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夏一笑,接過老蘇手中的體溫計,不過還是說了句:“老蘇,你也開始學會講條件了啊。”這才把體溫計含進嘴裡。
老蘇微笑着翻看一下許半夏的眼白,摸摸她的淋巴,又幫她量一下血壓,然後說:“你咳嗽幾天了?”一邊把聽筒探過來。許半夏一見,忽然覺得很不適應,別的醫生倒也罷了,老蘇拿聽筒來聽她的心肺動靜,似乎很不妥當,可是嘴裡又含着體溫計,只好擺手把老蘇的手撥開,嘴裡“唔唔”連聲表示反抗。老蘇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許半夏還沒臉紅,他卻已經臉紅得一直瀰漫到脖子,就像酒喝多了一般,舉着聽筒不知怎麼辦纔好。許半夏估摸着時間已經差不多,拿出體溫計一看,正好三十七度,便交給老蘇。老蘇慌張地接了,有了事做,這才自然一點。
老蘇看了問:“咳嗽有痰嗎?早上有沒有咳得多一點?自己有沒有覺得發熱?晚上睡覺出汗嗎?”
許半夏笑道:“老蘇,放心,不是肺結核,不信你拉我上X光機照一照。”
老蘇考慮了一下,擔心地看着許半夏道:“你別逞強,轉過身,我從背後給你聽聽。”
許半夏笑了笑,依言轉身,揹着老蘇還是偷笑,不看都知道老蘇一定是又滿臉飛紅了。可謂一紅未褪一紅又起。老蘇聽了後這才放心,送許半夏出去的路上,只是一個勁地吩咐她要如何如何保重身體,許半夏只是諾諾連聲,卻笑嘻嘻地不說別的。
到了門口,許半夏才止步,微笑地道:“老蘇,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小陳這麼又是化療又是打針,他活着痛不痛苦?他是不是遲早要走?有沒有辦法讓他好好清醒一天,讓他跟親人好好說說話,跟我們兄弟說說話?我可是已經滿足你的條件了。”
老蘇忙道:“別的不說,小陳現在內臟出現出血,體重明顯下降,一個護士都可以輕易翻轉他的身體,口腔本來已經出血,化療後更沒有食慾,說實話,他要是能選擇,我估計他會說,不如就讓他安樂死了吧,多拖一天,多受一天的罪。我可以讓他清醒一下,但沒法達到一天那麼長,可那是有後果的。”
許半夏明白後果是什麼,要換作她自己的話,她可以說大不了一死,但小陳是小陳,萬一小陳熱愛生命,覺得好死不如賴活呢?“老蘇,一個月前,我還很反感有人在你面前問你小陳還有幾天可活的問題,覺得一天一百天沒什麼不同。可是今天,我也想問你這句話了,嗯,有點對不起小陳。”
老蘇想了想,道:“胖子,若是沒有你的財力撐着,小陳可能早就……”
許半夏揮手攔住老蘇後面的話,打斷道:“我知道了,老蘇,很謝謝你。我這就趕去一個客戶那裡,你進去吧,別耽誤你工作。”說完便匆匆走了,想起來又擺了擺手,不過沒有回頭。
老蘇站在門口,看着許半夏乘上出租車絕塵而去,這纔回來。走快幾步的時候,聽診器的圓頭擺了幾下,敲在胸口,提醒老蘇想起剛剛的那一幕,不由臉又紅了起來。
許半夏上了車先與趙壘約了拜訪,然後找童驍騎,接通電話,背景非常吵鬧。“阿騎,跟車呢?我回來了。”
童驍騎因爲周圍吵,不自覺地大聲說話:“胖子,我在開車,你說。”
許半夏道:“我剛從小陳那兒出來,他的現狀……不是很樂觀,這樣吧,你晚上有沒有空?把野貓叫上,我們很久沒有三個人聚在一起了,好好說說話,討論一下小陳的事。你最近有沒有去看他?”
童驍騎道:“廢話,我一天一看,老蘇見了我都煩。幹嗎叫上野貓?”
許半夏一聽就知道童驍騎心口不一,笑道:“這麼多日子下來,你老婆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我們商量什麼,也要聽聽野貓的意見。對了,趙壘那兒有沒有多給你一點業務?”
