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來得太快,直叫二人措手不及!
賈海子說罷,木晚楓臉色已白,看了不二一眼,傳音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二想了想,卻是先鎮定下來。
當着木晚楓的面,叫自己去見他。顧乃春再怎麼想殺人滅口,也不至於這麼亟不可待、不講方法。
畢竟,再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自己的辦法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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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將這些分析大致傳音給木晚楓,又道:“顧師叔想見我,許是跟除魔有關的大事,我去去就回,你在外面等我,咱們待會兒再議。”
便是關門先留個尾巴,省得待會兒真的被顧乃春不講究地拐在別處幹掉,那可就欲哭無淚。
“放心罷,魏師兄,”
賈海子咬牙切齒地笑道:“師傅此番找你,可是有天大的好事。”
魏不二心想黃鼠狼給雞拜年,除了放血吃肉,還能安什麼好心?
卻也懶得與他多說,跟着賈海子一路出了院子,到了往南不遠,一處精心佈置的別院。
木晚楓則小心翼翼跟着二人身後,在院外等候。
院內空間小了點,但佈置竟與合規院一般講究,雖沒奢華的材質,但假山,池塘,花圃,精心裝點,舒適合度,閱人眼目。
不二卻無心賞閱此間風情,一邊走着,一邊等着畢蜚老兄精準無誤的心悸何時來到。
倘若進門之前,那要命的心悸果然來了,那麼自己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叫賈海子的腦袋與身子分了家,回頭到了黃泉路上,再跟他做個伴。
“他孃的,我若死了,豈能讓你好好活着,在人世間看我的笑話?”
好在,直到最後,那心悸也沒有再次敲響死亡的鐘聲。
賈海子領着不二到了院中正屋門口,陰沉沉瞧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進去吧,魏師兄,師傅等着呢。”魏師兄三個字咬的格外用力。
不二懶得搭理他,心想照賈海子的口氣,屋裡只怕也就是顧乃春一個人,賈海子也不打算進去,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總歸現在還死不了,他稍稍平復不安的情緒,輕輕推門入內。
只見屋裡面的裝飾古樸雅緻,自然遠比不二所居客房好得多。
顧乃春正背手站在屋子中央緩緩踱步,聽見開門的聲音,才向不二瞧了過來。
過了許久,才端了滿臉的複雜神色,嘆了口氣:
“想不到,當年一個小小的雜役,註定不能修道的廢人,竟然能在傀蜮谷中大放異彩,如今更是邁入了通靈境。若不是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至今仍是不敢相信。”
“你先前的資質,我也是查驗過得,經脈堵塞,萬般不通。內海中的鎮海獸一個是無法聯通的上古奇獸畢蜚,另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
不二自然猜不到他第二次提起此事,究竟何意。
難不成,是想把自己在異界突破通靈境的事情刨根問底揪出來?
只好小心應付:“一切皆是機緣巧合,我也沒有想到……”
話說到一半,卻是讓顧乃春打斷了。
“且讓我瞧瞧罷!”
說着,他忽然馭了一道溫和氣息,似流水一般從不二掌心緩緩潛入,循着體內經脈小心翼翼走了一圈,接着便緩緩遊入內海之中。
正要感察那兩個鎮海獸,忽然畢蜚額頭的冰鳳紋身微微一閃,驟然射出一道藍芒將那溫和的氣息一舉吞沒了。
顧乃春臉色微微泛白,連忙將所剩不多的氣息收了回去,面上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心中暗道:“竟然是分身鎮海獸,難怪有這等威能。”
按先古大能修士的劃分,人族的鎮海獸大底分爲兩個類別,一爲普通鎮海獸,也是大部分人族修士擁有的鎮海獸。來源都是些上古奇獸或尋常異獸的血脈,在人體內海之中,始終都是死物一般的存在,似乎只是爲了用玄妙的方式,指引修士感悟大道,謀得長生。
另一類則是分身鎮海獸,乃是一些具有通天徹地威能的上古神獸或是奇獸,不知因爲什麼緣由,散落在各個界面的投影分身。後一類鎮海獸,出現的可能性很低,約莫只有不到萬分之一的概率。
初始多也是死物,待修士到了天人境之後,體內鎮海獸便有一定機率生出自己的意識。
擁有分身鎮海獸的修士,因爲奇獸血脈稀有,往往大道更爲艱難,十有八九連通靈境這一關也邁不過去,即便僥倖跨入通靈境,往後的地橋境若想突破,難度也往往要比尋常修士高得多。
反倒是成爲地橋境修士之後,對於旁人來講,極爲艱難的天人境和幾乎望洋興嘆的悟道境,他們突破的概率卻要更高一些。
顧乃春本能地覺見,不二體內,那滅掉了自己一縷神識的畢蜚,正是極爲罕見的分身鎮海獸。
於是,原本就在腦海中盤旋了良久的心思,此刻變得更加堅定。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打通了自己的經脈,也沒興趣打聽你是怎麼突破了通靈境。按修士界的規矩,這些都算是修士本人的隱秘。如非必要,修士本人的師尊也不會輕易過問。”
他的聲音忽然柔和了一些,帶着些許商量的語氣:“我今日將你喚來,只爲了一件事。”
正菜要上了。
不二連忙提起精神:“還請師叔明示。”
顧乃春道:“你現今算是苦舟院弟子,但苦舟院黃院主早已發誓不再收徒,而且一年裡有十個月都忙於公事,不在宗內。你待在苦舟院中,沒有一對一的師徒教導,也只有可以在聚靈陣內修煉的好處。”
“開門境的修行畢竟淺顯,自學也能摸些門道。但你現在到了通靈境,許多感悟只靠自己摸索,總要耗費很多時間,是以事倍功半,得不償失,更耽誤你大道前程。”
“我有心將你納入合規院中,收爲親傳弟子,日後悉心教導,不論聚靈陣的使用,還是丹藥功法符籙,在院中皆可以你爲優先,不知你願不願意。”
不二聽罷,先是楞了一下,轉瞬便明白過來。
顧乃春這貨,竟然是想借着此次青羊鎮除魔之行,以他的性命做要挾,以大道前程做誘餌,恩威並施,軟硬兼顧,將自己拐帶到合規院中!
