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宮後花園內,奉命召對的掘突一身朝服,默默地跟在宮人的身後,立在路旁茫然地等待。
“掘突公子!”忽然,一聲清脆悅耳的呼喚聲,啓動了掘突的腦神經。
“原來是阿喜姑娘,掘突有禮了。”掘突定睛一瞧,見是褒姒身邊的宮女阿喜喜滋滋地步過來,趕緊笑嘻嘻地拱手道。
“掘突公子,你看,我們家小主來看你了。”阿喜回首指着後方,欣然福了一福。
掘突模糊的視野之中,漸漸浮現出褒姒窈窕端莊的倩影,不禁心頭一驚,趕緊跪下施禮道:“臣掘突叩見皇后娘娘,上回中了奸人的詭計,讓娘娘蒙受了不白之冤,這回娘娘爲何又以身犯險,暗地裡召見微臣,臣擔心,不懷好意之輩,會再度誹謗造謠,敗壞娘娘的名聲。”
“掘突公子,你放心,這次召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王上也知道。”阿喜笑眯眯地解釋道。
“莫非,娘娘今日要當王上的說客,勸說微臣打消退隱的念頭嗎?”掘突直截了當地問道。
“掘突,你爲什麼要退隱?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邊關西戎猖獗,荼毒百姓,你作爲一名大丈夫,難道不明白精忠報國的道理嗎?”褒姒雙眉微顰,弱眼橫波,正色質問掘突道。
“可是,姒兒,這個朝廷有多兇險,你是知道的,宮中充滿了爭權奪利,與其交織在這醜惡不堪的混沌官場之中,成爲別人權力鬥爭的玩物,倒不如孤身退隱,置身事外來的乾淨,所以,我只求問心無愧,根本不在乎什麼加官進爵,榮華富貴,如果,你硬要我繼續在邊關效力,便是難爲我了!”掘突一本正經道。
突然聽到掘突改變了對自己的稱呼,褒姒不由得兩靨微赤,燙燙的有所發燒,停頓了片刻,褒姒堅定地說道:“掘突大人,正是因爲朝廷黑暗兇險,爭權奪利,所以你才必須留下來!”
“爲什麼?姒兒,我擔心,因爲我在邊關繼續掌握兵權,會連累到你被奸人誣陷爲結黨營私。”掘突深情地凝視着褒姒的眸子。
“我都不怕瓜田李下,公子是大丈夫,爲什麼偏偏在流言蜚語之中畏首畏尾呢?作爲一個熱血男兒,最重要的便是胸有大志,正氣浩然,愛國愛民,無怨無悔,掘突,我若是你的話,面對奸賊佞臣,只有迎頭而上,與惡人抵死相鬥!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褒姒斬釘截鐵地凝視着掘突的面龐。
“說得好,姒兒,真沒想到,在你小小的心裡,竟然有如此的大胸襟,大智慧,我掘突若是再不求上進,豈不是永遠被人瞧不起,姒兒,你放心吧,我即刻就到水龍書人殿覲見王上,請王上派我領兵把守邊關再度啓用!”聽了褒姒的一席話,掘突不由得心頭澎湃起伏,他雙目炯炯有神地凝視着褒姒秋水般純潔的目光,嘴角不由得浮出一絲甜美的微笑。
目送着掘突矯健的背影,褒姒身邊的阿喜不禁感慨萬分地對褒姒小聲說道:“小主,掘突公子似乎很是激動,小主您都對他說什麼了?這麼有吸引力?”
