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魏國國都安邑,魏王魏襄正在書房裡讀書。他的臉色蒼白,卻帶有一抹紅暈,看起來彷彿在死地中開出了一朵紅花。
魏王手裡握住一卷竹簡,這卷竹簡材質特別,顏色漆黑,宛如燕國最深沉的海洋。
這卷書便是傳說中的《天書·鬼卷》,擁有近乎傲視七國的力量。
忽然,本來沉侵於天書的魏王眉頭緊鎖,捂住自己的胸口開始不停咳嗽。他臉上的那團紅暈迅速消散,變成了濃黑的死氣,開始蔓延至了他的整個面龐。
魏王雙手握緊,彷彿正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他腳下的青石板開始碎裂,然後如蜘蛛網般蔓延開來。
“魏生!”魏王捂住自己的胸口,陰狠道:“我會爲你報仇的!”
這聲音磅礴無比,先是將屋內的衆多竹簡衝散在地,然後再直上雲霄,甚至雲層都被震散。
之後十五日,金水平原那些屍兵已經多日沒了動靜。
它們身上散發出噁心的腐臭味,有些甚至已經像爛泥般癱軟在地。而那輛高大的馬車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墳墓,除了魏生已然開始腐爛的身體,那些極盡華美的裝飾也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灰。
直到這輛馬車上出現了一個人,一切都變得不同起來。這個人身材並不高大,臉色甚至還有些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當他站上那輛馬車起,牽引馬車的血龍馬便跪伏在地,並開始不停地哀鳴顫抖。
那些已然頹倒的陰兵好像重新獲得了生命,全部站立了起來,身體而且強壯了不少。
本來晴朗的天空開始因爲這人的到來變得陰沉,伴着陰兵震耳欲聾的嘶吼聲,給人一種末世來臨的感覺。
站在城牆上的蒙治最先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變化,神情變得格外凝重。他對身旁的副將道:“傳信咸陽,雄虎關恐怕有變,必須加快速度。”
天邊的烏雲越積越厚,蒙治的臉色也越來越差。因爲對方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實力,而是完全展示出來,所以讓人格外恐懼。
蒙治知道,在這樣恐怖的敵人面前,連他都只能顫慄,何況那些普通的秦兵。
陰兵方陣開始緩慢推進,巨大馬車上的魏王神情肅穆。他看着自己親弟弟胸口的那道傷痕,輕聲道:“放心吧。十日內,我定要秦國雞犬不留。”
語氣裡含着一種不可違背的霸氣。
此刻一間狹小的房間內,戴着哭臉面具的哭先生坐在屋內的陰影裡。他沒有說話,只是在不停地笑,笑聲格外開闊,又格外陰冷。
當歷史的第一個機括被拉下後,什麼都變得順理成章。
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剛剛犧牲了兩萬名蒼雲鐵騎,又失去了一位大將軍和兩名秦國元老,秦國可謂元氣大傷。他們以爲敵人也需要時間恢復,卻沒有想到如今兵臨城下的敵人變得愈發強大。
那團濃厚的黑雲隨着陰兵方陣向雄虎關不停逼近,彷彿要把這古老的城牆壓垮一般。
蒙治看了看身後的程風,問道:“這就是那人的實力?”
看着天邊那濃郁的雲層,程風開始劇烈咳嗽。他搖了搖頭,艱難道:“沒有可能,那人沒有這麼強大。”
蒙治眉頭深鎖,一臉迷茫道:“這世界越來越沒有道理了。你先帶那四萬蒼雲鐵騎前往咸陽城,務必拖延些時間。”
程風點了點頭,嚴肅道:“領命。”
陰兵的方陣前進速度越來越快,帶起了煙塵遮天蔽日。
城牆上的秦兵早就做好了準備,不過看到那團越來越近的烏雲,不少人雙腳便開始顫抖了起來。
顧春風從帳篷內出來,也發現了那團奇怪的雲。那團雲不斷的逼近,居然在天空中凝成了一張人臉的形狀。那人臉是那樣空洞詭異,就像破開天空呈現在世人面前一般。然後他聽到了無數嘶吼聲,這些嘶吼聲顯得嘶啞且刺耳,彷彿風都變得死氣沉沉。
顧春風知道,雄虎關可能即將迎來極其恐怖的攻擊。
白茫茫的帳篷羣,無數秦兵騎着馬離去。半個時辰後,整個草甸變得空蕩了不少。剩下的秦兵不斷涌向了雄虎關頭,他們的眼神疲憊且麻木,彷彿只有死亡才能解脫。
顧春風攀上城牆,看着那黑壓壓的陰兵方陣不斷壓向雄虎關,彷彿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蒙治穿着厚重的鎧甲,握緊了手裡寬厚的朴刀。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城牆頭,顯得威嚴且肅穆。
蒙治的副將來到顧春風身前,示意他們幾人帶着方技家醫師撤退,退回咸陽城。
“爲什麼?”顧春風雖然早就知道了原因,但還是不甘心地問道。
副將眼神凝重,道:“將軍說雄虎關可能守不住了,你們沒必要將性命丟在這裡。咸陽城需要時間,這時間就讓我們來爭取吧。”
看着越來越近的陰兵方陣,顧春風知道蒙治判斷是對的。即使沒有那改變雲層樣貌的神秘人,以目前陰兵的氣勢與數量,不出十日,雄虎關必破。
顧春風揉了揉眉頭,轉身離開。他知道這剩下的士兵都是去赴死的。
送死是愚蠢的,而赴死則是悲壯的。白起是赴死,兩萬蒼雲鐵騎是赴死,現在這些剩下的秦兵也是赴死。
因爲他們認定自己赴死有價值。
看着那些疲憊且又堅定的眼神,顧春風開始思考。要是他遇到同樣的選擇,會怎麼做?最後他確定,他絕對會選擇當一個逃兵,而這些秦人爲了守護自己的國土,或者是一個國號,卻願意犧牲自己。
顧春風來到方技家醫師的營地,發現那些本該白衣翩翩的醫師全都滿身泥濘,神情疲憊。他找到沐搖光,將撤退的消息告訴了對方。
撤退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營地,方技家醫師嘆息、沉默,有的甚至已經開始哭泣。
他們每日每夜救治那些傷兵,終於發現一切都失去了意義。醫師不分國別,但這一次魏國陰兵的殘忍,簡直可以用整個人類的敵人來形容。
方技家醫師以爲靠着自己的醫術能挽回戰局,結果還是改變不了什麼,所以他們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