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話,宇城飛已經和我說過一遍。今天白閻羅又把我叫來說一遍,無非是想證明他對我的看重。爲了讓他放心,我認認真真地說:“大哥說的有理,我們應該同仇敵愾。”
就在這時,白閻羅突然擡頭,說道:“有人偷聽!”
宇城飛一個箭步衝過去,猛地把門拉開,楠楠在外面一臉的驚慌。宇城飛沉着臉問:“你幹嘛呢?”楠楠說:“不幹嘛,就聽聽啊。”我當即就笑起來,楠楠姐還是老樣子,有關宇城飛的一切都想打聽清楚。白閻羅也鬆了口氣,說道:“自己人啊。沒事,想聽就進來聽。”
楠楠正要跨進門來,宇城飛卻把門擋住,說道:“男人說話,女人上一邊去。”
我心想宇哥完了,楠楠姐非得削死他。楠楠果然生氣,瞪着眼說:“你……”
宇城飛伏下身子,輕輕說道:“大哥在這,你給我點面子,有什麼事我隨後再和你說。”
楠楠說:“那我給你這個面子,你用什麼補償我啊?”
“咱隨後再說,任你處置行不?”
我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所以能聽得一清二楚,便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白閻羅則坐在辦公桌後面,距離他們有些遠,所以並沒聽到這個。宇城飛說完了,還用手推楠楠,聲色俱厲地說道:“我讓你出去,聽到沒有?”然後把門關上,一邊走回來一邊說:“臭娘們欠削。”
白閻羅笑着說:“你對女朋友也太兇了。”
宇城飛坐下來,翹着二郎腿說道:“這女人啊,就得對她兇一點,否則她就得騎到頭上來。”
我在心裡說,楠楠姐可沒少騎你頭上過。不過當着白閻羅,還是給他點面子好了。
白閻羅說:“你這個不對。真心愛一個女人,是捨不得對她兇的。”
宇城飛說:“我沒真心愛過哪個女人。咱們混黑道的,女人是附屬品,可有可無罷了。”
“哈哈。”白閻羅笑了笑,拍着手說:“由此覺悟,必成大器。”站起來,又衝我說道:“今天就到這。隨後有什麼計劃,再找你一起商討。”
“好。”我點點頭,和宇城飛一起站了起來,送白閻羅到酒吧門口。
白閻羅走了以後,我倆返回店裡。一進門,宇城飛的耳朵就被揪住了。
“你兇啊?你再兇!當着白閻羅的面兇我特有面子是吧?”楠楠拖着他的耳朵往前走。
“哎呦哎呦……”宇城飛慘叫着,用手捂着耳朵,一邊走一邊說:“姑奶奶我錯了。”
酒吧的人看見了只當沒看見,我則捂着嘴笑個不停,看着楠楠把宇城飛帶到角落裡收拾,直到宇城飛從口袋裡變出一朵玫瑰花來才罷休。現在是白天,酒吧裡沒什麼生意,孟亮他們聚成一堆說話。張北辰說道:“耗子,元少來過電話了,你知道嗎?”
我說:“知道,宇哥和我說過了。”
張北辰說:“那元少說要從廣東給你帶兩個漂亮媳婦回來,你也知道了?”
我瞪着眼說:“有這回事嗎?我不知道啊?”
“你先說要不要吧!”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不要了吧,我這有四個已經夠麻煩的了。”
說完以後,衆人一片大笑,有拍桌大笑的,有捂肚子大笑的,搞得我丈二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等他們笑完,纔對我說了真相。原來,元少是給宇城飛打的電話,通話時間沒有一分鐘,也就報了下地址和平安。宇城飛和孟亮說的時候就變味了,“元少說要從廣東給你帶兩個漂亮媳婦,你要不要啊?”當時孟亮激動地說:“要,要!別說兩個,十個八個也要!”當時就把宇城飛笑趴下了。孟亮反應過來被騙以後,於是又去騙張北辰,張北辰又去騙趙一帆,趙一帆又去騙楊佳毅……這麼轉了一圈,元少欠大家三十多個媳婦了。
據孟亮說,我是第一個說“不要”的。張北辰豎着大拇指說:“咱耗子纔是坐懷不亂。”
衆人轟亂了一會兒,孟亮突然說道:“對了,元少這個月的分紅下來了,誰去給王佩瑤送過去?”王佩瑤已經是元少名義上的妻子——雖然只是口頭上的,但宇城飛堅持把她當自己人看,所以每月都讓人把分紅送過去。
劉兆溫站起來說:“我去。”
孟亮便掏出一茬錢來,足足有上萬塊的樣子,劉兆溫拿了錢匆匆而去。