褒姒欣然目視着阿喜,抿嘴道:“傻丫頭,或許,我只是啓動了一個英雄的正義之心。”
“程榮,你說的可是真事?掘突真的已經改變主意,決定繼續赴邊關鎮守了?”水龍書人殿,喜氣洋洋的大周天子明貢聽了程榮的奏報後不禁眉飛色舞,欣然問道。
“啓稟王上,確實如此,這是掘突大人託臣上的請戰奏章,請王上批准他帶兵赴邊關防備西戎。”程榮眉眼彎彎地遞上了一封奏章。
“掘突肯摒棄前嫌,繼續爲國效力,的確是社稷之福,對了,程榮,掘突上奏的時候,有無提及上回被抓進刑部大牢之事?”明貢轉念一想,忽然問道。
程榮拱手道:“啓稟王上,掘突大人託臣上呈奏章時,並未提及。”
“看起來,還是皇后的面子,讓掘突無從拒絕呀。”明貢不由得揹着手,長嘆一聲道。
鎬京城門,這一日,北風凜冽,寒氣刺骨,掘突帶着安童,騎着快馬揚長而去,行了一程,回首眺望着隱隱約約的鎬京城,掘突不由得憂從中來雙眉緊鎖。
“公子,怎麼了?我們好不容易從京城脫險,公子爲何仍舊悶悶不樂?”安童詫異地注視着掘突。
“安童,我是擔心,姒兒在宮中日後會日益艱難,危險重重,可惜的是,我不能辭職隱居,專心在暗中保護她。”掘突茫然若失地喃喃道。
“公子,原來你辭職隱居的初衷,竟然是這個呀,你放心,皇后娘娘人那麼好,溫柔善良,一定會萬事大吉的。”安童笑嘻嘻地勸慰道。
“但願如此,不知道下一次相見,又要等到幾時?”掘突長吟一聲,駕馭着棗紅馬,向着日出之地,漸漸行去。
水龍書人殿,上大夫程榮剛剛結束召對,緩步步到馬廄旁準備牽馬回府,誰知剛剛鬆了馬繩,他便赫然發現,馬鞍上多出了一個包袱,程榮立即將包袱打開,頓時驚駭不已,原來,那包袱裡面,竟然裝了超過一百兩的黃金。
“書童,你給我過來,究竟是何人,莫名其妙給我送了這麼多東西?”程榮立即板起臉來,厲聲質問自己的書童道。
“啓稟大人,奴才也是無能爲力,這包袱是丞相府的人送的,奴才不敢得罪他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請大人恕罪。”書童戰戰兢兢地跪下叩頭道。
程榮沉思良久,趕緊上馬,吩咐書童道:“走,我們去丞相府!”
須臾,程榮的快馬已經趕到丞相陸凱的府邸,遞上名刺,府裡很快有人出來迎接,程榮氣急敗壞地提着包袱,來到陸凱的面前,劈頭便問道:“丞相大人,你我是至交,總不會糊塗吧,今日,你明白張膽派人給在下送包袱,在下這麼一打開,竟然有超過一百兩黃金!這簡直就是公然行賄,丞相大人,你我兄弟,有什麼事不好說?爲什麼要送這金子?”
陸凱捋着鬍鬚,微微一笑道:“程大人,你稍安勿躁,若是小弟不這麼行事的話,大人如何能親自到在下的府邸?其實,在下是有要事,想與大人相商。”
“究竟是何事?大人非要找我不可?”程榮疑惑道。
陸凱向左右一使眼色,下人們紛紛退下,陸凱方纔和顏悅色地說道:“便是立太子的大事。”
“立太子?丞相大人,王上不是早有主意,等皇后娘娘誕下龍子,纔可說立太子的事嗎?如今,中宮無出,我等何必再把事情給挑起來?”程榮奇怪道。
“程榮老兄,你糊塗了不是,如今皇后娘娘確是無有身孕,關鍵的原因便是,秋雲軒的姜妃娘娘和遠在魯國的魯王初修不想讓皇后娘娘誕下龍子,即便日後皇后娘娘真的生了太子,姜氏母子也是太子之位的最大威脅,所以居安思危有備無患,王上心中最擔憂的心腹大患,若是咱們聯手將他除去,日後王上和皇后娘娘都會視我們爲股肱之臣,我們豈不能平步青雲?”陸凱呵呵大笑道。