童驍騎道:“趙總那邊的進貨現在幾乎都給我做了,但是出貨沒辦法,他那個管銷售的助手秦方平嘰嘰歪歪,總是找理由給別的車隊。胖子,你什麼時候與趙總見面說說。”
許半夏想了想,道:“趙總也不可能把這些小事都管上的,我們就別要求他了,什麼時候你約秦方平出來吃飯,我跟他談談,許他一點好處。什麼都要趙總出面也不現實。我這下就要去他那裡,這事我會與他提一下,他說不說隨便他,我們不能爲難人家。還有,阿騎,你手頭有錢的話,可以考慮繼續買車,否則以後多的是類似老宋公司一下子進來很多材料要運走的事,不能總是借別家的車子,大好利潤被別人佔了。”
童驍騎猶豫了一下,道:“我們越過趙總,直接與秦方平接觸,趙總會不會多心?”
許半夏道:“我要是沒跟他打招呼的話,是我的不對,我今天既然跟他打了招呼,又沒有纏着他要求他關照秦方平,他還能不明白那是我們講道理,不爲難他?他又不是老闆,有些地方還是要受些牽制的,對我們一家太偏心了,他也得防着有人捕風捉影上告到董事會去。既然趙總能把進貨的運輸全交給你我就放心了。因爲年初他答應再給我投入兩百萬,我們合股做生意的,可是至今也沒有見他把錢拿來,要不是他還有五十萬在我這兒,又是一直關照着你的運輸生意,我真還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變卦。好了,這下我放心了,否則見趙總去總是有點擔心他提出什麼叫我措手不及的要求。我們現在還很靠着他。”
放下電話,家已經在眼前。許半夏跳下出租車,換上自己的君威,開往趙壘的公司。心裡一直放不下這個問題:爲什麼趙壘自己提出把放在郭啓東那裡的兩百萬拿來合作,至今沒個響動?按說,即使裘畢正被她和馮遇設計着對郭啓東的挖牆腳行爲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但最後裘畢正還是沒有拿出什麼行動來。雖然因爲兩人的矛盾,害郭啓東不得不在鋼廠多蹲了好幾天,但到今天,他們的貨也應該都已經取得了,趙壘的錢也應該已經被解套,趙壘遲遲不把錢拿過來的原因可能是聽了郭啓東的什麼讒言,或者是錢還被郭啓東用着,後者也不是沒有可能,郭啓東一直把週轉資金搞得很緊張,以免被裘畢正輕易插手。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就有點麻煩了。
但是,趙壘還是有五十萬在她手裡不是?只要他不提出把這五十萬拿回去,那還是平安無事。不如今天自己先提出他的五十萬在第一票進口廢鋼生意中的利潤,堵住他的口。也別跟他算利息了,利息再高,也沒這一回的利潤高。捨得一點小錢,換取趙壘吃下她第二票生意的大半貨物,還是值得。只是在他的公司公然談這些方不方便?
許半夏一邊開着車,一邊想着心事,車開得不快。快到趙壘公司時,路上開得好好的,忽然一輛自行車冷不丁地打斜刺裡竄出來,許半夏一個急剎,胸口撞到方向盤上,當時還不覺得疼,只是驚出一身冷汗。見那自行車也是堪堪擦着她的車子倒地,騎車的男人傻傻的,還張着嘴在地上發愣。許半夏立刻跳下車去看,只見雪白的新車身上,觸目驚心地刮出一道深深的黑痕。不由得很是生氣,再加胸口這時也痛了出來,走過去一把拉起那個男人,問道:“撞着你沒有?”
那個男人忙扶着許半夏的車子站穩了,粗着嗓子外強中乾地道:“你撞我,我要你賠。賠醫藥費,賠我的自行車。”
許半夏拿眼睛上下瞄了幾眼,見此人壓根兒就沒有受傷的跡象,打鼻子裡哼出一聲,左手一把抓過那個男人的領子,右手飛快就給了他兩拳,腿上再補一腳,打得那男子招架的地兒都找不到,就又給摔在地上。許半夏這才狠狠地道:“賠你個頭,老子還要問你賠呢。你小子走路長不長眼?拐彎不看看前後嗎?我這車子被你刮一道要三百塊,你賠得起嗎?過來,再給老子揍幾拳,我不要你賠了。”
那男子本來見車主是個女人,原以爲可以敲一筆竹槓,兩拳挨下來,知道不是對手,一聽許半夏這麼蠻橫,早怕了,爬了幾步跳起來就跑。許半夏叉腰看着他,懶得去追,等他跑遠了才冷冷環視一下圍觀上來的人,回到自己的車子裡。什麼孬種,還想好好與之吵一架消消最近因小陳的病積累起來的鬱悶,沒想到這麼不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