劉兆溫以前在學校被欺負,每次都是元少幫他出頭。元少走了以後,劉兆溫就對王佩瑤格外照顧。每次有這種事,都是他跑的最勤。可以說,他把元少當親哥哥看的。
我們剩下的人繼續聊天,說說笑笑很是歡樂,猜測元少肯定去東莞了什麼的。過了約莫二十分鐘,宇城飛突然急匆匆走過來,面色嚴峻地說:“走。”沒有二話,所有人齊齊站起,一同跟着宇城飛往外走。我的心也撲撲直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宇城飛很少如此嚴肅。出了酒吧,衆人紛紛上車,算上我的普桑,四輛車往前駛去。宇城飛的車在最前帶路,拐進一條小巷,走了沒多遠,便靠着路邊停下來。旁邊是蘭州拉麪館,麪館門口圍着一堆人。
我們下了車,宇城飛大步走在最前,我們行跡匆匆地跟在後面。
“都給我讓開!”宇城飛一聲怒吼,那堆人便猛地散開。散開以後,地上躺着一個人,臉色一片煞白,雙目緊緊閉着,胸膛上還插着一把刀,正是先前過來送錢的劉兆溫。
宇城飛撲過去,將劉兆溫抱在懷裡。我們也都撲過去,團團圍住劉兆溫。
“兄弟,兄弟?”宇城飛輕輕喚着劉兆溫。
劉兆溫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是已經死了。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走過來,正是已經哭成淚人的王佩瑤。王佩瑤一邊哭一邊說:“他把錢放下就走。剛走到門口,就有三個人圍過來和他說話,我還以爲是他碰到了熟人。回頭再一看,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一圈的人眼睛都紅了,所有人都把拳頭握緊,每個人的胸膛都隱藏着怒火。
宇城飛沉着地問:“看清對方長什麼樣了嗎?”
王佩瑤搖了搖頭,身子抖得像一片風中的樹葉。宇城飛擡起頭來,看着圍觀的路人問道:“有人看清兇手長什麼樣了嗎?”一個老頭說:“我是旁邊雜貨鋪的,正好擡頭看了一眼,那幾個人過來問路,那個小夥子沒有防備,就被人一刀紮在心臟上了。扎人的那個額頭上有個煙疤,笑起來非常的陰險,腰上還彆着一把槍。”
我立刻叫了出來:“老七!”宇城飛皺着眉問:“哪個老七?”
我說:“黑閻羅手下的七金剛,外號叫做老七的,額頭上就有個煙疤。可是他爲什麼……”
王佩瑤突然說:“我想起來了。先前殺死我丈夫的兩個小混混,他們跟的老大好像就是叫‘老七’的。後來元少把他們殺了,老七是不是尋仇來的?他看見劉兆溫給我送錢……”
王佩瑤沒有說下去,可是所有人都明白了。宇城飛把劉兆溫的屍體抱起來,問道:“你還沒有報警吧?”王佩瑤說:“還沒有,但是打了120。”遠處果然隱隱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宇城飛說:“用不着了。等救護車來了,你就說傷者自己去醫院了,千萬別說這死了人。你也小心一些,這幾天別開店了,回家休息幾天。”
說完,他就抱着劉兆溫回到車上。在來的路上,他顯得有些焦急,車子也開的飛快。但是在看到劉兆溫確實死亡以後,他反倒沉着下來,冷靜地處理着後事。孟亮等人的情緒則有些失控,有的紅眼,有的握拳,還有人口中罵罵咧咧。但有宇城飛這根主心骨在,大家也沒有太過出格。仍舊是宇城飛的車開在最前,我們其他的車則跟在後面。
車隊在dt酒吧門口停了一下,楠楠從裡面奔出來上了車。然後車子繼續往前,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我車上坐的是楊佳毅和趙啓明,他們兩個和劉兆溫關係很好,現在都不約而同地流下了眼淚,只是一直在壓抑着自己哭泣的聲音。最後,車隊來到了郊區的一家火葬場,劉兆溫的屍體被放在了太平間,託火葬場暫時代爲保管。
宇城飛說:“天大的仇,也先把後事辦完了再說。”
第七天,劉兆溫正式下葬,聲勢並不隆重,但該到的都到了。我們把他的骨灰埋在城南郊區的一塊墓地裡。對他的家人則說劉兆溫捅了婁子,上外頭跑路去了,十年八年的也不可能回來——這是宇城飛這夥人之間的約定,他們知道自己走的這條路有可能會帶來什麼後果,所以有什麼意外的話也提前想好了說辭。對家人來說,跑路當然遠比死亡更容易接受。宇城飛又親自送過去五十萬,說這些是劉兆溫自己攢的錢,以後每個月還會按例送過來。