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幫人堵在教室門口,想進來的進不來,想出去的出不去。我慢慢的在地上爬行着,兩條胳膊撐着沉重的身體,有鮮血從後腦勺順着耳根流淌下來,一滴滴的流在地上,意識也隨之越來越模糊。我吃力地擡起頭,看着被舉在空中的葉展,強忍着渾身散發的劇痛,強自集中着僅存的一點意識。兄弟,等着……我在心裡喊着……我來,救你……
我爬到了那些人的身前,伸手抓住了離我最近的一個人的小腿,用盡全身的力氣低低地嘶吼着說:“把我兄弟放下來,不然我讓你們全都死!”
那人回過頭來,大概是看到滿臉血污的我嚇了一跳,伸腳就朝我的臉踹了過來。我被踹的滾落在一邊,那人喊道:“我草,嚇死老子了,這是什麼玩意兒啊?”旁邊一人說道:“咦,這不是王浩嗎?”又有一人說道:“哎呦,只顧着逮葉展了,都把王浩這條大魚給忘了。”衆人這纔像是想起來一樣,又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我被那個學生踹了一腳,渾身更是沒有一點力氣了。那些學生又把我擡起來,喜不自禁地說:“抓了葉展,又抓了王浩,咱們這功勞可立的大啦!七龍六鳳的位置唾手可得啊……”
我被舉在空中,搖搖晃晃的,像是被魚叉頂在上空的大魚,只是我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教室外面又是一陣騷動,有人喊道:“大鳳來啦,大鳳來啦!”我看不到人影,卻聽見何娟的聲音響起:“都杵在這幹嘛呢?都趕緊走,趕緊走!”然後人羣開始往前涌動起來。
人羣舉着我往前走了幾步,何娟的聲音又響起來:“把王浩放下來!”有人喊道:“大姐,侯老大點名也要王浩哩!”何娟說:“老大說這人交給我處理!”衆人“哦”了一聲,便把我扔在地上,我又在地上打了個滾子,痛的我幾乎要失去知覺了。只聽的腳步聲響起,混亂的人羣慢慢離開了教室。我翻了個身,還想追出去,但是全身上下都沒力氣了。一個肥胖的身體蹲了下來,何娟問我:“你怎麼樣了?”用手撥拉我的頭髮,似乎在查看傷勢。
我抓住何娟的手,帶着哭腔說:“求你了,救救他們……救救葉展!”
何娟又站起來,去查看其他人,先是走到周墨和白青身前,問道:“三妹,五妹,你倆怎麼樣了?”兩個女生輕聲地抽泣着,紛紛說道:“大姐,我倆沒事,你救救王浩。”何娟又去看了看楊夢瑩,楊夢瑩也哭着說:“大姐,你去看看磚頭,他咋不動了呢?”但是何娟沒有去看磚頭,只是在教室裡轉了一圈,最後又來到我身前,說道:“你放心吧,黃焰城已經帶着保安隊過來了,但是能不能救下葉展就不知道了。還有學校也叫了救護車,會把三妹、五妹她們都送到醫院去的,只是還需要些時間。現在的問題是你必須得走,我們老大不會放過你的,恐怕等不到救護車來,又有一撥人會上來解決你。”
“我不怕……”我帶着哭腔說:“你幫我去救救葉展,你能做到的對不對?”
何娟嘆了口氣,沒有說話。我的眼淚、鼻涕、鮮血混在一起,顫抖地說:“何娟,當我求你了,你救救葉展吧,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恩情的,以後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你還是先考慮考慮自己吧,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何娟站起身來問道:“你們誰還能動?趕緊把王浩帶走,再遲一會兒就來不及了,我拖延不了多長時間的。”
大家都吃力地朝我這邊爬着,一個個說着:“我帶浩哥走!”但是他們自己都站不起來。何娟看着滿教室蠕動的傷者,搖着頭嘆了口氣,似乎感到無可奈何。突然磚頭坐了起來,大聲說道:“把我解開,我帶王浩走!”楊夢瑩“哇”一聲哭了出來:“老公你沒事,太好了!”磚頭沒有理她,仍舊看着何娟:“快把我解開!”何娟聽他中氣十足,知道他能辦到,便走過去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磚頭站起來,身子踉蹌了幾步。何娟皺着眉說:“你行不行?”
磚頭說:“有什麼不行的!”走過來踢了我一腳,“喂,你還行不行了?”
我抓着磚頭的腳說:“你能動嗎?你快去救救葉展,千萬別讓他出什麼事情!”