不二腦筋一陣急轉,百般念頭齊齊涌了上來。
其實,事情到了這般地步,走向已經十分明顯了。
要麼,答應顧乃春,成爲其門下親傳弟子,前程遠大。
要麼,拒絕他,出了這門以後,便要爲自己的生死存亡發愁,隨時做好身首異處、駕鶴西去的準備。
該怎麼辦?
不二強作鎮定,腦海中不停地思量着。
乾脆答應顧乃春?
“萬萬不能!”他心中默道。
原因有三個:
第一,當初新入雲隱宗,在沒有一個分院願意接納自己的情況下,正是苦舟院黃宗裳院主親作叮囑,大弟子李寒親自出馬,把自己好生擡舉,請了回去。
現今,自己成了通靈境弟子,取得了一些微末成就,正是爲院內增光添彩的時候。若在此時忘恩負義、轉投別院,簡直就是一條地地道道的白眼狼,如何能對得起苦舟院雪中送炭的恩情?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第二,原先,他因資質低劣,無人願意教導,迫不得已求上顧乃春,還爲此硬着頭皮、舔着臉皮,跟婉兒開口借了大筆靈石。
可顧乃春當時是如何做得?
一番輕描淡寫的戲弄,差點沒把自己害死。
此刻,又以滅口爲威脅,強要自己拜師。
倘若他可以把這等刻骨銘心的折辱徹底翻篇,毫不知恥地拜顧乃春爲師,那做人、修道、成就長生,還有什麼底線?
人活一世,不就是要爭一口氣麼。活着這般窩囊,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既然雪中送炭你要看戲,錦上添花還請別處去罷。
第三,自己若是要拜師,自然要拜斗笠前輩和樹中老者,旁人決不予考慮,顧乃春更不可以。
主意既然打定,便與顧乃春回道:“苦舟院諸位師兄弟待我很好,我在院中修行也很愉快。”
話雖然說的婉轉,但裡面的意思已經很明白。
顧乃春似乎吃了一驚,半晌才冷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利害罷?絕非只是大道前程的干係。”
不二知道他在提點生死之事,想了想,平靜回道:“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苦舟院對我有大恩大德,我豈能這個時候離開。”
顧乃春聽罷,細細觀了他半晌,眼中有些惋惜意味,又有些不易察覺的狠厲之色。
再怎麼說,他也是地橋境修士,堂堂的合規院主,顧氏家族族長,如此放下身段,好聲和氣地請一個通靈境的小子做徒弟,已然做到極致,再無可退之地。這小子太不是擡舉了!
便冷了臉色,請不二回自己屋內,這兩日好生準備除魔之事。
待不二離遠了,賈海子才敲門走進屋內,笑道:“如此,師尊總算可以下定決心了。”
顧乃春望着不二離去的方向,淡淡回道:“可惜了。”
……
不二出了門,便往自己屋內返去,立時有些後悔,心中不由地苦笑:“你啊你,呈強什麼?倒不如眼下先假裝答應了顧乃春,回了宗內,確保性命無憂,再反悔也不遲啊。”
可又一想,假若真的這樣做,多半便將顧乃春得罪慘了,除非自己以後永遠不離開雲隱宗,否則,他早晚要想辦法將自己除去。
與其戰戰兢兢活着,倒不如痛快地一死了之。
搖了搖頭,將方纔地雜念拋去,又開始反覆咀嚼顧乃春最後說的一句話。
“這兩日好生準備除魔之事吧。”
這話可不是憑白說出來的,除魔還用得着兩日來準備麼?
想來想去,他特別點出兩日,多半意思便是留給自己兩日的時間準備後事。
可又有些不對,先前畢蜚的“禍至心靈”分明提醒自己,一日之內,便要在居室之內,被顧乃春切掉腦袋,趕赴黃泉路。
這豈不是產生了矛盾?
正琢磨着,識海之中那淡黃色帛書毫無徵兆地黃芒一閃,不二便閉上了雙眼,恍然瞧見在月下鎮中,萬籟俱寂,自己和木晚楓倉皇逃竄。
一道駭人青芒閃電劃過,木晚楓的俏臉便從脖子上飛了出去,鮮血撒了自己一身。她眼睛裡面是驚恐絕望,直勾勾看了過來。
緊跟着,青芒切頸,自己的腦袋也從脖子上脫離,帶着四下噴射的猩紅血液,在半空中劃了道詭異的弧線,又在地上滾了幾圈,沾了滿臉的泥塵,絕不甘心的眼神不知在望着哪裡……
這畫面一晃而過,便消失不見。
不二一瞬間睜開了眼睛,臉色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