娘娘蕙質蘭心,老奴不敢欺瞞。當初太皇太后設計了先皇,母子之情註定化爲烏有。而大夏龍脈,的確是有,不過是一代君王傳給一代君王,太皇太后也是偶然知道龍脈的事情,太宗駕崩之前,先傳了鳳舞長公主去見,太后當時在偏殿候着,無意間聽到了太宗對鳳舞長公主說的話,太宗本來是怕先皇不能好好照顧鳳舞長公主,所以纔給鳳舞長公主留下這麼個秘密,誰知道被太皇太后聽了去,恰好用來欺騙皇上。鳳舞長公主本來是不肯幫着太皇太后告訴先皇假的龍脈所在,但太皇太后以先皇的江山要挾鳳舞長公主,鳳舞長公主戀慕先皇,唯恐太皇太后真的將她和先皇一夜春 宵的事情傳出去,危及到先皇的皇位,只好如此。”

“其實你們根本就不可能將這件事傳出去是不是?”漪房又是一陣冷笑。

在她聽到先皇和鳳舞長公主的故事時,就覺得太皇太后用這件事威脅先皇實在有些可笑,但當時沒有想明白,可笑在何地方,直到後來,她終於慢慢的明白了。

那就是,太皇太后無論如何是不敢把這件事泄露出去的。即使當時的大族世家,很多已經知道了,這些人也不敢宣揚。

暗地裡知道是一回事,不過就是皇家的齷齪,可一旦宣揚開,就會成爲天下笑柄,動搖國本根基,甚至可能讓四方敵國藉此發難。

一旦先皇的龍座不穩,太皇太后不勇說想要掌握朝廷的權利了,就連她當時的太后之位,都會被人剝奪。

所以說,在這件事上,太皇太后只可能用盡心思的幫着先皇隱瞞,而絕不能主動去宣揚。

可惜當時的先皇沒有看清楚這一點,居然會相信太皇太后這樣權欲心理極重到連親生兒子都可以出賣的女人會選擇玉石俱焚的道路,活生生被太皇太后要挾了這麼多年,雖然成全了心中的那份畸戀,但恐怕時時刻刻都在水深火熱中煎熬,還造成了夏桀和夏珏甚至夏雲深這幾代皇族家人的悲哀。

不夠,也許先皇是看懂了,但寧可這樣被太皇太后要挾下去,也不願心愛的女子冒一點風險,又或者,先皇是根本寧願沉浸在這樣的煎熬和要挾之中,也想要將這份錯誤的愛繼續下去。

過去種種,先皇如何想的,已經沒有知道了,不過漪房卻知道,先皇當時有做出選擇的機會,但夏桀沒有,夏桀只能竭力的將這段皇家的秘辛隱瞞下去,否則,如何對得起皇家的列祖列宗呢。

這也是他明明恨得夏珏入骨,偏偏不能光明正大的調集朝廷的力量對付夏珏的原因,因爲,他沒有辦法向天下人解釋夏珏的罪名,解釋夏珏的身份!

王嬤嬤神色黯然聽着漪房諷刺的嘲問,苦笑道:“太皇太后的確是不會那麼做的,可當時鳳舞長公主還正是少女之時,又被太宗和先皇保護的極好,哪裡知道這些大局。和先皇出了這樣的事,早就嚇得狠了,太皇太后跟她說了那些話,長公主也就這樣告訴了先皇。先皇自然是信鳳舞長公主的,也知道鳳舞長公主曾經在太宗駕崩前單獨進去伺候過。先皇更知道,太皇太后借鳳舞長公主這番話是告訴他,傳國玉璽不在了,以後繼位的君王包括先皇,都要考量清楚,看看是不是要對付碧家。就這麼着,先皇爲了鳳舞長公主,也爲龍脈,一直退讓,讓太皇太后掌了大權。”

漪房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憐憫,先皇和鳳舞長公主彼此傾心,但正是因爲這份傾心,將對方看的過重,纔會被太皇太后拿捏住,利用起來。

夏桀聽的卻是滿肚子的怒火,三代君王,被一個謊言欺騙着,前後這麼多年,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此刻倒是真的佩服那位皇祖母,在剛開始奪權的時候,就已經在想着退路,這樣的人,可不多見,大多數人,都會自欺欺人的以爲,自己名利富貴會永遠的綿延下去。難怪,當年的太皇太后,雖然大肆包庇碧家族人,但也將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條,直到今日還有在對這位祖母大加讚賞!

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這個所謂的寶圖的謊言,也才知道,原來不是太皇太后臨死之前佈下了這個局,是早在他出身之前,甚至是夏珏出生之前,一切就已經安排好了!

這是多少年的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真是可笑!