“還是先救了你再說吧!”磚頭將我的身體扶了起來,又將我兩條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將我背了起來,然後又看了看教室裡的其他人,在楊夢瑩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眼。又問何娟:“救護車什麼時候到?”何娟說:“馬上就到,這裡的人你不用擔心,老大的目標不是他們,你負責把王浩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就行。”
磚頭點點頭,揹着我就奔出門去。我伏在磚頭的肩膀上,神志不清地說着:“放下我,讓我去救葉展……”磚頭不說話,腳步如風,在走廊裡穿梭着。
“救葉展……”我的淚水一滴滴流在磚頭的脖頸間。
“別說廢話了!”磚頭吼道:“先把你放下,我去救葉展,行不行?”
“我們一起去……你放下我,放下我啊。你看看那些人可怕的模樣,不知道他們會對葉展做出什麼事情來,不能等了啊,先去救葉展啊……”我絕望地嚎哭着。磚頭卻不理我,仍舊在樓梯上飛奔着。我有些急了,一口咬在磚頭的耳朵上,有血沫子從他耳朵上冒出來。磚頭叫了一聲,回手就給了我一拳。這一拳打得我七葷八素,剛恢復的一點力氣又蕩然無存了。
磚頭揹着我奔出了教學樓。只覺得頭上、臉上都是涼絲絲的,睜開眼一看,漫天漫地的雪花啊。原來已經下雪了,一直在教室裡的我們都不知道。地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校園裡安靜的很,那些學生來無影去無蹤,估計是去了他們說的階梯教室了吧?葉展就是被他們帶到那個地方去了吧?侯聖朔應該也在那裡面吧?那個傢伙,竟能煽動起這麼多的人,真是叫我完全沒想到啊。又想起來那些混子一衝進來就滿世界的找葉展,大概能推測出來侯聖朔把葉展和齊思雨的事告訴他們了。這一幫自以爲正義感爆棚的人啊……
“去救葉展……”我又在磚頭的耳邊說着,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念頭了。
校園裡響起一大片的腳步聲,數十個全副武裝的保安正在黃焰城和王隊長的帶領下奔向階梯教室。磚頭往那邊瞥了一眼,說道:“放心吧,有這麼多保安,葉展不會有事的,還是先把你轉移到安全地點再說。”雖然我也看到了這個景象,但心裡還是很不放心,特別想知道葉展現在什麼情況了。我伏在磚頭的肩頭,有氣無力地說:“去看看,去看看他怎樣了。”
磚頭突然停住腳步,我以爲他要往階梯教室去,卻見他眼睛盯着教學樓前的雪地上,那裡躺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是雷宇!”我驚呼出來:“快過去看看!”雷宇先前下來放炮,就再也沒有上去,原來是早就遭到了伏擊。磚頭揹着我來到雷宇身前,他蹲下身來,我也跌到了雷宇的身前。我的身體沾在冰涼的雪地裡,冷的我渾身都打了個哆嗦,我把手伸向雷宇的頭輕輕地搖着他,哆哆嗦嗦地問:“雷宇,你怎麼樣了?”
雷宇全無反應,雙目緊閉,面無血色。我的心裡一陣抽痛,輕輕地拉着雷宇的脖子,痛哭失聲道:“雷宇,你醒醒啊,你別嚇唬我啊。”磚頭用手去探了探雷宇的鼻息,又伏在他身上聽了聽心跳,說道:“沒事,還活着,過一會兒等救護車來,就把他一起拉走了。”
就在這時,階梯教室門口似乎發生了騷亂,一大羣學生和保安們廝打了起來,就連王隊長和黃焰城也親自動手了。磚頭大驚:“他們好大膽,竟連老師也敢打!”我紅着眼說:“黃焰城也管不了他們,葉展就更加危險了,咱們趕緊趁轟亂過去,把葉展救出來吧。”
磚頭還在猶疑間,我喘着氣說:“磚頭,你不是跑的快嗎?你不是一向號稱能在‘千軍萬馬之中直取敵方上將首級’嗎?”磚頭說:“我什麼時候號稱自己能在千軍萬馬之中……”然後又頓了頓:“不過你說的倒是沒錯,我確實能做到這一點。那你在這等等,我過去看看情況,爭取把葉展救出來吧。”
我急了:“帶我一起去啊。”我是真的很擔心葉展現在的狀況。磚頭瞥了我一眼:“我揹着你還能救出葉展來嗎?”我便不說話了,磚頭站起身來,從布兜裡摸出磚頭,朝着階梯教室奔了過去。我緊張地盯着磚頭離去的背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他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