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惠恩給母后請安!”隨着一聲響亮誠摯的問候聲,大清早,蒹葭宮的宮門被緩緩打開,宮女們笑盈盈地打了細簾子。
距離瑾皇妃、王志一黨覆滅已經一年有餘了,這一年的初秋,秋風蕭瑟,遍地金黃,而大周王朝的政治中心,朝陽宮,此時正沉浸在難得的歡樂和祥和之中。
“小主,宋王殿下真是越大越懂事了,這麼早,就喜滋滋地進宮請安,真是比百靈鳥還勤快孝順。”正在給褒姒梳妝的阿喜,笑吟吟地在褒姒耳邊誇讚道。
褒姒欣然望着樂呵呵的阿喜,不由得抿嘴道:“惠恩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小小年紀,便要生存在後宮的刀光劍影之中,他的親生母妃,又是那樣一種人,所以他從小便缺少母愛和溫暖。”
“難得惠恩殿下跟小主有緣,奴婢看,他對娘娘的感情,比起瑾皇妃來,要親切多了。”阿喜長嘆了一口氣。
“可惜,惠恩這孩子今年又要回自己的封地宋國了,我記得,他才十二歲呀。”褒姒不由得滿面愁雲道。
“那小主可得給惠恩找一個好師傅,讓他來好好照顧惠恩。”阿喜靈機一動,出主意道。
“嗯,我已經在王上的面前,推薦辭職在野的孫叔大人重新起復,到宋國擔任上大夫,協助惠恩處理宋國政事。”
“母后,兒臣就要走了,不知道以後,還要等多長的時間,才能重見母后,兒臣不在母后面前盡孝,請母后一定要自己保重自己。”這時,淚流滿面的惠恩,已經悲傷地立在褒姒的面前。
“傻孩子,男兒有淚不輕彈,母后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好好聽孫師傅的話,好好上進努力,長大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的父皇。”褒姒欣然用帕子替惠恩拭了一回淚,溫情地安慰道。
“是,母后,兒子一定會努力的,等兒子長大成人,一定回京城孝順母后。”惠恩悲傷地跪下叩首道。
望着惠恩遠去的背影,阿喜不由得感慨萬千:“小主,真沒有想到,惠恩殿下會跟你這麼親,比起他的親生母妃來,真是天壤之別呀。”
褒姒端詳着阿喜的秀容,突然說道:“阿喜,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本宮希望你可以出宮,嫁個好人家。”
阿喜立即紅了臉,揉着褒姒的肩膀道:“小主,您該不會是嫌棄阿喜了吧,阿喜才二十多歲,一點也不老,可以再伺候您一輩子呢。”
水龍書人殿,這一日,興致勃勃的明貢,聽說後花園的桂花芙蓉,已經全部盛開,不由得興趣盎然,帶着嬌憨可人的雪貴人,特意邀了褒姒,在水龍書人殿的桂花叢中,擺下酒宴,觀賞歌舞,一時間,仙樂飄飄,韶樂縈繞,褒姒倚在明貢的身邊,正襟危坐,不發一言。
明貢奇怪地端詳着褒姒冷若冰霜的面容和緊蹙起來的娥眉,不由得心疼起來:“姒兒,怎麼了?今日這麼開心的歌舞,爲什麼不笑呢?自打去年消滅了瑾皇妃那羣叛逆以後,寡人很少再看到你笑了,這到底是爲什麼?始終不開心,把痛苦的事鬱結在心,是會生病的。”
“是呀,皇后姐姐,您就笑一個吧,像雪兒一樣,無所顧忌,敞開胸懷,開開心心,歡歡樂樂。”一旁的雪貴人,也搶着勸慰道。
褒姒凝視着明貢和雪貴人真誠的眼神,不由得輕啓丹脣:“王上,雪兒,不是我不愛笑,只是我笑不出來,這一年來,也許是太沉重了,殺戮和紛爭雖然暫時結束了,仇也報了,但是,我覺得更空虛了,朝中反對改革的人都把矛頭指向了我,甚至有人在外面散佈流言,說我是個惡毒的女人,耍弄手段殺戮宮妃,爲了權力不擇手段,臣妾不知道,爲什麼好人就那麼難做。”
“姒兒,你想得太多了,誰敢在外面製造流言蜚語?即便是有的權貴仇恨改革,那他們的矛頭應該只指向寡人一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放心,寡人一定會永遠的保護着你,有寡人在,你就不用擔心!”明貢深情地握住褒姒的柔荑,眉眼彎彎,目光炯炯道。
虎牢關,自打瑾皇妃一黨被剿滅後,西戎元帥伯丁失去了埋伏在京城的耳目,被迫撤去兵馬,結果被掘突半路截殺,大敗而歸,同一時刻,伯丁和芸娘得到了瑾皇妃的死訊。
“看起來,本夫人還得感謝褒姒,終於幫我除掉了這個仇人,安貞姐姐,您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夜空中,靜靜佇立在長河邊的芸娘,默默地點燃了荷花燈。
“芸娘,瑾皇妃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什麼她死了,你這麼高興?”疑惑不解的伯丁,將芸娘擁在懷裡,奇怪地問道。
“伯丁,有些事,總是存在於永遠不讓人關注的空間裡,其實,真相和流言,永遠有很大的差距,你想不到吧,我和姐姐安貞,從小就是王家的奴婢,而我們的真實身份,是當年周宣王時期的邊防大將戚偉的遺孤,當年,我和姐姐的父親被王家冒功陷害,滿門抄斬,我和姐姐因爲年紀小,被王志留在了府裡,經過殘酷的訓練,變成王家的心腹奸細,後來隨着王家的大小姐,也就是瑾皇妃進宮,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我發現了我和姐姐的身世,而姐姐致死都不知道,被瑾皇妃當做武器被任意的犧牲,爲什麼這個世界如此的不公,有權有勢的傢伙,可以草芥人命,任意妄爲,而我和姐姐,只能任人擺佈,充當別人的炮灰?所以,我要復仇,向這個無恥的宮廷討還血債。”芸娘咬牙切齒,在伯丁的懷中喃喃說道。