“陸大人的意思,是要在下與你聯手,害死姜妃和魯王?這萬萬不可,朝政本來就亂,一旦擅自殺戮,便會造成天下大亂,魯王這些年來勢力很大,陸大人不會不知道,即便僥倖得手,也會造成黨同伐異,所以大人之言在下不敢苟同!”程榮正色道。
陸凱頓時把臉一沉,悶悶不樂。
“丞相大人,竟然程榮大人不願沾這個血腥,那我們便不必用他,我等兵強馬壯,殺死魯王,綽綽有餘。”望着程榮遠去的背影,陸凱身邊的刑部侍郎方巾趕緊趨前勸說道。
“魯王必須出去,否則等他繼位,我等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陸凱面容睚眥,狠狠地擲下手中的酒杯。
水龍書人殿,這日,早朝已過,明貢手中拿着十幾道奏摺,欣然前來批閱奏章,紅兒等宮女一見聖駕前來,立即打了細簾子,躬身請安。
“你們小主呢?爲什麼不出來接駕?”明貢關心地詢問紅兒道。
“啓稟王上,小主今個兒早起,便是懶懶的,還生着悶氣,所以奴婢們也不敢上前打擾。”紅兒柔聲答道。
“喔?這個小妮子,又耍什麼小孩子脾氣?”明貢不由得暗暗發笑,自個兒揹着手,步入寢宮,親自探視雪貴人。
進了寢宮,明貢一眼便發現雪貴人的頭上裹着錦被,正獨自盤腿坐在牀榻上。
“雪兒,越發沒有規矩了,連寡人來了都不迎接。”明貢故意哼了一聲,這時,雪貴人才楚楚可憐地睜着兩隻大眼睛,下了牀,步到明貢的面前福了一福。
“雪兒,這是爲何?莫非有人敢給你氣受?”明貢不由得詫異道。
“啓稟王上,雪兒只是在給皇后姐姐抱不平,昨日,宮裡的小太監探親回宮,給雪兒帶了一張宮外的揭帖,那揭帖上,竟然敢公然辱罵誹謗皇后姐姐,還無賴地說,這些流言蜚語都是皇后姐姐的宮中自己流傳出去的。”雪貴人怔怔地望着明貢。
“豈有此理!雪兒,那揭帖在何處,給寡人瞧瞧!”明貢頓時火冒三丈。
雪貴人不敢怠慢,趕緊在牀邊取出揭帖,氣呼呼地嘟着小嘴,給明貢過目。
明貢仔細一瞧,立時龍顏大怒,厲聲呵斥道:“真是厚顏無恥,外間竟然散佈這種流言,誹謗寡人的正宮皇后是妖龍誕下的妖孽,要顛覆大周兩百多年的江山!簡直就是顛倒黑白!”
“啓稟王上,流言再這麼傳下去的話,恐怕皇后姐姐就要身敗名裂了。”雪貴人眼淚汪汪地注視着明貢。
“狐媚惑主,甚至陷害姜後和太子,逼死瑾皇妃,最終竊取皇后之位!這個揭帖簡直是胡說八道!雪兒,你放心,寡人一定不會放過這些奸佞!”明貢橫眉怒目道。
“來人,立即把上大夫程榮叫來!”思慮了半晌,明貢終於命令御前太監道。
須臾,小心翼翼的程榮再度進殿覲見,明貢面色凝重地將揭帖親手交給了程榮,程榮細細一瞧,不禁毛骨悚然。
“程榮,你說說,這種誹謗皇后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作?”明貢沒好氣地問道。
程榮宮頸地答道:“臣認爲,分析流言的語氣,臣斗膽猜測,是後宮有人暗中作怪,如今各宮的娘娘,合起來不超過十人,請王上三思。”
“哼,程榮,你倒是狡猾,自己不得罪後宮的妃嬪,倒把皮球踢給了寡人!”明貢苦笑道。
“臣也是無能爲力,請王上恕罪。”程榮借坡下驢道。
“好,你不說,寡人親自到後宮問。”明貢火冒三丈。
“王上要三思而後行,這次事件,或許是有人從中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