“龍脈到底在哪兒!”夏桀壓抑住自己即將爆發出來的情緒,既然太皇太后叫鳳舞長公主欺騙先皇,既然太宗臨死前也告訴了鳳舞長公主龍脈的事情,自然就是真有其事。只不過,太皇太后,用一份虛假的藏寶圖,將幾代君王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所謂的世家大族的身上,有意讓他們分身乏術,不去找碧家的麻煩,同時,也是防止他們在找到寶圖之後,就將碧家剷除。

果真是好計謀,可惜了,偏偏太皇太后留下的這位王嬤嬤太過忠心,忠心到見不得碧家的血脈受一點傷害,就這麼被漪房一嚇,便將所有的秘密,自己先說了出來。

身爲君王,夏桀自然已經看出來王嬤嬤在脫口而出玉璽兩字之後的後悔,不過那又如何,已經開了口,又說的是這樣重要的話。別說是一個早前就居心叵測的嬤嬤,就算是皇室總親自長輩,他也會不擇手段撬開她的口,逼她說下去!

王嬤嬤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漪房已經搶先一步,若有所思的試探着問道:“是不是就在太皇太后的壽延殿下面?”

王嬤嬤驚愕的看了看漪房,不得不長嘆一聲道:“娘娘聰慧無雙。”

“居然是那兒!”

夏桀有些震驚的看着漪房,不明白漪房是怎麼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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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房會心一笑,解釋道:“皇上終究不瞭解女人的心思,尤其不知道那些失寵的後宮嬪妃的心思。這些人,最相信的就是自己,覺得最安全的地方,也是自己呆的周圍。臣妾記得,以前翻看宮內史冊時,曾經翻閱到,歷代太后住的地方,應該是仙鶴臺上的慶年宮,直到先皇繼位之後,太皇太后突然說要搬到慈和宮那邊去住,又換了壽延殿做寢殿。臣妾當時沒當一回事,現在想來,應該是太皇太后無意間聽到了太宗皇帝對鳳舞長公主說的話,就動了心思。加上史冊還說了,咱們大夏的都城本來是在南邊的富庶之地,那是開國太祖爺打江山的地方,直到聽了術士之言,才搬到如今的京城,又大修宮苑。若是這龍脈真是祖宗傳下來,當年遷都應該就是爲了此,既然是龍脈,老祖宗們就斷然不會容許其它的人來佔據,又不能日日派兵掩護,反而招人眼,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皇城建在龍脈的上面,讓後世子孫都在龍脈之上長成。”

王嬤嬤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漪房後,歎服道:“娘娘所言,字字珠璣,當初太皇太后,的確是知道了壽延殿下面就是龍脈龍氣最盛之地,而且下面修建了宮中暗道,藏有大量珍寶,纔會搬到壽延殿去,想守住這條暗道,將來碧家有事的時候,也可以借用裡面的珠寶幫着碧家復起。加上那密室實在修建的隱秘,太皇太后也是耗費了無數心血,花了兩三年的光景才找出來,所以太皇太后以爲,將玉璽藏在真正的龍脈寶庫裡,纔是真正安全的,誰也不會想到玉璽原來就是在宮中,也就一直放在那個地方了。老奴跟着太皇太后進去過幾次密室,這才能準確找到那個地方。”

夏桀面色酷寒,咬緊牙關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果真是費盡心機的很!”

話音剛落,那空着的一隻手忽然狠狠的擡起來,將旁邊的桌案擊成了飛灰。

這聲巨大的響動,剎那間就將夏桀懷中抱着的嬰孩驚醒,似乎是察覺到屋子裡面危險地氣氛,孩子癟了癟嘴,哇哇大哭起來。

孩子一哭,夏桀神情繃勁,飛快的掃了嬰孩哭泣的面容一眼,眼裡閃現過一道危險地光芒,漪房在夏桀身邊最近,看見了,不由在心中叫了一聲不好,急忙伸手過去,剛好接住了從夏桀手中掉落下來的孩子。

漪房也顧不得去看夏桀的神情,將孩子抱到懷中,輕輕拍打着,哄了起來。

而地上的王嬤嬤,早在夏桀渾身殺氣外露,右手鬆開的時候,一口氣梗在了喉頭裡,想要搶身起來抱着孩子,卻看到漪房先一步抱住了,眼神不僅有些複雜,望着漪房怔怔的發呆。

“漪房!”

夏桀這一聲喊裡,有着沉沉的冷意。

漪房頭也不擡……

“漪房……”

夏桀臉上,已經是怒氣滿炙了。

漪房這一次終於擡了頭,對上夏桀怒氣勃發的眼神,話音裡也有了幾分不悅。

“皇上,您答應過我,饒了這個孩子的,即使您此刻再動怒生氣,這個孩子終究是無辜的,他纔多大,他根本不懂自己的父母,甚至是太皇太后做的那些事情,即便是他身上有着碧家的血脈又如何,他身上也有着皇室的血統,說來說去,皇上身上不也有碧家的血統嗎!”

“你!”夏桀此生,厭惡的事情,不過就是皇室和碧家的牽扯,以及夏珏的存在,乍然間聽到漪房提到他心中最痛得地方,他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幾乎就要忍不住朝着漪房發怒了。

這一章很多,寫了很久,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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