“真的沒想到,芸娘,你也是一個苦命人呀。”伯丁不由得淚流滿面。
“公子,老爺從京城回到鄭國了,老爺有書信,讓公子帶着馨月立即趕回鄭國,與齊國郡主姜美娘完婚!”虎牢關,掘突正在馨月的陪伴下,秉燭夜讀,忽然興沖沖的安童,得瑟地步了進來,樂呵呵地將一封書信,送到了掘突的手中。
“完婚?”掘突不由得大驚失色,趕緊扯開緊封的書信,展開閱讀。
“公子,父親在書信中吩咐了什麼?”馨月奇怪地顰眉道。
“父親讓我趕緊回去,迎娶山東齊侯的女兒,姜美娘。”掘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聽說這樁婚事,還是王上御賜的大婚呢。”安童笑嘻嘻地看着掘突。
“那馨月怎麼辦?我已經負了姒兒,難道,還要我再負馨月嗎?娶了姜美娘,馨月在這個家,還有地位嗎?”掘突怒火中燒地看着怔怔的安童。
“公子,姜美娘,您必須要娶她爲正妻!”這時,將軍府的大門一開,面色嚴肅的上大夫程榮,已經不知不覺地站在掘突的面前。
“程榮大人,您什麼時候來的?爲什麼從京城跑到這裡?”掘突恭敬地拱了拱手。
“公子,京城距離這裡,路程超過千里,但是,我只用了五天,就趕過來了,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公子的處境也很不妙呀。”程榮捋須道。
“難道我立的功還不多嗎?爲了王上,我鞠躬盡瘁,消滅了王志和瑾皇妃,王上難道到今日還不相信我嗎?我認爲,王上是一個雄主,是絕對不會濫殺忠臣的。”掘突義正言辭道。
“正是因爲公子立得功太多,正是因爲王上是雄主,所以公子才更加的危險!”程榮苦口婆心地勸道。
“您要記住,王上爲了權力,不擇手段,他要集權力於一身,怎麼會饒了一個手握重兵的公子呢?所以公子必須和齊侯結親,迎娶齊侯的小姐爲正妻,這樣,你的勢力和齊侯練成一片,王上便不敢動你了。”程榮見掘突沉默不言,繼續鼓動道。
“可是程大人,馨月怎麼辦?她才嫁給我沒有多長日子,我已經冷淡她好久了,怎麼忍心再傷害她?”掘突聲嘶力竭道。
“公子,您不要說了,馨月只是一個丫頭,擔不起正室的稱呼,您放心,等姜小姐嫁過來,馨月一定不與她爭風吃醋!”馨月淚如雨下道。
“馨月!”掘突不由得嗚咽起來,一把抱住泣不成聲的馨月。
過了一個月,正是秋涼的好日子,掘突帶着兵馬和家人,穿紅掛彩,浩浩蕩蕩地回到了鄭國,鄭侯喜氣洋洋,親自執着掘突的手,來到了後堂。
“兒子掘突,給父親大人請安!”掘突拱着手,向鄭侯行禮。
“起來吧,突兒,這回你真是光耀門楣呀!王上下旨,親賜大婚,加上這新娘,就是多年前早有盟約的姜小姐,你讓人家閨女孤守空房,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完婚,這是你的福氣呀。”鄭伯友大喜過望道。
“父親,兒子在虎牢關,還有一名夫人相隨。”掘突說罷,回首注視着立在身後,溫柔嫺靜的馨月。
“媳婦給侯爺請安。”趕緊恭敬地行禮道。
“哦,馨月姑娘,這個爲父也知道,你是王上身邊的紅人,特意賜給犬子,也算是王上的恩典,你放心,吾兒大婚之後,你的地位,自然僅次於正室之後。”鄭伯友慈祥地望着矜持的馨月,冷靜的面龐。
“父親,掐指一算,兒臣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母親了。”掘突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向鄭伯友跪下道。
“是呀,百善孝爲先,這麼多年,你的母親一直盼着你回去,你快去後堂,見見你的母親吧。”鄭伯友長嘆一聲道。
掘突帶着馨月,立刻向後堂緩緩步去。
“混賬!本宮是齊侯的女兒,身份尊貴,怎麼可以屈身用這些下三濫的瓷器,快給本宮換上上等的茶盅,否則,本宮告訴母后去,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廂房之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爭吵聲。掘突感到好奇,立即和馨月打開房門,步了進來。
砰地一聲,一隻茶盅已經被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掘突放目一瞧,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名打扮得珠光寶氣,珠環翠繞,柳眉高挑,杏子臉,趾高氣昂的年青小姐。
“這位姑娘,我們鄭府一向是勤儉節約,這裡的一切,已經算是最好了,請你要珍惜這裡的一草一木。”掘突恭敬地拱了拱手。
“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教訓本小姐?你可知道,本小姐是齊侯的親生女兒,身份尊貴,豈是你麼這些奴才唐突得了的?”年青小姐一臉盛氣凌人道。
馨月偷眼瞧見,掘突的一張臉,已經氣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